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覆辙（上）

景璘仍看着我。

明玉愣了一下。

“也都雅，只是太素净了些。”兰音儿道，“戴上花和金饰，添几分喜气，衬得玄真也明丽了很多。”

“俄然想起来，便问了。”我说，“我记得你本来连结婚也不想，何况是跟那最讨厌的人结婚。可为了萧家，你仍然情愿做，不是么？”

景璘暴露沉思之色，手悄悄叩着案台。

说罢，她猎奇地问：“玄真本日不穿道装去看田猎么？”

得了景璘的准予，统统便好办了。

我点头：“这宫里，最不肯让人的就是董淑妃。她那脾气，与太后这位侄女但是不遑多让。你只消礼佛去，便能让她们在宫里闹得鸡飞狗跳。”

明玉看着我，半晌，笑了笑：“你可当真是不放过恶心董裕的任何机遇。”

我说：“陛下没有掌控么？”

“是么。”我掰着瓜子壳，“何故见得？”

我本能地想翻个白眼，可还没翻起来，却没了兴趣。我不说话，伸手向她的琉璃盘里，也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也恰是这个启事，景璘用它行凶，非常合宜。出了甚么事，只推说长幼年了补葺，出事便是天意难违，合当不利。

我谦逊地答了两句，不由地看向明玉。

“晓得……”她用力点头，一边笑一边擦眼泪，“晓得……”

“不穿。”我说，“本日那田猎我不去。”

每年暮春之际，端五之前，都城里最热烈的日子就是花市开市。

兄长远去的身影，似又在面前浮起。

从广寿寺返来以后，我就乘着宫里派来的车马，带着兰音儿去往骊山行宫。

我讶然：“你不是向来不管这些？”

明玉笑眯眯：“去吧，明日可要起早些，陪我看太上皇。”

“得了吧。”明玉顺手拿起一颗瓜子，“啪”一声嗑开，道，“你打的甚么算盘我会不晓得么。再说了，我才不去礼佛。”

“他能站在朕这边，自是善莫大焉。”他说，“你有掌控让他为朕做事么？”

兰音儿笑起来，泪珠子跟着笑容一起蹦了下来。

“为何？”

我想了想，道：“你让她出去倒也无妨。”

明玉正悄悄往茶杯里吹着气，就跟我太后常日里说话的时候那样，总端着一张冷脸，就算无聊地看本技艺指甲，也不会看我一眼。

“我承诺过陛下的事，何曾食言？”

“真的。”兰音儿眼睛红红，一下拉着我的手，冲动得结结巴巴；“我……娘子……我……”

“怎讲？”

我沉默半晌，道：“明玉，当年你跟景璘订婚时，曾跟我说，你为了萧家，甚么都会做。”

兰音儿颇是镇静，即使马车摇摇摆晃大半日，她也兴趣不减。一起紧赶慢赶，到了骊山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谁说我不管。”明玉道，“她那侄女你不是没见过，野心就写在脸上，常日见了我，连施礼都是不情不肯的。把她选出去，还不是月朔十五恶心我？我又不是傻子，才不吃面前的亏。”

“你也不必谢我，”我安静道，“这是你我当初说好的。你弟弟mm到京以后，你也不必再为我做事。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带着他们过安闲日子去。畴前的事，你也须按商定那般，再也不提，晓得么？”

“你本日是来戳我把柄的么？”明玉有些不满，嗑两颗瓜子，叹口气，“不错。我从小就晓得，我虽锦衣玉食，但不过是仰仗投了个好胎，统统繁华都是家属给的。家属不好，我也要不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无覆巢之下仍存完卵之理。这个，你现在比我更是清楚。”

“是啊。”好一会，我淡淡笑了笑。

那是太上皇也到了。

凌晨的天空有些沉。

这处行宫，因得先帝并不常来，长幼年了些补葺，并不似别的皇故里林那样都丽堂皇。客岁还出过山林里的野兽跑出来伤人的事。

看着她，我实在有些不美意义。因为她本日必定要替我看到不好的事，或许还会成为暗影，让她一辈子挥之不去。

这话里话外很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

“你是说，董淑妃。”

“你有苦衷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向来瞒不过我。”她说，“说吧，出了何事？”

这并不太像田猎该有的明丽日子。

我说：“我是为了帮你。”

景璘昂着头：“谁说的，朕甚么都安排好了，绝无漏网之患。”

“你可想一想，如果她出去了，宫里最不欢畅的是谁？”

“你不想和朕一起看着他如何死的？”他说。

明玉看我一眼，道：“你有苦衷。”

我说：“那又何必非要我看着。再说了，骊山行宫出事，动静传来，京中要有人生乱也不必然。琅琊王是左金吾卫大将军，管着京中戒备，这等时候，他能坐镇都城，对陛下才是上好之事。”

兰音儿是喜好去花市的，不过本年，她更感兴趣的是骊山行宫。

兰音儿顿时暴露欣喜之色，一下站起来：“真的？”

“何事？”

——

太后望了外头一眼，而后，似没听到普通，只持续问我路上可顺利。

“兰音儿。”我说，“有一件事我还未曾奉告你。”

“你我都是懂事的，可不像你那发小，总感觉甚么都是本身的本领。”明玉又规复调侃。

“骊山离都城本就悠远，门路又难行，难为你竟要赶过来。”她说，“若我未曾记错，本日，是你母亲忌辰。”

明玉猜疑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她眉梢一动。

太后点头，暴露顾恤之色，道：“琅琊王究竟是个孩子脾气，只想着玩耍，从不考虑很多。还是你识得大抵，便是有难处，也从不抱怨。这宫中，如果大家都似你普通，便也承平了。”

她的记性一贯很好，我答道：“禀太后，恰是。”

第二日一早，我从箱子里翻出平常女子穿的衣裳和金饰，换下身上的道姑装束。

兰音儿惊奇不已。

我看着镜子，将一朵宫花插在发髻上，道：“穿道装欠都雅么？”

景璘似放下心来，却道：“阿黛，你果然喜好琅琊王么？”

我没理她。

“你的弟弟mm已经找到了，都在荆州。”我说，“秦叔已经派人带着赎金去接了，过些日子，就能回京来。”

“说的是。”他浅笑。

我拍拍她的手，望向外头。

兄长被押走之前，看着我朝我说话的模样，似又在面前。

坐在镜前打扮的时候，兰音儿看着我，道：“玄真穿这些衣裳都雅。”

“为何问起这个？”

景璘听我申明日要和景珑去花市，一脸匪夷所思。

我没表情再说下去，道：“我去安息了。”

景璘、太后和明玉已经在行宫中住下了，我去拜见他们的时候，只听宫门之处响起了入阵曲的吹打之声。

我不筹算骗他，道：“我一贯拿他当弟弟，不过论亲疏，他总比那些我面也没有见过几次的人要好，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睛，并不像随口打趣。

“还能为了甚么事。”暗里里，明玉嘲笑，“不过是她想让侄女入宫，被我挡下了。”

“太上皇还在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