第一百九十二章 离间计
马超早气得钢牙直咬,把掌中大槊往地上狠狠一插,嚷道:“我久欲与程闵一决存亡,尔等恰好要媾和!媾和媾和,若照这个议法,迟早都把我们议死在这里!”
程闵三次渡河在渭南安营,全部战局产生了底子窜改。本来两军局于狭小一隅,相互管束难以用武,现在固然还是对峙,但疆场已换成了广漠的关中平原,而程闵的运营频频到手,也使得关中诸军士气低靡。马超等人堕入一片混乱,各部将领设法各不不异,有人主战有人主和,对程军的行动已无章法可言。马超时而率兵到程营讨战,程闵不睬不睬任其号令。堪堪至玄月尾,一天比一天冷,韩遂调集众将商讨对策,众将吵得面红耳赤,最后才拿定主张——与程闵谈判,愿割黄河以西之地要求和解。
程闵想归想不过脸却没表示出来,随后开口道:“就叫《却东西门行》吧!”这本是曹操写的诗歌,名字也是曹操本身的取的,以是这么叫必定没错,嘿嘿!
郭奕心想,我自谓得家父之才学,想来不输于先朝边让、孔融之流,但主公天赋之高真古今少有,莫说他交战四方功冠天下,即便就是这风雅之才,我辈安能比及?不能不平啊……正思忖间,关中连营已遥遥可望了。
“智囊有何观点?”程闵反问道。
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称。何如此征夫,安得驱四方!
两人抚掌大笑,倒真似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但笑罢多时又顷刻相对无语——相互真的不是一起人!程闵出身豪门(后代也不过是个屌丝罢了),穿越以后此生虽久经波折,本末舛逆有违本志,但非论究竟为谁打天下,他终归是以戡平四海为己任。韩遂出于边庭之郡,虽也读孔孟之书,却阴错阳差成了一方匪首,实在并无纵横四海之志,只想保存地盘,到老留个整脸,给跟着他出世入死的将士一个交代。一个要安定天下,一个要盘据称雄,他俩虽未谈及划地媾和之事,但必定这场媾和难有甚么成果。他二人瞬息间无语,一阵凛冽的西北风袭来,都不由扭头避风——又见天已转阴落日将近,好似他二人也将步入迟暮之年。人生这条路真是奇妙,常常一步分歧,厥后的路便差之千里,他们各自的晚节又是甚么呢?
这回再绕不开了,庞统只得答复:“诽谤计。”
韩遂觉他越聊越远,从速打断道:“唉!太尉大人过分自谦!”
庞统放动手里的军报,起家拱手:“惟主公之命是听。”
“气候酷寒,咱这年事都经不起折腾,我看就谈到这里吧。”
诸将你看我,我看你,固然都没说破,但内心早萌发了思疑——明显看到他与程闵商谈甚久,还曾拊手欢笑,一个时候岂能甚么都没说?莫非这老贼变了心,跟程闵通同一气,有何不成告人之事?我们这帮人里他权势最大,如果他把我们卖了可如何办?看来韩遂老儿甚不成信,甚么同袍之义都是扯淡,还得本身长心眼啊……
众将面面相觑——甚么都没说?一个时候甚么都没说,谁信啊!
原觉得这句一出口就能把话题引返来,哪知适得其反,更加详细起来兴趣还挺高,从家世说到籍贯,从籍贯说到幼年之事,从幼年之事说到举孝廉,绕了一大圈才返来。接着又陈述本身如何破的黄巾,如何帮手曹操的,如何本身干的。他指天画地口若悬河,韩遂垂垂也听出来了——毕竟是有年龄的人,本来就怀旧,程闵说的这些韩遂也曾切身经历,因此感到颇多。
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举翅万余里,去处自成行。
程闵听其陈述出身经历,也不由扼腕感喟——十个谋反之人倒有八个其情可悯,谁又是天生恶人?
这首诗歌大要看来是曹操所叹不过是征夫思乡之情,但细细咀嚼大有深意。他在感慨人生流落不定,冉冉老将至,平生所求在何方?“兵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的不是别人,恰是曹操!神龙藏泉猛兽在岗,他若不迈出那一步,此生永久不知是在为谁而忙。何止如此,连今后的奇迹他都不知究竟该拜托与谁。
“好。”程闵脑中灵光一现,已有了下一步打算,“就有劳你转告使者,本官情愿媾和。但恐韩遂所言有诈,眼下还不能出兵。请韩遂来日与我阵前相会,我要好好与他谈谈……”
我也不晓得这首诗歌我哪来装逼对还是不对,不过郭奕这小子却深思了起来。
时隔三日没有动静,程闵便要亲往敌营约见韩遂。众将唯恐此去有险,极力禁止。但程闵一来是想趁热打铁教唆诽谤,二来也成心在仇敌面前夸耀武力,故而执意前去。筹议以后决定由许褚统领五千骑士保护,并且把幼年的郭奕、田宇带上摆布相随见见世面。
“哦?”程闵蛮有兴趣,“那敢问士元,我究竟何所思?”
韩遂苦笑道:“程闵不言,吾何独言之?”
鹄立很久,还是程闵先回过神来,沉吟道:“来日不成待,旧事不成追。畴昔之事无可变动,你我各自保重吧……”
“太尉所言不虚,旧事如过眼烟云。”韩遂也是懂礼之人,还真捧着他聊。
“孝廉名流?”韩遂一阵惨笑,“中州有孝廉名流,我们偏僻之地哪讲究这些?只要非匠、非巫、非医、非商就算良家后辈。即便当了官,户籍一辈子不准内迁,生下来就比你们低一等。”
哪知程闵说到乌丸戛但是止,继而仰天长叹:“哎!”
“随便看看军报。”庞统略微昂首道,“步骘已诛灭吴巨,交州之地归附孙权……刘璋复遣使者结好诸葛亮,似有援引之意……幽州乌丸轲比能进献良马千匹……青州又有海盗反叛,已被剿除……淮南屯民逃役…”
“主公破敌之策早已成竹于胸,何必更问我辈?”
第二日午后,程、韩两人会于渭南田野,东边程军众将率军保驾,西边关中诸将也带兵策应。两军隔半里之遥,程闵带着亲信之将许褚,韩遂身边跟着贴身虎将阎行,四匹马奔至阵中相会。
“羌报酬祸西疆百年之久,不得不防啊!”
正思忖间已至程闵近前,韩遂刚要抱拳见礼,怎料程闵抢先收住缰绳,笑呵呵拱手道:“文遂兄,别来无恙?”
“没想到你我这把年纪还要为敌,这世道真叫人摸不透。”程闵叹了口气,韩遂满心觉得他要话归正题,哪知他却接着道,“我年青时就想建功立业为一代名臣,现在也算得偿所愿,却老是忍不住回想畴昔的事,这能够就是老态吧。”
韩遂见他这般怆然也不由动容,随口安慰道:“我听人言,太尉大人所作《短歌行》有‘对酒当歌,人生多少?比方朝露,去日苦多’之语,足见太尉大人也是豪性之人。您虽多经盘曲,但毕竟已成我大汉三公,是非功过任凭世人去说,又何必在乎?”说到此不知触了哪根心弦,苦笑嗟叹道,“可我这等碌碌之辈呢?此生已不免恶名,这世道逼人啊!”
大师你一句我一句,韩遂却沉浸在方才的感慨中,连头也不抬,只摆了摆手:“无所言也。”
韩遂边打马边考虑:媾和之事诸将多有不肯,现在乃一时权宜,到时若论起割分地界之事,我可不能多让。倘若弟兄们失了地盘,岂能与我善罢干休?这事可不好谈啊!
程闵见他话匣子要开,岂能错过?忙趁机相问:“想来令尊乃孝廉之身,将军您也是西州名流,怎会跟班羌人背叛?本官诚不成解。”
程闵心下好笑,嘿嘿!老曹啊,归正你都不在了,劳资用你的诗歌来装装逼,你应当不会见怪吧?再如何说我们也是结拜兄弟,借用一下应当没事吧?哈哈!
关中诸将立马阵前,在北风中等了一个多时候,手脚都冻僵了,心中却如火燎般焦急,一见韩遂转来,都迫不及待迎了上去:“老将军,这半日都与程闵谈些甚么?”“割分地界之事可曾谈妥?”“程闵所言是否有诈?”“这仗还打不打?”
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翔。田中有秋蓬,随风远飘荡。
程闵施用诽谤计,冒充准予媾和,约韩遂阵前商谈退兵事件,却不言军务只聊昔年旧事,又用心与其交马拊手作靠近之态。韩遂浑然未觉,马超等将看在眼里疑在心中,回营后又因战和不定复兴争论,饶是韩遂年高压事,才算没闹起来,却也不敢主动打仗程闵了。但是他不来找程闵,程闵却要想方设法见他。
庞统冷眼旁观瞧得清清楚楚,既开了口干脆把话讲完:“以鄙人所观,关中诸部最强者无过韩遂、马超。主公既要诽谤,便该从他二人动手,前番马超连连挑衅,足见其主战;韩遂今又致书请和,可料二人已生冲突。兵不厌诈,他既来请和,主公何不伪许之,令韩、马更加相疑,乘机破之?”
程闵见他越说越气,又顺水推舟道:“听闻将军当年是被羌人诬为翅膀硬拉下水的,可有此事?”
荀攸唯恐本身动辄得咎,只是拱手道:“惟主公之命是听。”
神龙藏深泉,猛兽步高冈。狐死归首丘,故里安可忘!
庞统这会儿就坐在大帐角落里检视公文,低着脑袋翻来看去,也不知听没闻声方才的说话。程闵缓缓走到他身边:“士元兄,你在做甚么?”虽是上下级,程闵对他却不近不远,带着三分客气。
“部属如何答复?”
见此情此景,程闵俄然有了一种想要装逼的表情,程闵只会花拳绣腿三脚猫工夫,用武的来装逼必定是不可了,不过幸亏小学的时候没少背古诗,俄然又想到了曹操,归正曹操已经死了,就拿曹操的诗来装装逼吧,因而程闵深思了一下,为了装逼也要做好氛围,随后缓缓而道:
“虽是两下为敌,也请太尉大人保重。”韩遂也很客气。
程闵一摆手:“我与文遂兄也曾有一面之缘,何必如许生分?”
还陈年旧事呢,端庄事都迟误了!韩遂挽留道:“太尉大人,你我为何而来?媾和退兵之事尚未谈妥。”
“好。”韩遂随口承诺,方要拨马俄然觉悟——不对啊!这半天一句有效的都没谈!忙道:“太尉大人慢行一步。”
“可羌报酬何要叛?莫非都是天生反骨?”提起昔日之事,韩遂甚为气愤,“那些派到凉州的官员皆以天朝名流自居,虽口口声声说胡汉一家,实在何尝把羌人当作大男人民?边庭之将更是卑劣,放纵部下官吏剥削羌人,所获牲口财物纵情华侈。把人家逼反了再堂而皇之领兵去剿,打赢了又成了他们的进身之阶。如此周而复始为害不已,羌人焉能不叛?这天下又焉能稳定?”
“哦?”程闵听他呼喊转过甚来,“莫非文遂兄又想起甚么陈年旧事?天气不早,我们他日再聊吧。”
“哈哈哈……”程闵抚掌大笑,“天下高见多有相合,士元所言恰是我心中所思。”实在这不难窥见,程闵从收降刘雄起就一向在找机遇给关中诸部制造冲突,南渡设疑兵更是操纵了他们各自的心机。只要略加光阴,关中诸部必定内哄,军心生变何故再战?
韩遂哭笑不得,也只好拨马回阵,本日虽未能详议停战之事,但忆起这么多旧事,说了这么多知心话,也算不虚此行吧。阎行自谋叛之日就满心反对,是迫于无法才相随发难,见韩遂与程闵相谈甚欢,既感无法又有高兴。若促进韩遂归顺朝廷,父母得脱于难,也何尝不是好成果。
本日韩遂完整翻开话匣子,有些事连阎行都不清楚,在一旁听得入迷。韩遂说着话漫指远处诸将:“太尉大人请看那旁驻马的各位将军,他们大家都有段酸楚旧事,非是我等不忠不孝,乃是朝廷逼人,世道逼人,不反作何?先帝昏庸无道用人不明,派到我凉州的都是些甚么昏官?昔日有个孟佗孟伯郎,贿赂寺人张让,用一斛葡萄酒换得凉州刺史之位。他以后又有个左昌,残暴不仁草菅性命。左昌夺职又来了宋枭,此人一介白面墨客,竟要以《孝经》退敌,笑煞天下人!再有便是梁鹄梁孟皇……”提到梁鹄,韩遂一脸不齿,耻笑道,“这老儿有家学渊源,凭一笔书法便被授以高官,整日舞文弄墨巴结权贵,家父举孝廉之时他恰是选部尚书,庸懒无能专务追求之术。”
程闵满脸感慨:“唉!二十多年,我们都老了。”
程闵听他也是这句,不由笑了:“你这滑头,有话不能直说吗?”
想罢郭奕开口道:“主公这首诗歌当真乃是天下少有,可谓前无前人后无来者,给它起个名吧!”
程闵见他东拉西扯不着边沿,干脆把话挑明:“韩遂欲割地媾和,你觉得如何?”
韩遂一愣,没想到程闵会与本身称兄道弟,并且称呼的是本身昔日的表字,心头一热当朝太尉他声将军已是天大面子,何况以兄弟相称?给脸不能不兜着,韩遂也顿时换了副笑容:“不敢不敢,太尉自折身份了。”
韩遂暮年游学洛阳,是曾与程闵见过面,可当月朔个凉州文生,一个是发作户,彼其间又能有甚么印象?人家既这么怀旧,他也只好跟着客气:“是啊,昔日一别都二十年了。”他这么一说,身边阎行直眨巴眼——这两人越说越近,究竟甚么友情?
吟完这首诗歌郭奕这小子直接就惊呆了,不过田宇这小子也不晓得听懂没听懂还炸着嗓子喊好。
马超挤到近前诘责:“两军阵前焉能不言军务?”
程闵知其所思所想,沉默半晌,无法地摆了摆手:“你先去吧,明日再说。”
“哎呀!”曹操连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我阔别多年相谈和谐,不知不觉就忘怀了,都成老胡涂啦!如许吧,明天太晚了,媾和之事我先应下,详细出兵事件我们他日再谈。韩将军,就冲我们是朋友,本官绝对信得过你,如何分别地界都好筹议,他日再见!”说罢带着许褚打马而去。
许褚拄着长矛陪在一旁,他晓得程闵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见程闵把韩遂说得蹙眉凝神一脸专注,想笑又不敢笑,咬着嘴唇忍着。那边阎行内心焦急,两军阵前不谈军务却聊家常,前面众将离着老远瞪眼瞅着,这算如何回事啊?可他毕竟是个部将,不好随便插口,只本事着性子听,程闵说到讨董卓,破袁术,灭吕布,败袁绍,定乌丸……叨叨念念半个时候,阎行总算有了盼头,心说定乌丸以后便是当今战事了,这还能有错吗?
使者是智囊荀攸欢迎的,但他却对此事不做定见,直接把手札交到程闵手中,静候答复。程闵看罢韩遂的手札不由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说割地请和,割的莫非不是大汉之地?他想的甚么我能猜到,现在天寒地冻,诸部将领又定见不一。他是想临时罢兵,等熬到来年春暖再做筹算。”
兵马不解鞍,铠甲不离傍。冉冉老将至,何时返故里?
“一言难尽啊!”不提此事便罢,一提此事韩遂唏嘘不已,他这辈子误入歧途皆是以事而起。灵帝之时羌胡部落造反,其首级北宫伯玉、李文侯为扩大阵容,虏劫凉州浩繁名流至叛军当中,韩约也在其列,被羌人诬良为盗,强行任命为部将。州郡官员不察,便将其归为叛贼翅膀,购捕文书遍贴天下。韩约洗刷不清,只得入伙当了真贼,自此变易名字,韩约字文遂易为韩遂字文约。他办事精干又有智谋,很快就成了叛军的首要头子。厥后叛军权势坐大,当时的凉州刺史耿鄙重用苛吏架空良善,其麾下军司马马腾因此发难,与韩遂并势。厥后朝廷派张温率部戡乱,叛军权势稍挫,韩、马借此机遇策动兵变,诛杀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等头子,自此平分西凉成为两大匪首,与朝廷交战不休。直到董卓身亡,李傕当政,与关东诸将敌对,为了安定火线,封韩遂为镇西将军,马腾为征西将军,他二人私盐变官盐,才算有了面子身份。
初冬的大地一片萧索,西北风呜呜作响,卷着零散的雪花,枯草败叶都被裹在薄薄冰霜之下。五千铁骑驰于原上,程闵一马抢先神采奕奕——这也是人逢丧事精力爽,战事越来越无益,他也不似先前那般愁眉苦脸了,瞧甚么都扎眼。传说老子骑牛出函谷,三秦乃祖龙发源之地,兼并六国一统天下,实乃懦夫之乡。田宇、郭奕也顿时加鞭神清气爽,不住赞叹这苍茫风景。
众将兀自不信,阎行从旁解劝:“程闵与我家将军所论皆陈年旧事、情面旧谊,与军情无干,至于媾和之事他日还要再议,到时候再说吧。”说罢分开人群,保着韩遂先行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