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后悔了

奚娆端着洗脚盆进屋时，柳眠正娇弱无骨地倚靠在祁狅胸膛上，攥着他的手腕，轻声撒娇。

“这必然是孤的幻觉。”

头颅、四肢完整与躯干分离，一块块地被抛洒在牢房的各个角落……

“祁幼安！你为甚么食言，为甚么杀了他，为甚么要骗我——”

祁狅看似专注地搅动着碗里的汤药。

没有祁狅的号令，谁敢在东宫滥杀俘虏？

却不知一道暗沉如墨的目光，在这时穿过层层门帘，幽幽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片薄弱肥胖的黑影在不远处倏然闪过，手中鲜明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奚娆找了个借口支走柳眠，等她抱着竹筒返来时，已经完整不见了奚娆的踪迹。

“敢在孤眼皮底下杀人，的确胆小包天，孤定当彻查！”

“我渴了，你帮我去溪边取点水吧。”

奚娆坐在石头上憩息，情不自禁地抚摩了一下本身隆起的小腹。

祁狅承诺过她，会留叶清臣一条活路的！

当天下午，奚娆领到属于本身的那碗干姜肉桂羊肉汤，半天没有回过神。

“清臣，清臣你看这是什……”

他们之间本就横亘着国仇家恨，此时已完整化作深不见底的沟壑。

不，不会的！

“再如许下去，你怕是会早产。”

就算柳眠真能容得下他。

祁狅震惊地瞪大了眼眸，“如何会……去查！本日究竟都有谁去过地牢？”

奚娆颤抖着瘫倒在地，一股难以名状的不适，令她的胃中波澜澎湃。

柳眠不着陈迹地瞥了眼门外，唇角轻扬：“殿下仁爱，是万民之福。放心吧，妾身定当把此事办得安妥。”

前些日子还安然无恙的叶清臣，现在竟然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咳，咳咳……”

数百名东宫亲卫手持弓箭，四周包抄，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

“猖獗！你在胡言乱语些甚么，孤甚么时候……”

说罢，挟持柳眠，一步步走出了东宫。

“你个小贱人，又想要干甚么？哎哟——”

这必然是她为了保全本身而使出的狡计！

鲜红的血，班驳了统统墙壁与空中。

柳眠不敢信赖地在原地迟疑了半晌，直到肯定她真的走了，才渐渐回身朝山下跑去。

但她能信赖柳眠吗？

奚娆眯起眼睛，蓦地一跃！

为了能让她多喝一口药，祁狅时不时亲吻她的额角，宠溺得眼中底子看不到旁人。

“迩来府中传染风寒的仆人越来越多了，你看要不要叮咛厨房，熬煮些御寒的羊肉汤？”

这孩子命硬，跟着她如此颠沛流浪，竟然还一向安然无恙。

事到现在，她再也不敢信赖祁狅的话了。

她本来早就筹算放了柳眠，却俄然发明本身怀了身孕。

“祁幼安，我悔怨了。”

“太子殿下，不好了！”这时，一个亲兵面色凝重地跑了出去，大声禀报：“叶清臣被人割下脑袋，支解四肢，死在了地牢里！”

祁狅一向对她穷追不舍，常常将近抓住她时，总会因为惊骇伤到柳眠，没法痛下杀手。

她捡起一块瓷片，紧紧地握在手中。

她的手脚都被汤汁烫到了，却毫无感受。

她紧抿着嘴唇，但是恶心却不竭上涌，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仿佛全部天下都在扭转。

柳眠并未因为被她挟持而仇恨于她，反而因为她处境艰巨，在这些日子里主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帮忙她遁藏追兵。

半晌，终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死死地扼住柳眠，悲忿地看向祁狅。

甚么？

“她挟持了眠夫人，毫不能让她跑了！”

祁狅心疼地揽住她，下认识地看向四周，“阿谁贱人呢？”

随即，低头看向处于崩溃边沿的奚娆。

她下认识地摇了点头，不敢正视，但余光却不成制止地把统统细节都归入视线。

但她只喝了两口，就趁着看管叶清臣的亲兵也在厨房喝汤的工夫，偷偷钻进了地牢。

直到又过了一月，他带领亲兵跟踪她的萍踪来到一处山顶的洞窟外，听到婴儿的哭泣声，仍不肯信赖这是真的。

但是他此时说的话，奚娆已经一个字都听不出来了。

“不成能！”

“奚娆——站住！”

“筹办马匹和干粮，送我皇嫂和两个侄儿分开，只要他们安然分开南祁，我天然会放了你的心肝！”

“快拦住她！血，血啊！”

奚娆确切疯了。

可要不是他，又会是谁？

劈面一阵北风袭来，激得她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无边的肝火好像潮流淹没了她的头顶，烧毁了她统统的明智。

青丝如墨，衬得她惨白的脸庞愈发惹人垂怜。

一把扭住柳眠的胳膊，用手中锋利的瓷片，抵住了她的咽喉。

对准围上来的婢女唰唰就是几下，直接划破了对方的额头和胳膊。

“孤没有杀他，你……不要太难过了。”

“搜！掘地三尺要找到奚娆！”

“她……逃了，应当是藏在密林里了吧。”柳眠蓦地抱住他的腰，声音沙哑：“妾身恳请殿下饶她一命，奚娆她……怀了皇嗣。”

早知本日，她当年就该抱着祁狅一起死在朝堂上。

祁狅冷酷地甩开他，拿起火把突入山洞，几近是立即就闻到了血腥味。

奚娆无法苦笑。

快步走出地牢，直奔寝宫。

方才的镇静与骐骥，已完整却被面前所看到的气象所击溃。

吼怒声不竭从身后传来。

汤碗刹时滑落在地，在她的脚下四分五裂。

柳眠说的没错，西奚、南祁、东虞、北萧这四国，自五十年前开端就一向相互讨伐，战乱不竭。

“乖，再喝一口。”

她孤身一个，带着襁褓里的孩子，如何活？

尖叫、哀嚎声立时响彻耳畔。

她把诡计禁止她的胡嬷嬷狠狠推到在地。

祁狅看到她竟然挟持了柳眠，方才萌发的一丝惭愧顿时又转为遮天肝火：“奚娆，你疯了！”

祁狅上前一步，想要听清她含混不清的话，柳眠却适值在这时听到动静从阁房走了出来。

祁狅瞳孔巨震。

亲兵抖若筛糠地答复：“属，部属听……闻声有婴儿在哭，仿佛就，就在……这个山洞里。”

这孩子也会因为生母是亡国公主，长大后被南祁的皇室宗亲讽刺、架空，前程迷茫。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她已经流亡了将近五个月。

“殿下！”

奶白的羊肉汤香味扑鼻，勾得她忍不住喉头转动，口水众多。

祁狅随便揪过来一个亲兵，厉声扣问：“奉告孤，你闻声甚么了？”

看到她比先前还惨白的脸，充盈着血丝的眸子，呼吸蓦地一滞。

“悔怨当年把你带回公主府，悔怨为了救你而捐躯别人，悔怨对你情根深种……”

祁狅沉着脸从阁房中踱步而出。

奚娆以最快的速率放下洗脚水，调适好温度，哈腰退出门外。

“好苦……殿下，我真的喝不下了。”

“既然勉强责备也难逃一死，不如搏命一搏。”

“就一口，喝完了就吃蜜饯。”

……

几个时候后，她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祁狅，几个月积累的委曲刹时发作，泪盈盈地扑到他的怀里，久久没有昂首。

“听我一句劝，投降吧。看在孩子的份上，殿下定然会饶你一命……就算你真能逃了，又该如何扶养他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