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关云长单刀赴会伏皇后为国捐生(2)

献帝自从坏了伏后，连日不食。操入曰：“陛下无忧，臣无异心。臣女已与陛下为朱紫，大贤大孝，宜居正宫。”献帝安敢不从。于建安二十年正月朔，就道贺正旦之节，册立曹操女曹贵报酬正宫皇后。群下莫敢有言。

却说操将欲启程南征，参军傅干，字彦材，上书谏操。书略曰：“干闻用武则先威，用文则先德；威德相济，而后王业成。往者天下大乱，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吴与蜀耳。吴有长江之险，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胜。愚觉得且宜增修文德，按甲寝兵，息军养士，待时而动。今若举数十万之众，顿长江之滨，倘贼凭险深藏，使我士马不得逞其能，奇变无所用其权，则天威屈矣。惟明公详察焉。”曹操览之，遂罢南征，兴设黉舍，延礼文士。因而侍中王粲、杜袭、卫凯、和好四人，议欲尊曹操为魏王。中书令荀攸曰：“不成。丞相官至魏公，荣加九锡，位已极矣。今又进升王位，于理不成。”曹操闻之，怒曰：“此人欲效荀彧耶！”荀攸知之，忧愤成疾，卧病十数日而卒，亡年五十八岁。

忽报：“曹操又起三十万雄师来也！”权大惊，且教鲁肃休惹荆州之兵，移兵向合淝、濡须，以拒曹操。

此时曹操威势日甚。会大臣商讨收吴灭蜀之事。贾诩曰：“须召夏侯惇、曹仁二人回，商讨此事。”操立即发使，星夜唤回。夏侯惇未至，曹仁先到，连夜便入府中见操。操方被酒而卧，许褚仗剑立于堂门以内，曹仁欲入，被许褚当住。曹仁大怒曰：“吾乃曹氏宗族，汝何敢阻当耶？”许褚曰：“将军虽亲，乃外藩镇守之官；许褚虽疏，现充内侍。主公醉卧堂上，不敢放入。”仁乃不敢入。曹操闻之，叹曰：“许褚真忠臣也！”不数日，夏侯惇亦至，共议挞伐。惇曰：“吴、蜀急未可攻，宜先取汉中张鲁，以得胜之兵取蜀，可一鼓而下也。”曹操曰：“正合吾意。”遂起兵西征。恰是：方逞凶谋欺弱主，又驱劲卒扫偏邦。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化。

酒至半酣，肃曰：“有一言诉与君侯，幸垂听焉：昔日令兄皇叔，使肃于吾主之前，保借荆州暂住，约于取川以后偿还。今西川已得，而荆州未还，得毋失期乎？”云长曰：“此国度之事，筵间不必论之。”肃曰：“吾主只戋戋江东之地，而肯以荆州相借者，为念君侯等兵败远来，无觉得资故也。今已得益州，则荆州自应见还；乃皇叔但肯先割三郡，而君侯又不从，恐于理上说不去。”云长曰：“乌林之役，左将军亲冒矢石，戮力破敌，岂得徒劳而无尺土相资？今足下复来索地耶？”肃曰：“不然。君侯始与皇叔同败于长坂，计穷力竭，将欲远窜，吾主矜念皇叔身无处所，不爱地盘，使有所寄迹，以图后功；而皇叔愆德隳好，已得西川，又占荆州，贪而背义，恐为天下所嘲笑。惟君侯察之。”云长曰：“此皆吾兄之事，非某所宜与也。”肃曰：“某闻君侯与皇叔桃园结义，誓同存亡。皇叔即君侯也，何得推托乎？”云长未及答复，周仓在阶下厉声言曰：“天下地盘，唯有德者居之。岂独是汝东吴当有耶！”云长变色而起，夺周仓所捧大刀，立于庭中，目视周仓而叱曰：“此国度之事，汝何敢多言！可速去！”仓会心，先到岸口，把红旗一招。关平船如箭发，奔过江东来。云长右手提刀，左手挽住鲁肃手，佯推醉曰：“公今请吾赴宴，莫提起荆州之事。吾今已醉，恐伤故旧之情。他日令人请公到荆州赴会，另作商讨。”鲁肃魂不附体，被云长扯至江边。吕蒙、甘宁各引本部军欲出，见云长手提大刀，亲握鲁肃，恐肃被伤，遂不敢动。云长到船边，却才罢休，早立于船首，与鲁肃道别。肃如痴似呆，看关公船已乘风而去。先人有诗赞关公曰：“鄙视吴臣若小儿，单刀赴会敢平欺。当年一段豪杰气，尤胜相如在渑池。”云长自回荆州。鲁肃与吕蒙共议：“此计又不成，如之何如？”蒙曰：“可即申报主公，起兵与云长决斗。”肃立即令人申报孙权。权闻之大怒，商讨起倾国之兵，来取荆州。

本来早有人报知曹操。操先于宫门等待。穆顺回遇曹操，操问：“那边去来？”顺答曰：“皇后有病，命求医去。”操曰：“召得医人安在？”顺曰：“还未召至。”操喝摆布，遍搜身上，并无夹带，放行。俄然风吹落其帽。操又唤回，取帽视之，遍观无物，还帽令戴。穆顺双手倒戴其帽。操心疑，令摆布搜其头发中，搜出伏完书来。操看时，书中言欲结连孙、刘为外应。操大怒，执下穆顺于密室问之，顺不肯招。操连夜点起甲兵三千，围住伏完私宅，老幼并皆拿下；搜出伏后亲笔之书，随将伏氏三族尽皆下狱。黎明，使御林将军郗虑持节入宫，先收皇后玺绶。是日，帝在外殿，见郗虑引三百甲兵直入。帝问曰：“有何事？”虑曰：“奉魏公命收皇后玺。”帝知事泄，心胆皆碎。虑至后宫，伏火线起。虑便唤管玺绶人讨取玉玺而出。伏后情知事发，便于殿后椒房内夹壁中藏躲。少顷，尚书令华歆引五百甲兵入到后殿，问宫人：伏后安在？“宫人皆推不知。歆教甲兵翻开朱户，寻觅不见；料在壁中，便喝甲士破壁搜索。歆亲身脱手揪背面髻拖出。后曰：望免我一命！“歆叱曰：汝自见魏公诉去！“后披发跣足，二甲士推拥而出。本来华歆素有才名，向与邴原、管宁相和睦。时人称三报酬一龙：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一日，宁与歆共种园蔬，锄地见金。宁挥锄不顾；歆拾而视之，然后掷下。又一日，宁与歆同坐观书，闻户别传呼之声，有朱紫乘轩而过。宁端坐不动，歆弃书往观。宁自此鄙歆之为人，遂割席分坐，不复与之为友。厥后管宁避居辽东，常戴白帽，坐卧一楼，足不履地，毕生不肯仕魏；而歆乃先事孙权，后归曹操，至此乃有收捕伏皇后一事。先人有诗叹华歆曰：华歆当日逞凶谋，破壁生将母后收。助虐一朝添虎翼，骂名千载笑龙头！“又有诗赞管宁曰：辽东传有管宁楼，人去楼空名独留。笑杀子鱼贪繁华，岂如白帽自风骚。“且说华歆将伏后拥至外殿。帝瞥见后，乃下殿抱后而哭。歆曰：“魏私有命，可速行！”后哭谓帝曰：“不能复相活耶？”帝曰：“我命亦不知在何时也！”甲士拥后而去，帝捶胸大恸。见郗虑在侧，帝曰：“郗公！天下宁有是事乎！”哭倒在地。郗虑令摆布扶帝入宫。华歆拿伏后见操。操骂曰：“吾以诚恳待汝等，汝等反欲害我耶！吾不杀汝，汝必杀我！”喝摆布乱棒打死。随即入宫，将伏后所生二子，皆毒杀之。当晚将伏完、穆顺等宗族二百余口，皆斩于市。朝野之人，无不惶恐。时建安十九年十一月也。先人有诗叹曰：“曹瞒残暴世所无，伏完忠义欲何如。不幸帝后分离处，不及官方妇与夫！”

操厚葬之，遂罢魏王事。一日，曹操带剑入宫，献帝正与伏后共坐。伏后见操来，仓猝起家。帝见曹操，颤栗不已。操曰：“孙权、刘备各霸一方，不尊朝廷，当如之何？”帝曰：“尽在魏公裁处，”操怒曰：“陛下出此言，外人闻之，只道吾欺君也。”帝曰：“君若肯相辅则幸甚；不尔，愿垂恩相舍。”操闻言，瞋目视帝，恨恨而出。摆布或奏帝曰：“近闻魏公欲自主为王，不久必将篡位。”帝与伏后大哭。后曰：“妾父伏完常有杀操之心，妾今当修书一封，密与父图之”。帝曰：“昔董承为事不密，反遭大祸；今恐又泄漏，朕与汝皆休矣！”后曰：“朝夕如坐针毡，似此为人，不如早亡！妾看寺人中之忠义可托者，莫如穆顺，适时寄此书。”乃即召穆顺入屏后，退去摆布近侍。帝后大哭告顺曰：“操贼欲为魏王，迟早必行篡夺之事。朕欲令后父伏完密图此贼，而摆布之人，俱贼亲信，无可托者。欲汝将皇后密书，寄予伏完。量汝忠义，必不负朕。”顺泣曰：“臣感陛下大恩，敢不以死报！臣即请行。”后乃修书付顺。顺藏书于发中，潜出禁宫，径至伏完宅，将书呈上。完见是伏后亲笔，乃谓穆顺曰：“操贼亲信甚众，不成遽图。除非江东孙权、西川刘备，二处起兵于外，操必自往。此时却求在朝忠义之臣，一同谋之。表里夹攻，庶可有济。”顺曰：“皇丈可作书覆帝后，求密诏，暗遣人往吴、蜀二处，令约会起兵，讨贼救主。”伏完即取纸写书付顺。顺乃藏于头髻内，辞完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