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笔落天风海雨
《牡丹亭》虽已谢幕,场间余韵仍旧未散,世人聊着戏,聊着柳梦梅与杜丽娘,聊着刚才那位跳河的女子,既是遐想万千,又感不堪唏嘘,随后的歌舞及丝竹管乐演出毕竟成了旖旎夜色的装点。
骇人风雨转眼散去,飘然无踪,姜仲刚好落笔词成。
又听有人宣道:“陈国太子做《七夕醉东风》,文气三尺三,再创佳绩!”宣完,有人唱了一遍,以证限句。
“范府范宝凤填《鹊桥令》,文气一尺余六。”
陈国太子团见状,个个神采冲动,溢于言表。
“整场看下来,诸位感觉如何?”
听到此话,上面顿时炸开锅。
姚守朴道:“摘星太子有所不知,那位陈人中先生所教的门生乃是范府的‘葫芦少爷’,这位葫芦少爷在庐州城但是恶名昭著,因受着家里老太爷的宠,于经济事件、圣贤文章,那是碰也不碰,家里家外,一味高乐,最擅行那乖张纨绔之事,整日厮混莺莺燕燕中,更是不必多说了。”
“嗯?”陈摘星终究接了一句,随即莞尔笑道:“本来是位风骚才子。”
仙居楼世人包含两位大学士及陈摘星太子齐齐起家,眺望范府楼船。
“薛启,不得胡说!”陈摘星斥了一句,又道:“那位陈人中先生年纪轻简便进范府做了先生,必有过人之处,不要把天下才子都看小了。”
满场才子又开端冥思苦想。
自梁承恩说出姜仲要夺诗魁的话后,陈国的才子团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在他们看来,既然摘星太子已经屈尊驾临这场诗会,那诗魁之名便已然毫无牵挂,不要说你一个贩子府中的先生,就是算上红玉公主及玄麟太子,也有力禁止,当然,这个玄麟太子看起来也是草包一个,不敷为惧。
“莫非是陈国的那位太子反客为主?”
这几句,用的是王子乔飘然仙去的典故,虽紧贴七夕题目,但“不学痴牛呆女”一句另辟奇径,一举摆脱了七夕便写后代艳情的旧套,风格上超脱浩然,不拘一格。
人们虽不架空红玉公主嫁于陈国太子,但如此被人欺到家门前,而无还手之力,内心毕竟难以接管。
世人说着,又前后有诗词出炉,但过了近盏茶的工夫,仍无文气之作,已经有人不自发地把目光投向范府那座大楼船,希冀那位小陈先生尽快传出佳作。
“是红玉公主吗?”
梁承恩叹道:“姚学士所言,我倒也能作证。”
“玄麟太子?”
此言一出,世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小陈先生脱手了!
陈摘星昂首看天,略作沉吟,说了一声“有了”,然后写道:“银烛冷秋光画屏,碧晴和夜静闲亭。蛛丝度绣针,龙麝焚金鼎。庆人间七夕佳令。‘卧看牵牛织女星’,月转过梧桐树影。”
诗成,文气升三尺不足。陈摘星投笔而立,文气环抱其身,衣袂飘飘欲出尘。
梁承恩点头道:“这话有理,范府长辈为将此子引入正路,前后给他请了很多伴读、先生,但都被他用计赶走,只要此次这位小陈先生,不但没有被赶走,仿佛还相处和谐,之前我也曾为之迷惑,直到本日看了这一出《牡丹亭》才恍然大悟,本来他们是臭味相投了。”
忍耐多时的世人轰然喝采!
“这恰是‘有其徒必有其师’了。”陈国另一名才子接道。
在歌女委宛的歌声中,第二轮开端,这一轮难度增加,开端限句。
随后听人唱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薛启起家施礼受教。
“不是小陈先生,是范府大蜜斯!”
仙居楼作为庐州城最上等的酒楼,楼上客人的身份不想而知。
“有备而来啊。”
陈摘星对梁玄麟道:“玄麟太子,请。”
这三句一出,那股文气柱俄然化作暴风,吼怒而去,场间世人无不面色惶惑,只觉天风海雨劈面便来。
“公然是陈国太子!”
最后一字方才落笔,一缕文气破纸而出,升起两尺不足,楼下有人看到,叫道:“仙居楼有文气!”
梁承恩俄然低声道:“再说一事,摘星太子便知大抵,近几日,那位葫芦少爷与那位小陈先生正在预备造一座烟花楼,现在在奥妙着人选址,想来不久便要完工了。”
陈摘星眼皮不易发觉地动了动,道:“本来是豪杰所见略同。”
第一轮很快结束,除陈摘星和范宝凤两首,又勉强选了几首优良诗作传到忠亲王府楼船上,递给几位歌女吟唱。
陈国跟来的一名才子笑道:“今后做一个梨园的班头,携着浩繁我见犹怜的伶人四方卖唱为生,也不失为一条好前程。”
“可惜了。”梁国大学士姚守朴遗憾地接道:“辞藻充足富丽,故事也别致,只是年纪轻简便一味沉迷在这类脂粉闺阁的笔墨中,只怕今后也难成大器。”
实在,场间世人经刚才“天风海雨”以后,已然无需再听宣读,也知诗会至此,唯陈人中此作冠绝当场。
仙居楼某位女扮男装的公主也悄悄吐了一口气。
这句逞强的话让陈国才子团喜动色彩,而梁国的诸位官员则悄悄点头,一样身为太子,自家太子非论文采气度,都比峥嵘毕露的摘星太子差太多,真是“别人家的太子”系列了。
“家师陈人中填《鹊桥仙令》,才高三丈,全场无敌!”
梁玄麟微微感喟,道:“我实不擅诗词,今晚全看摘星太子技压全场。”
陈国太子团则不屑道:“拾人牙慧。”
陈摘星听闻那位年青的先生要夺魁鹊桥诗会,倒也没有多少在乎,反而又问起那场戏。
陈摘星也不再谦让,道:“七夕亦是乞巧,我便先做一首《乞巧》暖场罢。”说着提笔便写:“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隔窗的林玄神采阴沉,道:“鸣蝉,叫人去范府楼船看看阿谁陈人中在干甚么?”
“客槎曾犯,银河波浪,尚带天风海雨!”
这时,忠亲王府大楼船上响起一阵短促的琴音,接着有七位歌女翩翩退场,梁承恩恭声道:“摘星太子,玄麟太子,诗会要开端了。”说着摆摆手,上来几个丫环将生果点心一一撤走,另有几个丫环开端铺纸摆砚。
“为应七夕佳节之景,本轮诗词限‘卧看牵牛织女星’之句。”
转头看时,惊见一道文气柱已升至六尺,观其形状,沛然弘大,超旷豪放,且有再接再厉之意。然后听范家那位葫芦少爷大声诵道:“缑山仙子,高情云渺,不学痴牛呆女。凤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
吟唱毕,世人将来及赞叹,听范府楼船有人朗声道:“范府先生陈人中做《秋夕》,文气三尺六,技高一筹!”
大学士考语尚未落音,忽又听人群嚷道:“快看范府楼船!”
“太子要在彻夜冲破!”
姚太学士也道:“清爽不足,实不及殿下丰阔圆融。”
仙居楼上的陈国才子团更是主动主动地开端阐发这首《乞巧》,甚么“朴实而活泼”,甚么“简明而意邃”,有说“尾联留白最是妥当,意蕴无穷”,有说“‘穿尽红丝’四字字字精美”,不一而足。
“范府船上有文气!”
陈摘星微微一笑,也不答言。
陈摘星笑道:“竟然巾帼不让须眉。”
世人正群情纷繁,听有人宣道:“陈国太子做《乞巧》,文气两尺余三,拔得头筹。”
范宝通念完词作,神魂荡漾,难以矜持,不等令官宣读,兀高傲喊高嚷起来。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那边?”
梁玄麟嘀咕了一句:“范宝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