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难张温秦宓逞天辩破曹丕徐盛用火攻(2)

却说魏国细作人探知此事，敏捷报入中原。魏主曹丕听知，大怒曰：“吴、蜀连和，必有图中原之意也。不若朕先伐之。”因而大集文武，商讨起兵伐吴。此时大司马曹仁、太尉贾诩已亡。侍中辛毗出班奏曰：“中原之地，土阔民稀，而欲用兵，未见其利。本日之计，莫若养兵屯田十年，足食足兵，然后用之，则吴、蜀方可破也。”丕怒曰：“此迂儒之论也！今吴、蜀连和，迟早必来侵境，何暇等候十年！”即传旨起兵伐吴。司马懿奏曰：“吴有长江之险，非船莫渡。陛下必御驾亲征，可选大小战船，从蔡、颖而入淮，取寿春，至广陵，渡江口，径取南徐：此为上策。”丕从之。因而日夜并工，造龙舟十只，长二十余丈，可容二千余人，清算战船三千余只。魏黄初五年秋八月，会聚大小将士，令曹真为前部，张辽、张郃、文聘、徐晃等为大将先行，许褚、吕虔为中军保护，曹休为合后，刘晔、蒋济为参谋官。前后水陆军马三十余万，不日起兵。封司马懿为尚书仆射，留在许昌，凡国政大事，并皆听懿定夺。不说魏兵启程。却说东吴细作探知此事，报入吴国。近臣慌奏吴王曰：“今魏王曹丕，亲身乘驾龙舟，提水陆雄师三十余万，从蔡、颖出淮，必取广陵渡江，来下江南。甚为短长。”孙权大惊，即聚文武商讨。顾雍曰：“今主上既与西蜀连和，可修书与诸葛孔明，令起兵出汉中，以分其势；一面遣一大将，屯兵南徐以拒之。”权曰：“非陆伯言不成当此大任。雍曰：陆伯言镇守荆州，不成轻动。“权曰：孤非不知，奈面前无替力之人。“言未尽，一人从班部内回声而出曰：臣虽鄙人，愿同一军以当魏兵。若曹丕亲渡大江，臣必主擒以献殿下；若不渡江，亦杀魏兵大半，今魏兵不敢正视东吴。“权视之，乃徐盛也。权大喜曰：如得卿守江南一带，孤何忧哉！“遂封徐盛为安东将军，总镇都督建业、南徐军马。盛谢恩，领命而退；即传令教众官军多置东西，多设旗号，觉得保护江岸之计。忽一人挺身出曰：本日大王以重担拜托将军，欲破魏兵以擒曹丕，将军何不早发军马渡江，于淮南之地迎敌？直待曹丕兵至，恐无及矣。“盛视之，乃吴王侄孙韶也。韶字公礼，官授扬威将军，曾在广陵守御；年幼负气，极有胆勇。盛曰：曹丕势大；更驰名将为前锋，不成渡江迎敌。待彼船皆集于北岸，吾自有计破之。“韶曰：吾部下自有三千军马，更兼深知广陵路势，吾愿自去江北，与曹丕决一死战。如不堪，甘当军令。“盛不从。

正惊奇间，俄然暴风高文，白浪滔天，江水溅湿龙袍，大船将覆。曹真慌令文聘撑小舟急来救驾。龙舟上人立站不住。文聘跳上龙舟，负丕下得小舟，奔入河港。忽流星马报导：“赵云引兵出阳平关，径取长安。”丕听得，大惊失容，便教回军。众军各自驰驱。背后吴兵追至。丕传旨教尽弃御用之物而走。龙舟将次入淮，俄然鼓角齐鸣，喊声大震，刺斜里一彪军杀到：为首大将，乃孙韶也。魏兵不能抵当，折其大半，淹死者无数。诸将奋力救出魏主。魏主渡淮河，行不三十里，淮河中一带芦苇，预灌鱼油，尽皆火着；顺风而下，风势甚急，火焰长空，绝住龙舟。丕大惊，急下划子傍岸时，龙舟上早已火着。丕仓猝上马。岸上一彪军杀来；为首一将，乃丁奉也。张辽急拍马来迎，被奉一箭射中其腰，却得徐晃救了，同保魏主而走，折军无数。背后孙韶、丁奉夺得马匹、车仗、船只、东西不计其数。魏兵大败而回。吴将徐盛全获大功，吴王重加犒赏。张辽回到许昌，箭疮迸裂而亡，曹丕厚葬之，不在话下。却说赵云引兵杀出阳平关之次，忽报丞相有文书到，说益州耆帅雍闿结连蛮王孟获，起十万蛮兵，侵掠四郡；是以宣云回军，令马超死守阳平关，丞相欲自南征。赵云乃急出兵而回。此时孔明在成都整饬军马，亲身南征。恰是：方见东吴敌北魏，又看西蜀战南蛮。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化。

韶坚执要去，盛只是不肯，韶再三要行。大怒曰：“汝如此不听号令，吾安能制诸将乎？”

叱军人推出斩之。刀斧手拥孙韶出辕门以外，立起皂旗。韶部将飞报孙权。权听知，急上马来救。军人恰待行刑，孙权早到，喝散刀斧手，救了孙韶。韶哭奏曰：“臣往年在广陵，深知天时；不就那边与曹丕厮杀，直待他下了长江，东吴指日休矣！”权径入营来。徐盛驱逐入帐，奏曰：“大王命臣为都督，提兵拒魏；今扬威将军孙韶，不遵军法，违令当斩，大王何故赦之？”权曰：“韶倚血气之壮，误犯军法，万希宽恕。”盛曰：“法非臣所立，亦非大王所立，乃国度之典刑也。若以亲而免之，何故令众乎？”权曰：“韶犯法，本应任将军处治；奈此子虽本姓俞氏，然孤兄甚爱之，赐姓孙；于孤很有功劳。今若杀之，负兄义矣。”盛曰：“且看大王之面，寄下极刑。”权令孙韶拜谢。韶不肯拜，厉声而言曰：“据吾之见，只是引军去破曹丕！便死也不平你的见地！”徐盛变色。权叱退孙韶，谓徐盛曰：“便无此子，何损于兵？此后勿再用之。”言讫自回。是夜，人报徐盛说：“孙韶引本部三千精兵，潜地过江去了。“盛恐有失，于吴王面上欠都雅，乃唤丁奉授以密计，引三千兵渡江策应。却说魏主驾龙舟至广陵，前部曹真已领兵列于大江之岸。曹丕问曰：江岸有多少兵？“真曰：隔岸了望，并不见一人，亦无旗号营寨。“丕曰：此必狡计也。朕自往观其真假。“因而大开江道，放龙舟直至大江，泊于江岸。船上建龙凤日月五色旗号，仪銮簇拥，灿烂射目。曹丕端坐舟中，眺望江南，不见一人，回顾刘晔、蒋济曰：可渡江否？“晔曰：“兵法实实虚虚。彼见雄师至，如何不作整备？陛下未可冒昧。且待三五日，看其动静，然后发前锋渡江以探之。”丕曰：“卿言正合朕意。”是日天晚，宿于江中。当夜月黑，军士皆执灯火，明耀六合，恰如白天。眺望江南，并不见半点儿火光。丕问摆布曰：“此何故也？”近臣奏曰：“想闻陛下天兵来到，故望风逃窜耳。”丕暗笑。及至天晓，大雾迷漫，劈面不见。斯须风起，雾散云收，瞥见江南一带皆是连城：城楼上枪刀耀日，遍城尽插旗号号带。瞬息数次人来报：“南徐沿江一带，直至石头城，连续数百里，城郭舟车，连缀不断，一夜成绩。”曹丕大惊。本来徐盛束缚芦苇为人，尽穿青衣，执旗号，立于假城疑楼之上。魏兵见城上很多人马，如何不胆怯？丕叹曰：“魏虽有军人千群，无所用之。江南人物如此，未可图也！”

次日，后主将金帛赐与张温，设席于城南邮亭之上，命众官相送。孔明殷勤劝酒。正喝酒间，忽一人乘醉而入，昂然长揖，退席就坐。温怪之，乃问孔明曰：“此何人也？”孔明答曰：“姓秦，名宓，字子勑，现为益州学士。”温笑曰：“称呼学士，未知胸中曾学事否？”宓正色而言曰：“蜀中三尺小童，尚皆就学，何况于我？”温曰：“且说公何所学？”宓对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荣枯，圣贤经传，无所不览。”温笑曰：“公既出大言，请即以天为问：天有头乎？”宓曰：“有头。”温曰：“头在何方？”宓曰：“在西方。《诗》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也。“温又问：天有耳乎？“宓答曰：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无耳何能听？”温又问：“天有足乎？”宓曰：“有足。《诗》云：天步艰巨。‘无足何能步？“温又问：天有姓乎？“宓曰：岂得无姓！“温曰：何姓？“宓答曰：姓刘。“温曰：何故知之？“宓曰：天子姓刘，以故知之。“温又问曰：日生于东乎？“宓对曰：虽生于东，而没于西。“此时秦宓说话明朗，答问如流，满座皆惊。张温无语，宓乃问曰：先生东吴名流，既以天事下问，必能深明天之理。昔浑沌既分，阴阳判辨；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至共工氏败北，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既轻清而上浮，何故倾其西北乎？又未知轻清以外，还是何物？愿先生教我。“张温无言可对，乃避席而谢曰：不料蜀中多出豪杰！恰闻讲论，使仆顿开茅塞。“孔明恐温惭愧，故以善言解之曰：席间答辩，皆戏谈耳。足下深知安邦定国之道，安在唇齿之戏哉！“温拜谢。孔明又令邓芝入吴答礼，就与张温同业。张、邓二人拜辞孔明，望东吴而来。却说吴王见张温入蜀未还，乃聚文武商讨。忽近臣奏曰：蜀遣邓芝同张温入国答礼。“权召入。张温拜于殿前，备称后主、孔明之德，愿求永缔盟好，特遣邓尚书又来答礼。权大喜，乃设席待之。权问邓芝曰：若吴、蜀二国同心灭魏，得天下承平，二主分治，岂不乐乎？“芝答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如灭魏以后，未识天命所归何人。但为君者，各修其德；为臣者，各尽其忠：则战役方息耳。“权大笑曰：君之诚款，乃如是耶！“遂厚赠邓芝还蜀。自此吴、蜀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