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君子西来（贰）
程三浅心中不平，却也晓得胡庆言之有理，举目望了望火线道：“师兄，要筹办泊岸了。”
胡庆看向船舱,脸上暴露景仰的神采,道：“是啊，且不说楚盛衣，便是我们舱中这位，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艾少六此时也不急了，信步走在通往宅子后院的巷子上，两旁蔷薇花开，粉色的在夜里看不逼真，倒是红色的在月光下披收回淡淡光彩，极是斑斓。艾少六顺手摘下了一朵，走到后院的小楼下。
胡庆点了点头道：“十年前，我曾在慕城欧阳间家亲目睹到赤松子连番两次禁止梅木夫人大开杀戒。江湖传闻，楚盛衣是他独一的关门弟子，最得赤松子喜好。”
艾少六会心一笑，正欲回身回到房中，那人霍地回身看过来，人影一闪便已迫到她的身边，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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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少六驾舟北去，行了半个时候，终究回到侬城门外。此时城门早闭，她在湖边系好小舟，没好气道：“既然你有只大鸟当坐骑，为甚么不肯送我一程，”看了看矗立的城门道：“好歹我不消花力量翻城门哪！”边往城门走去，边点头念叨：“楚盛衣啊楚盛衣，你真是不敷朋友！”
那人潜入城中以后便在街巷间疾步而行，显是对城中门路熟谙得很。艾少六心知他的本事，不敢跟得太近，只见火线黑影忽现忽隐，若不是早晓得他要往那边去，实在难以跟上。
楚盛衣微微一笑，只听空中传来一声鸣叫，楚盛衣扬声唤道：“一吟！”
楚盛衣向它招招手道：“白日我没有唤它出来，”脚尖在舟上一点，轻巧地跳到它的背上，低头对艾少六道：“你姐姐家里的酒，我有空再找你一起喝。”望向侬城方向道：“你快些归去吧。”
程三浅忍不住说道：“师兄，俺真想看看楚盛衣跟云公子货真价实地比试一番，也不知他们两人谁更短长。”
程三浅欣然应允，口中道：“吃了三个月的水上东西，满嘴都是海美味，终究能够吃点儿分歧的了！”胡庆闻言，脸上也暴露笑容。
胡庆何尝没有想过，口中倒是斥道：“你休要胡乱肇事。明天白日幸亏楚盛衣不在，与仗剑宫的那场比试固然最后得了个不输不赢，但是你内心清楚，且不说楚盛衣，即便第二场脱手的是冯素云、聂青青两个女人，我们的赢面也不大。”
艾少六看了看黑黝黝地湖水、影影丛丛的莲叶笑道：“楚盛衣，你不会奉告我，你要脚踏荷叶归去吧？”
程三浅也看向船舱，说道：“此次云公子不远千里从云山竹海来到大熙，也不知有何事要办？”
楚盛衣看她一眼，摇了点头，昂首望向天空。艾少六见他神采淡淡地，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不嫌费事，干脆与我一起去我姐姐家里吧。”楚盛衣闻言看向她，只听她持续说道：“妩姐分歧于普通女子，并且她家中藏有美酒无数，我们能够喝到过瘾。”
艾少六与楚盛衣驾舟向北，沿来路往侬城驶去。小舟穿过层层荷叶，夜风一吹，艾少六身上顿感凉意，她缩了缩肩膀道：“楚盛衣，我们已经离他们很远了，你要不要回小镇里去，我能够送你。”
艾少六走上前去，推了排闼，心中更是没好气，暗道：“你偷偷摸摸地出来便也罢了，为何不给我留个门呢？”转到宅子东墙，一个纵身，翻墙而入。
将近行至城门前，她忽地折向东边走了一阵。面前人影一闪，凝目看去，夜色当中竟也有一人快如鬼怪般地奔到火线，筹办翻墙入城。艾少六心中一动，想不到除了本身，另有别人晓得从侬城这处翻墙出来最是轻易。她停下脚步，稳住身形，暗中察看那人。只见那人高高瘦瘦，行动极其灵动轻巧，脚尖点在城墙上悄悄无声，攀爬腾跃时矫捷得像只猫儿。
胡庆苦衷重重地往船头走去,程三浅正在呼喝四海帮众补缀船面，见他走来，道：“师兄,楚盛衣这小子公然名不虚传，刚才露了这手,把蒋平他们都给吓蒙了。”
胡庆道：“天气已晚，我们先泊好船，彻夜在船上歇息，明日再登陆。”想了想，又道：“天亮后，你与蒋平去四周找个用饭歇脚的处所。”
胡庆沉声道：“十年来，四海帮受公子一家庇护，畅行海上。此次不管公子要办何事，我们四海帮只要为他鞍前马后效力就好。”
楚盛衣将炉火拨了拨，双目看向她，问道：“那你去那里？”
程三浅道：“看来这小子已获得了赤松子的真传。我们四海帮长年做海上买卖，来往于大熙与永国之间，你我久不回本地,倒是小瞧了这些后起之秀。”
这处小楼恰是名满大熙的醉美人善妩的闺阁。善妩最爱酿酒，为了便利检察美酒成色，她便弃二楼不住，住在了与地窖相连的底楼。
艾少六轻声一笑，将他引到院中，回身笑道：“大哥，你终究返来啦？此次偷到了甚么宝贝？”
艾少六悄悄来到善妩房间外，凝神静听，房中并无呼吸之声，心道：“妩姐又睡酒窖啦。”正欲去酒窖看看，耳边响起一阵微不成闻的脚步声。艾少六闪身藏入暗处，几息后，只见一人从酒窖那方出来，怀中抱了一人。艾少六一惊，凝神看去，本来那高高瘦瘦的人怀中抱的恰是善妩。
楚盛衣微微点头，右手放在唇边吹了个调子极其古怪，却又好听得很的声音。艾少六心中一动，只听他说道：“小六，你驾舟归去吧，不必送我。”
一吟在空中不竭回旋，楚盛衣望着小舟，见它越行越远，收回目光，伸手在一吟颈后悄悄一拍，轻声道：“一吟，我们也走吧。”琴鸟一声长鸣，振翅往碧水寺方向飞去。
艾少六笑了笑道：“我有一个姐姐，她住在侬城里，明天白日我还与她一道出来采过荷叶。今晚好冷，我可不肯在舟中睡觉，现在也该归去了。”
胡庆打断他，冷哼一声道：“云公子可不是我四海帮的打手！”
艾少六瞪大眼睛，盯着那只像仙鹤的大鸟道：“这是你们仗剑宫的琴鸟一吟？”脑中想起十年前路行歌在清风苑中与它斗得难明难分的气象。
程三浅低声咕哝道：“如果云公子在，我们还怕甚么，想当年在海上……”
“本来是他！”艾少六心中一喜，悄悄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那人终究停下脚步，立在一家酒坊以外，门上挂了块匾额，夜色中只见“不醉居”三字在月光的晖映下闪动着暗金的光彩。那人只站了一小会儿，人影一晃，去到门前，右手悄悄在锁上一拨。艾少六尾随而至，面前黑影一闪，那人已悄悄消逝在门中。
艾少六笑了笑，向他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后会有期了。”摇起小舟往侬城划去。
艾少六昂首看去，只见夜空当中一枚白点越来越大，半晌间一只庞大的红色大鸟便从空中飞了过来，回旋在两人头顶上。
他走到善妩房间门前，右手悄悄在门上一拨，房门立时无声地翻开。房门未关，艾少六视野不离二人，穿过敞开的大门看向房中。善妩被他谨慎翼翼地放在床上，窗户未关，月光恰好从窗外照了出去，那人从床头拿来被子，悄悄的为熟睡的善妩盖上，立在床边神采和顺地看着她。月光勾画出两人的表面，善妩沉寂娇美，好像一朵睡莲，那人身形高瘦苗条，脸上的曲线流利刚毅，鼻子挺直，脸部表面在光与影的承托中显得格外深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