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旧事（四十二）

侍婢常常都是点头，只说没有。

“太子被废之时，有一条，是勾搭翅膀，谗谄忠良。”母舅道，“这杜行楷，就是翅膀之一。杜行楷在任上连续参了好几名大员，撤换上马。现在这账都算到了太子头上，杜行楷勾搭太子行不义之事，自也不能免罪。”

“你外祖父甚是驰念你。”他说，“先前他见到你兄长时，总问起你。现在气候和缓些了，你也该去看看他。”

不晓得他会不会遵循先前计议的那样，去处父亲提亲？

“不去，京中另有很多事物，我和你兄长走不开。”

“他竟是还在朝中？”

我说：“父亲和兄长也去洛阳么？”

父亲这决定非常俄然，并且行动得非常敏捷。第二日一早，车马就已经备好，我在侍婢的簇拥之下，上了马车。护送的家奴有十几人，都骑马，很有些像模像样的阵仗。

子烨是不是人中龙凤？他当然是。

我如果再大胆一下，昨夜直接跟父亲说我和子烨的事，他会不会就不让我去洛阳了？

失落之间，忽而有一个动机。

我望着父亲，犹疑半晌，道：“父亲让我去洛阳，果然只是为了看望外祖父？”

从小，我就很喜好洛阳。不过这一次来洛阳，我感受每天都过得非常冗长。

“那我也不去。”我说，“父亲，不过是些闲言碎语罢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甚么便由他们说去，能奈我何？太子被废了就被废了，我与他又未曾定下婚约，又与我何干？我此时去洛阳，反而像是做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事，更惹人说三道四。人正不怕影子歪，父亲和兄长在那边，我就在那边，我不必躲。”

父亲看着我，脸上暴露欣喜的神采。

可我左等右等，始终没有任何干于他的动静。按事理，如果他向父亲提亲，父亲应许了，那么必然会很快派人将好动静送来。

我站在内里听着，只觉心乱如麻。

外祖父和一干亲戚们天然也是能看出来我不对劲的，不过，他们和侍婢们的了解一样。我的表姊妹们乃至对我非常怜悯，欣喜我说，就算嫁不成太子，我将来的夫婿也定然是人中龙凤，让我切莫忧心。

我倒是不担忧他找不到信，只是这般要紧的时候，我竟是不在。

我晓得，这景象，是不管如何不能去找子烨了。因而，我只能在途中以要去处姑母还愿为由，强行让他们带我去一趟青霄观，趁着给姑母擦拭牌位的机遇，将事前写好的信塞到牌位前面。

父亲看着我，脸上有些怠倦之色。

而后，我至心实意地向她拜了三拜，求她保佑我和子烨可统统顺利。

我望着他的背影，怔怔的，俄然想起一件事。

子烨非常恭敬杜行楷，现在他出事了，子烨会如何做？

这却不是家人给我的，而是母舅来看望外祖父时，向外祖父提及的。子烨的教员杜行楷，被罢免下狱了。

“不尽然。”他说，“太子的事你也晓得了。迩来朝中有些不承平，你去洛阳，可避一避风头。”

母舅不觉得然：“我看，便是如此才足证他没甚么见地和才气。凡贤达之人，必是脾气通透，遇事进退有度。父亲是没看过他给朝廷的那些改革方略，那些关乎税收、改制甚么的，哪一条做出来不是要获咎一大片，朝臣们岂能容他如此混闹？就算他此次不利是因得圣上清算太子而借题阐扬，我看他也不冤枉。”

“先前是被文天子下了狱，可没多久就放了出来。厥后，穆天子让他做了齐王的教员。这位齐王，父亲是晓得的，现在可谓世人皆奖饰，杜行楷也是以又得了朝中喜爱。就在开年以后，圣大将他汲引为了御史大夫。”母舅说着，叹口气，“此人也是宦途多舛，上任还不到三个月就开罪了很多人。传闻此次被罢免下狱，还跟太子有关。”

分开都城时，我望着远去的城门，满脑筋想的都是子烨。

听得这话，我非常对劲。

但是我老是心不在焉。

“不是要你去躲，而是要你阔别这是非之地，对你有好处。”他说，“此事，我意已决，你明日就出发。彻夜清算清算，早些安息。”

“洛阳？”我吃一惊，“为何？”

我非常绝望，一天一六合数着日子，猜想子烨在做甚么。

“杜行楷？”外祖父道，“我想起来了，但是文天子时的阿谁杜行楷？”

去洛阳，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的。

想着这些，我的心头老是不由悸动。侍婢们看着我，感喟点头，说娘子你还是想开些，切莫为了太子忽悲忽喜，过分伤神。

“恰是。”母舅道。

我端着茶，正要送出来，忽而听到他们提起了杜行楷的名字。

“话不成这么说，要肃除弊政，手腕不狠恶些，总难有服从……”

他是不是也在想我？会不会跑来洛阳看我？

父亲会不会承诺？

外祖父沉吟半晌，道：“杜行楷这小我，我之前见过。是个刚正的性子，也很有见地和才气。只是行事未免狠恶了些，故而当年触怒了文天子，被整治了一番。不想这么些年畴昔，他还是如此。”

再想了想，这动机随即撤销。

“哦？”

父亲如果晓得我竟敢在他一心一意要把我嫁给太子的时候，跟别人私定毕生，他必然会把我的腿打折。

说罢，他未几言，回身而去。

外祖父很喜好我。洛阳的母娘舅母、姨父姨母以及表兄妹们，也经常来看我，带我到各处去玩耍。

可一个月畴昔了，都城里始终没有动静。就连兄长也没有给我写信，跟我说一说京中有甚么事。

每天早上起来，我都会问侍婢，都城那边有没有捎信来？

不过，他没有让步。

直到一个月又七天的时候，我终究听到了京中的动静。

现在已经入夜，我该如何将这个奉告子烨？

我望着外头阴沉的天空，忽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