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酒宴(上)
杜婈目光定住。
我的脸上仍保持安静:“多谢先生。”
韩之孝望着他,双膝跪下,慎重地伏拜一礼:“臣当极力帮手大王,万死不辞!”
“事理自是又事理,只不过在我看来,多是纸上谈兵,天真了些。”杜婈不觉得然道,“别的不说,韩先生安知北戎的民人日子好了以后,就会放弃南侵之念?他们日子好了,兵强马壮,才更该分开这蛮荒之地,寻觅那气候恼人的去处糊口不是?到当时,他们会往那边去?天底下,另有比中原更合适的处所?至于那骨力南说的甚么誓词,那更是无用。春秋战国,诸侯会盟了几次,如果顶用,那里另有厥后之事?”
“各部不敷虑。”韩之孝道,“当下北戎最大的部族,一是乞力咄,一是图善,一是葛班。三者不相高低,其别人,不过唯三者马首是瞻。乞力咄与王子干系靠近,自不在话下;而当今戎王所依托的,是葛班。戎王若被杀,葛班部必不会善罢甘休。故而王子真正要处理的,就是葛班部。”
“哦?”骨力南道,“先生但说无妨。”
“如何了?”我问。
这场会晤,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方才别过。
“恰是。”骨力南浅笑道,“韩先生情愿助我一臂之力,夺得王位。”
杜婈仍皱着眉:“娘子所言,自是沧海桑田之局势,可我方才所言,亦是究竟。莫非娘子不怕姑息养奸,任由其强大,将来再度威胁中原?”
我点头,道:“想来,韩先生已经找到了明主。”
杜婈的记性倒是好,那夜,我转告她的韩之孝主张,她倒是一点不落地说了出来。
韩之孝目光动了动,亦向他一礼,却道:“鄙人才学疏浅,圣贤之名,断不敢当。蒙王子厚爱,鄙人感激不尽,却有一请,未知王子意下。”
“你可听他说了甚么?他要帮手新王也就算了,让北戎制止堕入狼籍,保北戎基业。”她朝外头看了看,抬高声音,“他但是中原人!虽先前确切情有可原,不算叛国,可现在又算甚么?当初先帝被俘,中原狼籍,北戎想着的但是持续南下趁火打劫。莫非现在轮到了北戎,韩之孝这中原之人,竟要帮着它稳定王庭?北戎得利,中原就要得胜,此事,我断不承认。”
“太上皇。”我谛视着她,“韩先生说的这些,我曾在太上皇的案上看过。现在,你可还感觉,太上皇对这边一无所知?”
韩之孝却点头:“葛班部的人马很多,到宴的不过是此中一小部分罢了。你杀了他们,部众如何乐意?如果他们号令从属诸部背叛,便会像娘子说得那样,让北戎堕入纷争。如畴前每一次一样,无不是杀得人头滚滚,民不聊生。”
杜婈一愣。
我点头:“我觉得,你藐视了一小我。”
景璘也说过,他会帮我将父亲的骸骨带归去,但峰回路转,现在他在平朔城,我已经在北戎。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过机遇。
韩之孝忙将他搀住,道:“王子这是做甚么?”
骨力南看了看我们,好一会,笑了起来。
骨力南道:“订婚宴之时,葛班及其部贵族皆参加,可一网打尽。”
“那么你可知匈奴?”我又问道。
“匈奴当年也是叱咤风云千百年,现在却名号全无。”我说,“你可晓得,他们去了那边?”
骨力南愣住。
“自是可制止。”韩之孝道,“王子是葛班的半子,现在可按例将婚事办了。至于葛班等人,王子将他们羁押在王庭,部众投鼠忌器,自会听王子号令。”
“先生此请,正合我心。”他温声道,“先生放心,我应许了,断不会食言。”
韩之孝道:“鄙人仍对峙先前所言,只为百姓谋福祉。戎王既已经容不得鄙人,那么鄙人尽忠无益。若王子可服从鄙人之策,造福于民,那么鄙人就算背上那很多骂名又有何妨。”
韩之孝道:“望王子应许,北戎永不侵中原。”
骨力南道:“莫非此事可制止?”
听到韩之孝提起父亲,我的心跳快了起来。
“向我复述一遍。”
骨力南看着韩之孝,忽而向他行了个胡礼。
“中原古有圣贤,如伊尹、吕尚、周公,皆因帮手之才,初创乱世,故流芳千古。”骨力南道,“韩先生于我,便是北戎的伊尹、吕尚、周公,得君如此,我当待先生为上宾。本日在此,我向昆仑发誓,今后若负先生,暴毙荒漠,恶鬼为食!”
杜婈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出声。
“恰是。”韩之孝道:“与此同时,王子该当师法历任戎王,与葛班及图善联婚,如此,就算诸部有不臣之心,也可临时安抚。今后,王子可对那些不平的部落施以分化之计,使其不能成势,这戎王之位,王子可稳坐。”
“晓得。”她答道。
我看着她:“韩先生对中原与北戎的观点,我上回与你说过,你可还记得?”
“何人?”杜婈道,“韩先生?”
骨力南想了想,笑一声:“莫不是你们中原说的那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点头:“故而他们确切也来了中原,却如泥牛入海,再未曾留下陈迹。在我看来,北戎不管是式微或是强大,皆免不得与匈奴一样结局。漠北这蛮荒之地,中原难以节制,便永久会有那化外之民繁衍生息。匈奴走了,有鲜卑,鲜卑走了,有北戎。既然是那赶不走的邻居,打打杀杀永无尽时,伤人伤己,那就该寻求一条敦睦共存之道,你觉得呢?”
说罢,我看了看骨力南,道:“想来,二位方才已经商讨了一些事?”
我和杜婈也愣住。
我持续道:“只是王子虽胸有治国韬略,当下却势单力薄。只怕就算将戎王杀了,北戎也会堕入纷争当中。当上戎王,最首要的是能够弹压各部。此事,不知先生筹算如何互助?”
我讶然:“怎讲?”
杜婈道:“记得。”
她看着我,忽而道:“娘子,我觉得那韩之孝,断不成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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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帐中的时候,我发明杜婈一向皱着眉头,似苦衷重重。
我问她:“你感觉这主张没有事理?”
我想,杜婈倒不愧是杜行楷的女儿,也不枉跟在子烨身边好久,遇事很有见地。
杜婈想了想,道:“我看书上说,他们内哄天灾频生,不竭分裂。厥后的匈奴,或是北迁,或是南附,融入他族以后,再知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