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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本纪》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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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本年杏花开的日子,比客岁仿佛又晚了十余日。”成去非深深浅浅走上前去,和长须老农搭起话,老农正坐在石头脱鞋往外倒土,头也不抬,嘴里叼着旱烟袋,吞云吐雾:“是啊,这一晚,今后的事儿就得都跟着晚。”

大殿里唯独大将军有条不紊说着,田曹尚书顾玄已僵在那边,他那里清楚这笔账,世家后辈担负要职,详细纤细的事情倒是交给底下豪门官吏去做的,那里会想着预算亏空这等琐事?

“不知以往可有这般冷的年初?”

比及建康回暖,已是阳春三月的末端。

“新皇即位,大赦天下,又免了些赋税,不是长法,该收的还是要收上来,至于一些富庶的郡县,便是再加些也无妨。”大将军慢条斯理地说着,世人听着在理,纷繁点头,便就赋税一事参议开来。

大将军的眼中闪着惯有的锋芒,调子却不紧不慢:“度支尚书把客岁朝廷以及处所的各项严峻开支报上来,核算清楚,再把本年的预算也弄出来。朝廷兵戈,不过就是人和钱两样事,能省的处所尽量省下来,总不能让胡人真的渡了江,打到自家门前。”说着把目光投向了尚书张晏,廷臣们一片庄严,彼其间并无半句交换。

话里一时挑不出题目,大将军便顺着方才成若敖的意义道:“尚书令所言有理,可本年战事如何,谁也不能预感,西北的长城要修,这边也不能委曲了今上,多出来的钱,诸位要想对策填上才是。”

朝廷的重臣们都在,商讨的是西北军费一事。龙椅上的英奴,神情明显不敷持重,底下早有人看出天子的轻浮来,至于无行的传闻,倒还没机遇亲睹。

“老伯,莫非百姓不想有本身的地?做了荫户,可就再也没了地盘。”成去非一向忧?此事,江左哪个世家不是僮户遍及庄园,自耕农越来越少,一来影响税收,二来兵源没了下落,朝廷没钱没人,拿甚么跟胡人作战?

“客岁紫鸾殿几处走水,田曹造了数十艘大船运木料,度支那边可有拟算?”建康王眉毛抖了抖,不睬会世人自顾说道:“先帝素俭仆,田曹竟趁着龙体有恙得空顾及此等琐事之际,大肆兴土木,这一来一去,层层经手,钱水一样淌着,可知都淌去了哪?”

天垂垂亮了起来,太极殿上仍不见退朝。

成去非点头称是,四周考量着地盘:稻子喜湿好热,种鄙人湖里,而那上坡的地盘种的是小麦,两不迟误,只是看地形,灌溉仿佛不太便当,正凝神考虑着如何架渠之事,俄然发明东南处竟荒着大片地盘,核心似已圈了边界,野草长得倒比庄稼富强很多。

“天这么冷,不知收成是否受损?”成去非见他目光在本身身上打转,仍续着方才的话头。

成若敖轻咳一声,出来解了围:“田曹有田曹的难处,再省,该修的总要修,莫非要今上受这委曲?住着破褴褛烂的大殿,叫人笑话。”

想到这,成去非才认识到明日又该例行朝会了。

下坡的路教人走的有些踉跄,穿过狭长冒青的草丛,撇开乱生的蒺藜,夕照的余晖从些交缠的枝桠中洒落,成去非的衣裳被野桃枝勾住,他用力一折,顺势拿在手里,一起走回乌衣巷。

触目所及的这片地盘,客岁仍满是耕地。

马上便有人拥戴:“诸事庞大,省那里不省那里,也需商讨再决计。”

立于此地,南可眺望白鹭洲,东能仰观清冷山,果然好处所。

气候既已适合,凤凰元年的春耕便要动手筹办。

“明德十年前后那几年,就跟现在似的,冷得人骨头都疼,收成不好,我老儿当时家里还饿死了人呐!”说着又是一声沉沉的喟叹,成去非脑中冷静算着,明德十年,那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父亲也不过懵懂小童罢了。

老农四下扫了一圈,方抬高了声音:“老儿也是传闻,这片地被乌衣巷占了去,要造游乐的台子,公子不要多问,免得招祸。”说罢深深当作去非一眼,意在警示。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得由着她。先帝把她拜托于立室,亦有自欺欺人的意味,立室做不做皇亲国戚,那头的大将军都是要逆鳞的。

他和父亲出门都喜轻车简行,府上也一向是这端方,那么,车中人只能是殿下了。殿下嫁入成府以来,对任何事仿佛都了无兴趣,只用心佛事,仿佛世人间事皆打动不了她。她住的樵风园,本清幽淡雅,现在弄得雪洞普通,又有高僧特地为其配制“冷霜丸”,如此一来,殿下当真只剩他日成佛了。

新翻的泥土,异化着枯草和地气的味道。不远处,仍有黄牛牵着犁,扬至半边的鞭子只落一声空响。行至一片桑榆之下,他俯身撮起一小捧土,朝远了望,泥土又从指缝间洒落,折射着晨光的阳光,格外暖和。

“天然是做了荫户,去别处给仆人种地去了,又免了租税,谁不说是功德呢!”老农眼中竟透露几分恋慕。

两人就稼穑又闲说一阵,不觉半个时候下去,老农兴趣不小,指着远处:“再过些日子,就到桃花汛,该插秧,公子等蒲月再来看,那景象才煞是喜人!”

“日子就这么样,这几年冷,指不定哪天开端又和缓,你……”老农说着不觉抬首,只见面前的年青人,打扮虽浅显,可气度仿佛不是平常百姓,想来,是哪家的公子?老农这么深思着,神情有些愣怔,下头的话也没了尾。

底下说得热烈,英奴渐听得不耐,心底嘲笑,干脆眯了眼以手支颐,一副假寐模样。大将军早瞧出他的不耐烦,并不动声色,仍沉着气和摆布说着各地赋税事件。

他想的远,却也是徒然,现在大将军锋芒正盛,他便是条龙,也只能在浅水里折腾,一不留意,便是这身家性命,都不知往那边安设,更遑论操心这田间事?

半日都不见成去非开口,老农正要再发些感慨,却见成去非踱步往东南去了。

英奴漫不经心盯着面前这些人,江左名流喜清谈,喜玄理,没几人能说得清朝廷开支琐事,方才顾玄还满脸的不安闲,和成去非私语几句,便说的有理有据,英奴瞥一眼成去非,心底不免有所震惊。

成去非按例换上胡靴,单身一人也不骑马步行往郊野去。

大殿的氛围一下凝固,张晏神采平静:“有些亏空在所不免,大将军,方才晏所报诸事,哪个能省着不花还望明示,本年若再有类似事件,好照着办。”

老农咧嘴笑了笑:“本年免了赋税,差也不怕!”

成去非回想着老农的话,不由冷冷望向更远处的鸡笼山,曹孟德倒也曾说过:汝等不时登铜爵台,望吾西陵墓田。只是不知到时,这处所起甚么样的台子,那个能看得见鸡笼山衣冠冢。

张晏看了看父亲张蕴,缓缓出列:“客岁夏天扬州大水,关中大旱,宫中走水,再加上厥后用兵西北,到了腊月,”话停了停,世人天然都明白,张晏掌控好了节拍,这才接着说,“今上和长公主的婚嫁,以及最后大行天子的丧事,这几样事都赶在一起了,开支确切严峻了些。”

半路迎上一辆马车,赶车的主子恰是自家下人,四匹马并行,占去了大半个路,马儿跑得欢,小厮也没瞧见劈面而来的他,就这么畴昔了。

“顾尚书来讲吧。”成若敖看他一眼,顾玄早趁此和成去非私语一番,正色道:“本来要从蜀地运木料,可西南山高林密,木料下不来,这才新造了大船从南洋海路运的,经费天然是数倍地增加。田曹的钱走的都是明帐,大将军可查真伪。”

出了司马门,成去非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禁卫军处所--南衙十六卫。

世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大将军定睛扫了一眼:“修天然是要修,预算三百万钱,最后七百万才修了大半,如何解释?”

老农干脆一阵,成去非不消听也清楚事情是如何回事。做了荫户,不必承担沉重的徭役赋税,倒比本身种地更安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停业,而豪族们则越来越富庶。

争辩至此,似灰尘落定,只等筹钱办事。

成去非当真扣问,老农长长嗯哼一声,眯起眼缝,像是堕入了回想:

“老伯,那片荒地为何无人开垦?”成去非手指畴昔,内心已猜到几分,固然这在江左见怪不怪,心底还是模糊的钝痛。

一席话回得分毫不差,英奴心中不由嗤笑,每日看大将军同各路人马相斗,倒也不失兴趣,话锋随即变得奥妙起来。

一向议到退朝,详细的计划虽未曾拿出,事情却能够先行安排下去。扬州八部处置被遣往各处,协同本地官员考查民情,待返来复旨,每个处所赋税大略该增加少便稀有了。

“幸亏世人同心合力,终算是度了难关。”张晏突然扫尾,不再持续。建康王自有一番覆盖四野的气势,目光咄咄一扫四周,嘲笑一声:“张尚书,亏空数百万钱的事情如何不见提及?”

“那本来这地的农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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