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栀子(上)
而这些日子,子烨都是在我的承和宫里歇宿,我却从未曾在宸元宫里住过一次。
我将目光看向他,道:“你晓得这么很多,想来,这些年都跟在上皇身边?”
我说:“看到了。”
摆布忙应下。
“赢不赢是由你我说的算么?”明玉不慌不忙,道,“那是杜婈说了算。再说了,你若真在乎回纥,方才她说甚么要嫁给太上皇,你一口承诺下来便是了,那里还会有甚么马球赛?”
殿内温馨得很。
我点头:“邓栎,你非常机警。”
许是听到了动静,子烨抬眼来,见是我,暴露讶色:“你怎来了?”
明玉虽混闹,但说的话也不无事理。
那内侍忙道:“禀皇后,恰是。”
这处大殿,一看就是拿来当书房用的。
走到殿前时,我忽而感觉花圃里的花木有些眼熟,定睛看去,我愣了愣。
我说:“你干的功德。这可只不是一场马毬,缬罗如何说也是回纥王女,回纥此来,但是为告终合中原对抗北戎。你说,中原是赢她好还是不赢她好?”
我走畴昔,悄悄地扒开枝叶,细心看了看。
邓栎目光一闪,哂然道:“皇后过誉,臣不敢当!”
“这也是上皇叮咛的。”他说,“种在盆里,到了天寒之际,便好将这些花都移到殿内去,免得冻死。”
“当年上皇方才来到洛阳以后就栽下了。”内侍约莫见我有兴趣,忙细细说道,“当时,上皇见这殿中花圃荒凉,就让人寻花木来栽上。牡丹芍药都不要,只要栀子。上皇对如何养栀子很故意得,就连宫中的花匠也不及。皇后可看到了,这些花都是种在了盆里?”
它矮矮的,上面,放着一只花盆,花盆里栽着一棵栀子花。它并不算太高,但枝干强健,绿叶富强,看上去非常巨大。
我瞪着她:“这等事是由我来做主的么?你一口答允下来,让我如何到太上皇面前去说?”
我看着那一棵棵的栀子,没有说话。
当年,它一向由子烨养着,而我和子烨分道扬镳以后,再也没有机遇把它要返来。
它的枝干上,有一块深色的疤,是买到的时候就有的。
子烨拉着我,让我在他身边坐下。
隆政殿是子烨在宸元宫里的理政之所,这个处所我倒是全然没有来过。
“臣名邓栎。”他说。
心中有些难言的思路在涌动,不成名状,只觉鼻子酸酸的。
他的眉间舒开,双眸里仿佛规复了些光彩。
这时候也是不尴不尬,方才到午后。
“哦?”我问,“何时载的?”
公然如他所言,那两根枝条曾经断过,断口黑乎乎的。
这事,关头也在子烨。他如果不肯,自有一百个别例让这逑赛开不成。故而当务之急,是尽快奉告子烨,问问他的意义。
“不信你可去看看,它有两根枝头断了,上面另有焦炭的陈迹。”子烨道。
“过来。”他放动手中的笔,朝我伸手。
那花木不高,虽是已经到了春季,叶子还是绿油油的。
“它非常固执。”子烨道,“当年我从齐国起兵时,将它留在了临淄。临淄遭贼兵偷袭,我那齐王府被人烧了。我的人杀归去,清算残局之时,发明它被埋在了瓦砾之下,不知死活。我不敢再将它留下,只带在身边好生照看,到了来年春季,它又规复了原样,还比本来长得更富强。”
“还未曾。”内侍道,“甘露殿来报,上皇方才议事结束,便回宸元宫的隆政殿看奏章去了。”
我看着它,一时沉默。
“如此说来,上皇当下一人在隆政殿?”我问。
宸元宫,是子烨的寝宫。
我看着他,心中一动。
前面的香炉里,一缕轻烟缓缓升起。
“你叫甚么名字?”
见我定定看着,带路的内侍忙道:“这些栀子花,都是上皇令人栽下的。”
我瞪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拜别以后,望了望天气。
我走畴昔,目光却逗留在他书案旁的花架上。
才进门,我就看到了子烨坐在案前阅卷的身影。
说罢,她朝我眨眨眼,号召了佩姈等一干陪侍,扬长而去。
“放心好了,你那夫婿你还不晓得么。”明玉仍把玩着她的那枝红叶,一脸的不知死活,“他若感觉此事不当,莫说我,就是太后和你那发小亲口承诺了也没用。至于我么,只如果马毬赛,我都爱看。一个缬罗,一个杜婈,她们打得死去活来有甚么不好?”
分开万锦阁的时候,明玉一脸的小人得志。
我望着那盆栀子,道:“它都长这么大了。”
身材被拥住,子烨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我认得它。
靠墙摆满了书架,除了册本,另有些日用之物摆在上面,虽多虽杂,但有条不紊。
我看了看天气,叮咛道:“不回承和宫了,去宸元宫。”
而他坐在这满满铛铛的屋子中间,缓缓翻着折子,神采沉着而当真。
“是我不让他们通报,怕扰了你。”我走畴昔,道,“我传闻你议事以后就返来看折子了,刚好我也无事,就过来看看你。”
我讶然:“真的?”
是栀子。
“阿黛,”他将我悄悄搂着,声音在我的耳边低低响起,“我当时便想,花木经历了火烧石摧,尚可绝处重生,你我更当如此才是。”
固然我们已经结婚,但光阴太短,我只来过一两回,且皆是施礼之用,未曾细心逗留过。
我唤来内侍,问道:“太上皇回宫了么?”
临淄的齐王府曾被人摧毁,我晓得。这事,倒是头一次传闻。
隔着那烟气,他的面庞竟恍然有些辩白不清,如隔着一层薄纱。
午后的阳光有些温热,被冷风遣散,非常舒畅。
那内侍犹自念叨着,感慨道:“上皇衣食起居向来以简朴为上,不好奢糜。独一可称为劳师动众之事,约莫就是当年为了这些花,特地从扬中运土来。上皇说,栀子产自南边,不惯北方水土,故而泥土须得是南边的沼泥。除此以外,上皇凡是不足暇,就亲身管照,松土施肥除虫,样样亲力亲为。当年这些花苗送来的时候,不过一尺来高,枝叶稀少。现在能长得如此枝繁叶茂,皆是上皇的心血。”
“恰是。”
我淡笑,未几言,径直往殿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