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说客(上)
葛班对骨力南的让步非常对劲,似唯恐他忏悔似的,第二日就派人上门来。除了商讨那结婚的事件,更要紧的,是要他交代手上的买卖。
自他到了王庭,上门来找他的女子就没有断过。
杜婈一脸鄙夷,仿佛非常悔怨本身当下的身份竟是如许一个浪荡子的姬妾。
我淡淡一笑。
与韩之孝见面,本就是我到王庭来的首要之事。
骨力南挑着偏僻的路走,带着我,钻进了一处小小的草棚里。
我将他虚扶一把,道:“这里没有皇后,先生不必多礼。”
杜婈撇了撇嘴角。
骨力南回身看到我,朝我走过来。
深夜之事,我被侍婢唤醒。
“韩之孝怎是在帮他?”杜婈不解道,“若不是他方才引出了那要戎王赐婚的话头,戎王和葛班也不会借题阐扬。”
一来,他刚到王庭,被很多人谛视着,不能冒然行动。二来,他忙得很。
我跟着他,攀着木梯下去。灯火敞亮,韩之孝已经坐在了一面。
韩之孝也不拘泥很多,看着我,道:“娘子不该来这里。”
北戎人旷达不羁,不似中原那般有很多男女大防的讲究。且北戎的女子,和中原的女子一样,对长相漂亮的男人,向来是趋之若鹜。
——
这般深夜,万籁沉寂。黑灯瞎火,只要天上的一弯月光,勉强能照出些许路来。
与平常的北戎男人比起来,骨力南的面貌可谓出类拔萃。加上他的日子过得也比别人讲究,举手投足皆有一股奇特的俶傥之气,轻易讨女子的欢心。
当然我也在乎。
他固然唤我皇后,却没有称臣,而是自称鄙人。这非常教人玩味。
韩之孝一身黑袍,明显是掩人耳目而来。
骨力南倒是没有拖拖沓拉。
我想了想,道:“这个,我等猜想无益,不若劈面向他扣问。我觉得,王子若去联络韩之孝,邀他与我会晤,他该当不会推拒。”
见到我,他神采庞大,半晌,向我一礼:“鄙人韩之孝,见过皇后。”
“没甚么该不该的。”我说,“当初,我父亲也不该虽先帝亲征,可该要产生的,总要产生。韩先生此来,应当不是为了与我说这些闲话。”
睡意一下消逝。
“鄙人来见娘子,亦是为了本日之事。有些话,鄙人须得向娘子说清楚。”他说,“自鄙人当年投身戎王帐中,便已经没有了转头的路。鄙人叛变了先帝,已是贰臣,不成再叛变戎王。鄙人是生是死,皆不敷娘子惦记,亦不能再为娘子办任何事,还请娘子放鄙人一马。”
本来这底下,竟是有密室。
北戎女子不在乎纯洁不纯洁,喜好谁就大风雅方挨上前去。
我有些惊奇,这放杂物的处所,乃至回身的处所都不敷,那里能与人会晤?这时,只见骨力南将地上的木板翻开,亮光豁然呈现。
骨力南站在一旁,面色紧绷,明显非常不悦。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对杜婈道,“先沉住气,不然露了马脚,统统都是空谈。”
许是还带着惺忪,有那么一瞬,我竟想到了另一小我,愣了愣。
骨力南看着我:“娘子感觉,韩之孝为何要帮我?”
特别是女子。
他冷冷道:“此番见面,但是先生本身提的。我千辛万苦,冒着性命之虞将先生带来,先生想说的便是这个?”
婢女掰动手指,给我们数跟骨力南有过一段的贵胄女子,没一会,十根手指就用完了。
“韩先生睿智。”我说,“想来,本日韩先生脱手互助之时,就已经明白了统统。”
骨力南的目光定了定。
“恰是。”
“韩先生觉得,缩头不睬是非,乃至任由戎王诛杀,便能让人不再诟病甚么贰臣,而是奖饰韩先生忠臣么?”我说,“韩先生饱读经学,熟知史论,却天真得几近陈腐,殊为可惜。”
“恰是是以,韩之孝才是救了王子。”我说,“方才那情势,戎王先找茬,王子不从,戎王不悦。经得旁人添油加醋,戎王说不定就会给王子按个罪名下来。可韩之孝却出面禁止了此事,若非他三言两语将话头挑到了赐婚上,顺水推舟,既成全了戎王的本意,也保下了王子。”
“他到了。”他低低道,“随我来。”
不过,骨力南并不焦急。
这事,杜婈一向很在乎。
说罢,她看着我:“娘子莫非就情愿这么干耗着?这一日一日畴昔,也不晓得太上皇那边如何了?若他们至今还不晓得我们在那边,如何办?”
从洛阳到平朔城的路上,我复苏的时候,阿谁叫阿蓝的回纥胡姬曾不止一次对我包管,她们奉缬罗之命,没有伤马场里任何人的性命。倒不是我轻信她,而是我晓得,缬罗是一个聪明而复苏的人。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是她,要在这刀尖上谨慎翼翼地行走,必然是要身材柔嫩,手腕油滑,不能将任何一边获咎狠了。以是,我信赖她们确切没有伤其别人的性命。
韩之孝沉默半晌,道:“娘子此来王庭,是为了劝鄙人?”
我穿好衣裳,走出帐房的时候,只见骨力南立在雪地了。月光洒下,鹄立的身影清冷。
说罢,他竟是端端方正地向我行了个叩拜大礼。
我发明,骨力南在王庭当中,实在是颇受喜爱的。
既然兰音儿她们还活着,那么子烨很快就会晓得我们被缬罗的人掳走的事。只是,他们能不能找到平朔城,就不晓得了。
我定了定神,随即跟上。
据奉侍我们的婢女说,骨力南是从小被人夸奖长大的,红颜知己更是向来没有断过。
不过我一贯信赖本身的判定。
韩之孝正要答话,我打断道:“如此说来,韩先生是决意跟随戎王,做一个忠臣了?”
“那骨力南何时安排娘子与韩之孝见面?”她在帐篷里待得不耐烦,道,“我等都来了三日了,每日不是干站着就是干坐着。另有那些甚么北戎的贵女,也不知学的是甚么教养,总来探头探脑,打量牲口一样打量我,还朝我翻白眼!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