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对战2
只听得初阳击掌而歌,一字一顿,字字千钧,乃是即兴之作,其词曰:
初阳微微摇首道:“苇原有此谬论,可见所学尚浅不堪回嘴。且听我一曲方知神州千载不灭之理。”
而虽见鬼魇已成,青面獠牙高逾十数丈,又有何用?然此时势势已成恰如大水浩大无可反对,鬼魇却如巨石为浪涛所卷席裹挟而走有力相抗,不由得啾啾怪叫而逡巡不前,任由大祭官呵叱差遣亦不敢略加超越。由此大祭官催促之声愈焦炙促。
峨峨昆仑,江河始源;翼翼长城,矫若飞虹。
冷眼相看,见苇原军士如原姬般顺从愚笨,初阳叹道:“向来听闻苇原国中有五摄政九清华之称,此等公卿朱门世袭不竭而各为私利,轻则攻讦不休,重则交战不止,终至千家万户流浪失所。苇原百姓困顿已久,个中原委大祭官心中自知,又何必言之凿凿强加诸于人?”
词中唱的是那无数以身殉道以身养剑的历任轩辕剑灵,舍己为人;更是那孤身独居于深海的妈祖,心中仍然牵挂乡中那一方九牧林的匾额。回想至此,初阳不免暗自潸然,口中却未曾有一刻稍停。
雪姬听言神采更是灰败,知事已至此再无挽回,只得嘶哑说道:“罗博孙乃是西方炼器之人,神通如何我倒是不得而知,初阳须很多加谨慎才好。”初阳微微点头,也不开言,只定定了望远处如有所思。
一夫振臂,万夫称雄;何惜宝刀,慷慨从戎。
然始时唯闻初阳傲然独歌,继而有英娘舜英出声为和,几次其三则城头千万人皆连续放声相和。其声初稀稀落落如雨声淅沥,忽而群情高涨如万马奔腾,毕竟如巨浪砰湃、暴雨骤至般一发而不成清算。
“本日听初阳长歌心中豁但是开,神州虽好却非我之故里,与其觊觎他国之美何如退归苇原而兴我祖业?神州先贤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今时于苇原是为好战必亡,于神州是为忘战必危,相较之下苇原之难远胜于神州。我本日之行事或将为国人所非议,然我却不悔,若能以我一人之清誉一人之性命而救苇原于难时,又有何惜?”
煌煌中华,史出鸿蒙;炎黄以后,神明之种。
广纳宾朋,四海咸宁;风虎云龙,万国来同。
作者有话要说:越近序幕不知为何更添几分谨慎,思来想去亦不敢等闲下笔。
当此危时,谁堪验看?一腔热血,正自殷红。
碎首黄尘,何曾言悔?燕然未勒,不敷论功。
四下更无一人可知剑光何时将起,亦无一人可知剑光那边将去,只觉是飘若飞鸿,好像惊龙;更比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见剑光一现鬼魇则必多一处创口,而鬼魇却未曾沾及初阳衣袂一角。光阴如同固结不动,耳中唯听得鬼魇吼怒不止,除此别无声气;眼中只瞥见剑光闪烁不定,除此再无他物。
初阳回顾处,满城皆是庄严之容,此中或曾是走狗贩夫,或曾是昔日贩子小民,或曾是世家权族,或曾是儒家学子,然众口一词其意俱是:若我生国亡则与我身亡何异?若我亡国生则与我犹存何异?神州光复安乐日,国祭无愧领杯酒,此方是今时不吝一己之身而舍生忘死之故也。
待得回神,鬼魇早已奄奄一息,蒲伏在地,但有丝丝缕缕黑气摇摆而出,妖异非常。初阳倒是不闪不避,紫府天下延展而出将黑气尽数支出此中,不肯遗漏一分,却无半分入幻之像。大祭官见之面有土色,寂然不语,八魇之镜也随之跌落在地再无异动。
其音如钟鼓齐响振聋发聩,其调慷慨激越,其情视死如生,直可上达天听、下惊鬼怪;只觉音浪延展无边,江山反响,草木相传,风云俱唱,恰是神州无处不关情。
而紫府天下中得此触发时节转换秋光逝去不再,万物萧瑟疲劳而独占冬雪飘飘洒洒纷繁扬扬,四野积雪如厚褥,水面凝冰如高山,当真是白茫茫一片极是洁净。然后在厚雪积冰之下,碎丹真元所化之草木经历四时而成之果实仿佛活物蠢蠢欲动,唯待一分契机便可勃但是出。
目睹鬼魇初现端倪,大祭官闻言不惊反笑道:“ 但以成败论豪杰,何必喏喏复多言?”
更不知何时,雪姬早与舜英联手制敌,骄阳寒冰一冷一热竟然相得益彰,将伊始神宫余众尽数擒获,而沉默归于初阳以后。大祭官见状神采更添几分式微几分仇恨,故此上大声怒骂道:“未曾出兵神州你便各式阻扰万分牵绊,而甫一出境更是如丧考妣冷眼旁观,苇原乃是你父母之邦神宫更是救你于水火,雪姬你何忍如此悖逆?何敢这般不忠不义而行背叛之事?”
秋叶无憾飘零而下因有秋实随春归而发;前辈无憾慨然赴死则因知后继有人;故而心中无所害怕更复有何惧?金之锋利如此,恰是至坚无敌至刚无回。如此阵容那个更敢夺其锋锐?那个更能撄其锋芒?大祭官于此恰不过是螳臂当车、蜉蚍撼树,不值一哂。苇原阵中阵容更是为之所夺,悄悄无音而有涣散之意。
秀美江南,物华天宝;富庶天府,取多用宏。
初阳深知鬼魇之害,岂肯给缓颊之机,借此局势而行击杀之事。只见剑随人走,气贯长虹,鬼魇未曾回神,早已为这惊天一剑穿心而过。虽已重创鬼魇,初阳却无轻敌之色,收敛心机沉寂得空则有轻灵剑意淋漓尽出,当疾则疾,当缓则缓,恰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缓缓吃紧尽在我心。
初阳闻言亦昂然赞道:“雪姬之言极是。睦邻为友,顽敌为寇,本日神州唯有存活之俘虏,而无生还之敌寇,敌友、存亡只在大祭官一念之间,还当慎重。”
雪姬仰首向天长叹,复有开言道:“自我随尔等登岸神州之日起,虽未曾伤及一人道命但常觉双手血污不成洗净,虽未曾焚毁一处民宅但常觉身负罪孽不成化解,然常常拘泥于神宫所谓之家国大义、彷徨于苇原所谓之尽忠天皇谈吐而不得脱,痛彻心扉如之何如?”
面前可不恰是那残阳下大漠中申明无人晓得的英烈坟冢?可不恰是那东海当入耳闻警讯犹不肯遁藏的粗暴男人,口口声声只道是祖祖辈辈渔耕之所岂可等闲放弃?可不恰是那惊涛骇浪中不肯撤退的男儿,振臂一呼护守堤坝欲要保全一方安宁?可不恰是那流落他乡数百年却还是誓死回籍的神州后嗣?
歌以寄情,情随歌发。旧事模糊,复又重现:
天之骄宠,地灵人杰;泱泱大国,礼节之宗。
大祭官神采变更数次,却不肯开言,很久方才拱手请道:“罗博孙先生还要置身事外吗?如果本日苇原折戟于此,旧时之约便为烟云,不知你意如何?”
初阳见雪姬神采暗澹,正要出言回嘴却为雪姬所止。只见雪姬缓缓而前,俯身深跪而拜者三,而后取剑将袍袂堵截扔与大祭官道:“未能禁止苇原出兵而背负昔年与初阳之诺,得人援手而以怨报德,是为不仁不义;未能禁止苇原将士行不义之事而令其枉自血洒他乡,独留家中孤老妇孺嚎哭流涕,是为不孝不忠;由此说来雪姬确是不忠不义之人。”
月有盈缺,世有盛衰;疾风劲草,国难臣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