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贪欲

“阴气环绕，沐尔双目使见阴灵；阴气森森，浴尔双耳使闻鬼声。”不待男人答复，英娘将本身所蕴阴气引出，口中念念有词。

“魇兽？”初阳大吃一惊举目望去，公然此处檐兽别有奇特，形似螭吻然其头脸仿佛是魇兽，且五只成组、四檐成阵将此处气味埋没。

英娘面色更加凝重，指向檐角走兽道：“初阳你看那些檐兽有怪，形似而非，以我看来应是魇兽。”

绕过正堂，后房又见一年青妇人与一男童相拥死于一处，血污片片面庞皆不成辨识。二人都曾历存亡经开阖，但见此处景象心中仍然是模糊作痛。

“千秋大业？只怕是千秋大梦吧。男女老幼尽数毙命另有千秋大业可言？”小狐一脸不屑地说道。

只是魇兽又怎肯这般等闲束手就擒？一股赤色迷雾由宗祠中淡淡逸出，又悉数为魇兽所吞噬。得血雾之力魇兽刹时活转过来，张牙舞爪将肮脏之气喷向初阳等人，朝气因之而绝，银线是以而止。

以木之朝气为针破去魇兽之身，以水之清清为线扫荡魇兽之本，初阳信手拈来飞针走线好似普通女儿绣红妆，绿光闪现、银丝穿越倒也煞是都雅。

“只怕你我已是来迟,不如先随便寻一户人家探察景象如何再做事理？”初阳蛾眉紧蹙,话语中有些歉疚，“若果然是心魅所为，只怕还得谨慎行事。”英娘思来也别无良策，遂点头同意。

村中并无一丝慌乱，反倒是一片死寂。家家无炊烟，户户无声气，鸡鸣狗吠之声俱是无有，孩童哭闹玩耍之声也不得听闻,行走此中仿佛能听到本身心跳声声。初阳与英娘对视一眼,相互都瞥见对方面上的忧容。

将魇兽虚无阵细细打量，初阳心中大定道：“心魅惑人或是别有专攻，于阵法一道倒是平平，英娘小狐且看我破阵。”

初阳如何不知此为正理，一时候倒也无言相驳斥，只能轻拍小狐道：“如果人间能如你这般纯粹倒也清净，只是民气难测等闲高山便要起波澜。只是人间又因有情有欲而多姿多彩，即使偶有差池又怎能任其深陷死地而不加援手？”

小狐虽是夙来恶劣但此时也感觉不忍，只见它绕着地上尸首嗅个不断蓦地疾奔而出如有所得，方向倒是村正中。初阳英娘不解其故只能跟从厥后而去，转过数间房舍，远处可不恰是李姓宗祠？

任凭魇兽如何挣扎，初阳自有草木无穷朝气；任凭宗祠中血雾如何续力，不废紫府天下江河万古长流。萤虫之火终难与皓月争辉，阴霾之重却难敌骄阳之阳，跟着最后一只魇兽怦然落地，祠堂大门毕竟是渐渐敞开。

小狐犹是不平，只是它与初阳相携相伴于人间行走这很多时候又怎能不知凡尘骚动不休，又怎能真将凡俗弃如敝履？听得初阳这般言语，它也只能无言以对。

初阳英娘并肩而入，虽有警戒之心却无惊怖之色。只见此中稀有十青年男人或倒或卧，面色惨白面庞扭曲但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恐怕只得一分朝气尚存。初阳仓猝以针封穴临时将其体内朝气保存以待救治。

顺手推开一扇半掩的屋门，初阳谨慎翼翼地行入此中，只见一具农妇尸首倒扑在正堂，其状与皓元先生所述普通无二，非常惨痛不忍卒睹。而英娘谨慎防备随行厥后，以免落入不测之境。

见初阳与英娘渐行渐远浑然未觉本身警示之意,方才那校官不由有些焦急，大声叫道：“此处诡异恐非时疫，你等二人速速回转,如若不然便是自取绝境。”

“姊姊休要感喟，心魅误人多数以贪欲，如果自正其身何害之有？只怕这李家村也非是甚么好路数，何必这般自苦？”小狐见此处魇兽光亮正大地高据檐脊反倒有些忿忿，不忍之心顿时化作云消，故而出言安抚道。

初阳怒不成遏，冲上前去奋力一掌，喝止道：“死又有何难？只不过是一条白绫一包砒霜足矣。只是祸首祸首未能擒获，村中男儿存亡不决，你怎能轻言一死？男人顶天登时，虽有大错而不能随便弃之，当以余生赎之。”

祠堂大门紧闭不开，而门楼高大严肃飞檐斗拱俱无毁伤仿佛与常时无异。但初阳放入迷识竟然如泥牛入海无动静，怕是此中无有古怪也难。

起家瞥见村中耆老尸首各处，男儿俱是存亡不知，男人踉踉跄跄想要夺门而出，口中犹惨叫道：“顺娘虎儿我立即就来陪你们，生存亡死我们俱在一处。”

“祚运永隆？灵魂尚不得安眠何来祚运永隆之事？你且放眼望去，李家村到处无人声户户尽尸首，这岂是你心所愿？”英娘也心中很有肝火，将门虎女声如金石。

中心更有十数老者围坐成圆，血脉尽裂，早已断绝气味。而圆中更有一中年男人手执招魂幡，面上带着癫狂之色喝道：“那边狂徒擅入其间，乱我李氏一族千秋大业？”

“看来此事与心魅实是脱不开干系，安知我一念之误而有本日之祸？安知一母之慈而有本日之害？”初阳感喟不止，神采间有些黯然。

“阴阳之眼已开，你且看看招魂幡中倒是何人各式煎熬？阴阳之听已开，你且听听招魂幡中倒是何人哀哭连连？”英娘想是激起旧时恨事，腔调极是冷冽。

初阳倒也并不在乎，只见其纤手一绕，绿针银丝重归掌中。待得针线复兴倒是千针万线交叉而起，空中如张起布幕将肮脏之气尽数收起。一点朝气可绝，万点朝气难灭；一缕清流可染，万里碧波无碍。

“多谢规劝。但是医者父母心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即便是自取死地也无怨怼之心。”初阳也不回顾,反而疾行更远，顷刻已绕入村口而远处之人也再不能瞥见其背影。

连续检察了数户人家，竟然皆是妇孺毙命于内却并无一成年男人，不免启人疑窦。初阳惊奇不定不免问道：“村中结实男儿均是不见踪迹，那方才所见癫狂男人又是从何而出？”但并无一人能够作答。

初阳手握成拳紧了又紧，涩然出声道：“家中妇幼俱亡却不见有成年男人，分歧常理只怕别有蹊跷之处，英娘我们再往别处一探。”英娘唯有沉默点头，不肯稍做片语。

见此人冥顽不灵，初阳正要声响却见英娘嘲笑道：“你可要见见李家村故去之人灵魄安在？可愿见见此时他们求救无门的痛苦？不到黄河心不死，本日我便让你大开眼界。”

男人方才面上还是信心满满，只一眼只一声便面如死灰，以头抢隧道：“钱帛乱民气，贪欲误神智，李氏一族因我而亡，我又有何脸孔去见列祖列宗？顺娘虎儿是我对不住你们，我既然亲手将尔等性命就义，还将你们置于此等炼狱。”

“胡说。仙师有言，如果我李氏一族顶礼膜拜虔诚行事，虽死而能再生，且重生以后我李氏一族必得天佑而祚运永隆。”男人勃然大怒，大声辩驳。

“仙师神通不凡，过往所求之事无不灵验，金银宝器随便赐下，岂能欺诈我等？”男人刚强不平，声声号令。

男人怔怔地望着初阳，神情也不再板滞，只是俄然跪地放声痛哭不止，此中有懊悔有歉疚有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