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婚（下）
我的眉头皱了皱，从镜中瞥去。
中间的宫人忙应下。
阿誉、阿谌和阿珞也穿上了新衣。阿誉和阿谌毕竟记事起就在国公府里糊口过，有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对身上那繁复的衣冠并无多少顺从。
天不亮，我已经坐在了镜前，任凭命妇和宫人们围着我忙繁忙碌。身后，明玉坐在榻上，落拓地吃着茶点，抚玩着，幸灾乐祸。
就算是那小嫔妃们简省了很多的仪礼，我看着也感觉累。
“姊姊，”她小嘴微微撅着，向我问道，“这花冠和衣裳，我何时能卸下来？”
“你但是国公家的闺秀，新国公的mm，今后这般打扮的日子多了去了，风俗也就好了。”明玉拉过阿珞，道，“今后切莫像你姊姊那样，为了不穿这身衣裳，宁肯整日待在家中，却又去撬了老友的墙角。”
杨氏笑道：“二娘又胡涂，怎还说甚么国公，甚么至公子的。现在的国公，不就是至公子？”
这话是在暗讽甚么，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
“便是当初下狱时，狱卒未曾给他脸上刺字。”她一脸安闲，淡淡道，“不然那脸配上这朝服可当真出色，风头定然压过你嫁给太上皇。”
本日，他穿上了新制的国公朝服。持重的进贤冠和宽袍大袖穿在他身上，竟全无压迫累坠之感，反而将那清俊的面庞烘托得更加温润如玉。即使是早已经熟谙了他模样的家人们，看到他的时候，也无不暴露冷傲之色。
我正要开口说话，忽而听明玉笑一声：“上官娘子渴了，给她上茶。”
“现在不就有了。”明玉嘲笑一声，看了看那命妇，道，“此等谷旦谤议上皇，是为大不敬。来人，除了她的诰命衣冠，撵入暴室，杖三十。”
而兄长也正式担当了爵位，成了新的郑国公。
我报以怜悯的目光，摸摸她的头：“忍一忍，过了本日也就好了。”
阿珞却不一样。她是第一回照着高门闺秀的模样盛装打扮，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走路都透着别扭。
发明我看着她，她旋即收回目光。
孟氏望着兄长，没说话，却颇是动容，悄悄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因为明玉将习礼之事包办畴昔，祝氏等人很有些日子没有在我面前呈现过。但说来讲去，洛阳是太上皇的，这边的命妇合以我这太上皇后为尊。我出嫁时的接引事件，都要由她们当中的德高望重者来担当。
白氏亦笑：“倒是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她有几分面善，我想起来，那日在洛水行宫里，她帮着祝氏开腔，言辞说不上多有见地，倒是实足的阴阳怪气。
外头，兄长正在庭中与仆人说着话，似在交代本日来宾来到时的接待之事。
邢国夫人、蔡国夫人和莒国夫人也都来了。
不远处的姜氏看她们一眼，没说话，目光还是清冷。
她想点头，仿佛又怕头上那些叮叮铛铛的金饰掉下来，只“嗯”了一声。
祝氏明显没推测明玉会问这个，答道：“如京中普通，外命妇如有罪恶，按律惩罚。”
我曾对乳母说，做嫔妃究竟有甚么意义？就算是个小小的宝林，也要受那册封时的繁文缛节之苦，还不如做个平头百姓家的妇人费事。
白氏点头。
我看着她：“头皮紧得很，金饰也重得很么？”
在世人的围观之下，我终究将繁复的礼衣和金饰金冠穿戴划一。镜中的人，严妆华服，端倪生辉，竟是让我一时认不出来。
“晓得你兄长何事最为交运么？”她说。
托她吉言。
规复郑国公封号的圣旨，盖着景璘和子烨的玉玺，前两日，终究送到了府里来。畴前历代天子赐下的匾额，现在又好端端地挂到了房梁上。
另一报酬我扶了扶簪子，轻哼笑道：“衣冠衬人，妾乡中有句老话，如何说的妾忘了。只记得粗心是，就连那流徙的囚徒，有朝一日穿上朝服，不是人才也像小我才了。”
阿珞望着她，似懂非懂。
祝氏的目光定了定，道：“禀中宫，恰是。不过自上皇临朝，外命妇皆恭敬，尚无此例。”
“娘子打扮起来，公然容光抖擞，母范天下，当是如此。”一名命妇奖饰道。
镜中，她的目光扫我一眼，而后，看向祝氏：：“本宫常听人提起夫人，说夫人协理事件，对外命妇教诲有方。不知在洛阳城中，若外命妇犯了罪恶，如何措置？”
没多久，祝氏等一众洛阳命妇来了。
明玉和景璘结婚的时候，我是在场的。故而天子大婚于我而言并不陌生。
乳母看着我，倒是没有说我何不食肉糜，只对我说，如果我有有朝一日进了宫，最好盼着能混上那最昌大最烦琐最累人的册封典仪，不然，她会难过的。
阿珞眼睛一亮，应一声。
“外命妇中，敢有大不敬者，轻者入暴室禁闭七日，重者杖责三十。”明玉道，“如此说来，洛阳也有？”
兄长比我更夙起来。
那日在洛水行宫，两边命妇们闹得不欢而散，本日再相见，也是神采疏离，皮笑肉不笑。
明玉倒是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见到祝氏以后，面带浅笑，嘘寒问暖。
明玉的目光落在那俊雅的身影上，瓜子在唇间“啪啪”作响。
“何事？”我问。
明玉摸摸她的面庞，笑了笑，抬高声音：“实在感觉难受，也不是没有体例。我身边的佩姈你是认得的，受不了，你就去找她，让她帮你，晓得么？”
实在就算是没见过他们结婚，我也晓得天子结婚是甚么样。先帝是个博爱之人，嫔妃一个接一个，比景璘可勤奋多了。宫里隔一阵子就要办那嫔妃升迁的丧事，虽远不如册后昌大，但大略如何，我是晓得的。
不过子烨明显插手了此事，祝氏并非主礼，也并非傧相。她只作为那命妇之首，坐在一旁旁观，就像明玉一样。
看着阿珞走开，明玉拿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而那日顶撞邢国夫人的清河侯夫人姜氏，担负了本日我身边的女傧。她本就有些不苟谈笑，在一旁站着，很有些严肃。
祝氏也一副恭良之态，在明玉面前无话不答，温声软语，可谓和乐。
杨氏看着兄长，亦是感慨：“看着至公子当下模样，妾却忍不住想起当年入府之时。当时，国公还算年青。至公子如果发福些，再留些胡子，倒是与国公的模样有几分类似了。”
“想当年国公活着之时，常与妾说，他这辈子建立无多，阿誉等几人又是幼小，上官家的期许全在至公子身上。”白氏拭着眼角，神采欣喜，“现在至公子终究得以袭爵，国公若泉下有知，定当欣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