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辰(下)
他盯着我:“昱之的生辰你却记得住。”
我愣了愣。
“她是来推拒的,对么?”子烨道。
“去行宫?”我问,“哪个行宫?”
“那么你是说,我不该感觉你连这等事都对付不了,要事前脱手互助?”他不紧不慢道。
我撇了撇嘴角。这话如果被景璘听到了,他又该骂上一场。
但据我所知,那能服众的人,常常少不得这般倔强的脾气。比方都城里的太后。大家道她慈眉善目,待人暖和,但对于不听话的人,她是向来不会客气的,手腕也是五花八门。
这话,我听着颇是舒畅。
这话里的意义,便也只要洛水行宫可选了。
因为这寡淡的风俗,我常常忘了这个日子。倒是景璘比我记得还坚固些,入宫以后,老是他的犒赏到了,我才想起这是甚么日子。
“为了那命妇任用之事?”
当然,说甚么善终实在还早。因为就连我家,也已经倒过了一次。
我更加来了精力,看着他:“哦?她与宋国夫人之间的事,你也晓得?”
好胜之心被激起来,我昂着头,将目光瞥向别处,道:“那天然不是。”
我想了想,明白过来。
没想到,子烨也记得。
子烨弯了弯唇角,抚着我的头发,半开打趣:“我毕竟是太上皇,比你早认得他们好久。”
子烨看上去毫无兴趣。
说罢,他看着我:“你可记得高祖天子时,跟随他打天下的一百功臣?”
“那些人,得善终的有多少?”
这事,我确切忘了。或者说,我一贯不大在乎这个。
我看着他,很有些猎奇:“你为何要带我去行宫里住几日?”
“恰是。”他的声音仍旧低缓,“不管杜家、林家还是别的功臣,我都不想孤负。阿黛,你感觉我天真么?”
我:“……”
子烨笑了笑,胸膛下,那声音震响,低而沉厚。
“我身为君上,除非另指别人,不然帮谁都是偏私,插手无益。”子烨道,“且我觉得,外命妇由宋国夫人执掌,并无坏处。”
天真自是天真的。
我讶然:“你安知?”
“当初也恰是因为此事,我到了洛阳以后,就顿时开了科举。”他说,“打天下之时,麾下最缺人才,文官武将,只要无能事,来者不拒。当时,我收罗人才,大多是部下保举亲朋故旧。好处是人来得快,且来了就能用,省了很多事;坏处则是即位以后,这些人依着干系牵涉,渐成派系。若坐视其成气候,终有一日要成大患。”
看他面色不善,我讪讪道:“你晓得我从不记这些,且你也未曾奉告过我。”
不过这不首要。
“哗众取宠。”他淡淡道,“等着我做的事多了去了,这等所谓节庆,办了也不过空耗国帑。”
他偶然,让我感觉已经有了身为人君的刻毒和凌厉,偶然,却又让我感觉一厢甘心得像个孩子。
“晓得。”子烨道,“当初,很多人来找我说过。”
我伸个懒腰,搂在他的脖子,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而后,持续问道:“可你又如何推测,武陵郡夫人会来推拒?”
此事,我向来没有跟子烨谈过,子烨也未曾与我提起。他说过,外命妇之事可全凭我做主。我做这些,本是光亮正大,若别的解释,只会显得我心中有鬼。
我点头:“记得。”
我不满:“你既然推测,为何不与我说?”
子烨道:“你方才去见的是武陵郡夫人?”
他暴露讶色:“你竟未曾压服她?”
“让宋国夫人执掌外命妇,是皇后空缺之时的上佳之选。”子烨道,“现在你做了皇后,宋国夫人是该退下来安息了。让武陵郡夫人上去,倒是恰好合适。”
我看着他:“你怎会晓得这个日子?我从未曾奉告过你。”
“你未曾插手?”
“圣上即位之时,就把生辰定为千秋节,普天同庆。我想忘了也没法。”我说,“你是太上皇,你也可将生辰定作节庆,如此一来,我便不会忘了。”说罢,我想了想,道,“就叫万寿节,你感觉如何?”
“你选。”子烨道,“不过我不爱到行宫里去,除了洛水行宫以外,其他的大多年久失修。”
我“嗯”一声。
“你的生辰。”子烨道,“就在三今后,你忘了?”
“谁说我未曾压服她?”
“她当年让步,并非害怕宋国夫人之势,而是不肯在朝中引出风波。”他说,“这顾虑畴前有,现在仍会有,她不推拒才不像她。”
“武陵郡夫人生性纯直,亦晓得油滑情面。畴前,她一向跟随陈将军留在营中,事事措置周道,非常受人恋慕。”子烨道,“只是她与陈将军一样,有干将之才,但无主帅之能。外命妇虽人未几,却皆是出身官宦勋臣之家,各有背景。要让她们从命,须得有那治人的手腕,非脾气强韧之人不成为。如武陵郡夫人这般,事事过于讲理,在乎全面,反是掣肘。她若为外命妇之首,只怕要过得辛苦。”
在我们家,一贯只给年父老过生辰。我长这么大,就记得我祖母办过一次六十大寿。
“哦?”
祝氏行事,确有不当之处。从她当初气急废弛到上官里去怒斥我,便可窥得一斑。
“恰是。”我说。
这是实话。三个月前,景璘还在京中,他的生辰就是我叮咛礼部为他筹办的。
“你未曾奉告我,我便不会查么?”他说罢,忽而道,“我的生辰是何时,你记得么?”
并没有多少,算下来,大抵也就五分之一。此中,我家和明玉家也在内里。
我不由哂然。
我:“……”
我说:“故而你开科举,是为了制止这等事。也是为了不至于有一日与那些跟随你的人反目?”
听得这话,我来了精力,昂首看他。
我母亲早逝,父亲不爱这类喧闹场面,到了生辰,也不过是百口好好聚在一起吃一顿罢了。倒是我的乳母,在家中颇受恭敬,父亲让管家每到她生辰便购置些寿礼。每次,她都欢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