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长疤（上）

他看我一眼，有些无法。

“你要我就在这里说么？”他低低道，“外头另有人等着。”

他在茵席上坐下来，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而后，他看向我：“这事有些长，你站着听还是坐着听？”

以是，他入了宫学。

我的目光定住。

下一瞬，我睁大了眼睛。

“这疤是如何来的？”我问道。

心中的那点蠢蠢欲动的苗头早已经被浇灭，我的行动敏捷起来，三下五除二就为他换上了衣裳。

我晓得，他是个亲王。能在他身上用鞭刑的，只要……

“你没跟我说过他也晓得这事。”我问，“是在我父亲查到之前，还是以后？”

畴前，我见过他的背。不管是在第一次在宫学的梅园里撞见他，还是我们厥后的密切相处，我都确信，他的身上没有如许的疤。它们只会是这几年呈现的。

这衣裳穿得实在草率，衣衿边上两根系带，一里一外，他只系了内里的。他的背很宽，我伸开手伸到前面去的时候，就像要搂着他一样。

“自是畴前交战留下的。”他说。

我只得让店东人稍等，而后，对内里道：“我出来帮你？”

合法我心猿意马，俄然，我看到了他的肩膀上，有一道疤。

我看着他，只觉手心起了一层汗腻。

我旋即在他劈面坐下。

心中一沉。

他沉默半晌，道：“见你之前。”

我“嗯”一声，逼迫本身把目光从他那敞开的胸口收回。

“扯谎。”我说，“这是鞭伤。我家畴前有个家奴行动不端，受了家法，背上的鞭伤就是如许的。”说着，我有些活力，“你说过再不骗我。”

我晓得，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杜行楷刚好被先帝汲引入朝，不能持续教诲他。

“李郎中说这手三日以内万不能动。”他随即解释道，“不然伤口裂开，规复更慢。”

走出去的时候，店东人将他打量打量，啧啧奖饰：“这衣裳小人屯了好久也卖不出去，幸亏本日于得了郎君。郎君这身量失实了得，又高又结实，啧啧……”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我，声音安静而沉厚：“除了他晓得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自是记得，微微点头。

“好几年前了。”他说，“当年离京就国之前。”

呼吸微微窒住。

我让他背过身，不过是为了不去看他敞开衣裳的模样，没想到，顾此失彼。

我踌躇半晌，只得持续将他的衣裳清算好，系上衣带。

“厥后呢？”我问。

固然我晓得他现在的身形比畴前长开了很多，可远观是一回事，近看又是一回事。

“杜先生让我与你断了，我承诺下来，但我并未遵循。”他说，“当时，我想着只要机会到了，我们结婚，杜先生还是会接管。可前面的局势，并不快意。一天夜里，杜先生俄然来到王府里。他问我，是不是还未曾与你断了。我未曾推测，他对你父亲深恶痛绝，不管我如何解释，也要我马上与你断了。也是那一次，他将我母亲的鞭子取来，狠狠抽了我。”

“不是。”他说，“是杜先生。用的是我母亲给他的鞭子。”

“我更未曾想到。第二日，杜先生就下了狱。自那以后，我便与他天人永隔。”

医馆里，已经不似凌晨那般繁忙。阿善在看药铺，阿成跟在李郎中病舍里给人看病。我们不扰他，径直去了后院。

“离京就国之前。”我反复着，又问道，“是在见我之前，还是见我以后？”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没有反对，依言背过身去。

他喝一口水，道：“我母亲归天前，就已经经常担忧先帝不知何时会要了我的性命，郁郁寡欢。为此，她将我父皇留在她那边的一根马鞭交给了杜先生，求他务必将我好好教诲，若我不听教诲或做出任何危及本身之事，都可用此鞭奖惩，让我服膺。杜先生一贯珍惜我，没有惩罚过我，更没有效过这鞭子。”

“为何？”他问。

我的手愣住，倏而想起他说过，本身之前受过别的伤。猎奇之下，我瞥了瞥他的后脑勺，将里衣的布料撩起来。

“自是帮你清算清算。”我说，“你看你把里衣穿成了甚么模样。”

他转头看了看我，随即将里衣拉下。

那背上，几道长疤从肩上贯穿到腰下，固然已经愈合了，但仍旧触目惊心。再细心看，另有更浅的，只是规复得好一些，与四周肤色有别，泛着白。

——你说，他那衣服底下是甚么模样？

胸膛仿佛也厚了，鼓起的肌肉在衣领下若隐若现，教人忍不住遐想。

“他称疾将我唤去，就是为了此事。”他缓缓道，“当时，他已经发觉到了朝中风向不对，故而告病回了故乡。不过也是当时候，发觉了你和我的事。杜先生在我的王府当中安排了很多属官，我每日起居去处，他们都看在眼里。杜先生赋闲时检察了我的起居录，发觉端倪，便让人尾随，终是查到了你我之事。”

他能够如此自发，倒是功德。

少顷，他在内里“嗯”一声。

明玉嗑着瓜子两眼放光跟我说的话，似浮在耳边。

我愣住。

他垂着那只伤手，已经穿好了里衣，外套则披在肩上，正吃力地拉到另一边来。不管衣袴，所谓的穿好，皆不过勉强。穿得歪歪扭扭，系带随便绑着。一看就晓得，那是一边手伤了的原因。

“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晓得了。”他说，“你可还记得，我有一次不告而别，消逝了三日。返来以后，我奉告你，杜先抱病了，我去扶风看望他。”

正要问话，外头店东人往这边道：“郎君，换好了么？这边另有客人要试衣。”

我先将他那穿了一半的外套脱了，放到一边，然后，从很前面扯开他里衣的衣带。

“是先帝，”我的心砰砰撞着，“还是……”

幸亏，方才合适。

关上门以后，我看着他，道：“说吧，这鞭伤那里来的，何时受的。”

我看着他，怔怔的。

我撩开帘子走出来，目光定了定。

我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动机压下去，道：“你背过身去。”

我没心机多话，让他再取一身一样尺寸的，连着我的衣裳一起包了，回医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