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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白鹿记·十周年纪念版(全2册)》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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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金陵烟霭

但离离更加敏捷,只见她竟不知如何转过身来跃起,推出两臂。汤慕龙躲闪不及,两人四掌一对,离离的身子旋即悄悄飘开,然后朝绝壁深谷中直坠下去。 沈瑄两眼一花,只感觉全部空中也都跟着离离下沉到了谷中。他只闻声本身大喊一声“离离”,就飞身冲到绝壁边。 钱世骏和汤慕龙目瞪口呆。 沈瑄直闻声耳边风声呼呼响,不知向下坠了多久,才瞥见谷底的峋峋怪石向本身逼近,不由得闭上眼睛。俄然腰间一紧,像是被甚么东西卷住了,向上拖去。他下落这么久,本来坠势甚急,这么一拉,立时顿住,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倾了出来。旧伤一发,天旋地转,几近晕了畴昔。他正吊在半空中摇摆,俄然闻声上面啪的一响,本身又往下坠去。所幸此时离地已经不远。沈瑄瞥见地下正有一丛灌木,因而奋力一腾,落在上面弹了几下,竟然未曾受伤。他滚到地上,长叹一声,却只见一小我影在半空横跃而过,像是踩着岩壁稳稳地走下来普通,一忽儿就将近跃到本身身边,却在半空中急道:“你如何?哎哟!” 只见离离一下子颠仆在他身边,按住了右脚脚踝,笑道:“功亏一篑!” 沈瑄这才明白过来:本来离离在半空中就停落在岩壁上的一棵枯树上,见本身落下,就放出她那条飞乌黑绫拉住。但是毕竟下坠的力道太大,竟把枯枝拉断了,以是才会第二次下坠。离离吃紧跃下来看看本身安危与否,却不防没站稳,扭伤了脚踝。这一次本来不存生念,又是她救了本身。沈瑄想到这里,万分打动,问道:“你伤得如何?” 离离脱下右脚鞋袜,只见脚踝处肿起了馒头大的一块。沈瑄看了看,按住她的脚揉捏起来。离离一声不吭,却咬紧了牙,想来是疼得短长。沈瑄不忍,问道:“有针吗?”离离从袖中摸出几枚金针来递给他。沈瑄将针扎在穴道上,悄悄颤栗,问:“疼得轻些了吗?” 离离微微点头,忽道:“他们两个也真够狠心,连你也推了下来。只是你如何在上面?” 沈瑄有些不安地说:“这与他们无关,是我本身跳下来的。” 离古怪道:“你如何了?” 沈瑄游移道:“我跟着你们到了这里,又见你掉了下去。我还觉得你要寻死,冲上来想抓住你,脚下没刹住,就……就冲了下来。”言毕不觉满脸通红。 离离瞪大双眼,盯了他半晌,俄然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沈瑄笑道:“谁知你并不是真的要寻死,只是脱身罢了。” “傻郎中!三脚猫的工夫,竟然还想救人。”离离笑得直不起腰来。 昂首望望,只见绝壁峭壁,高可千仞。中间一线彼苍,两边万丈山崖垂直而下,除了几棵枯树,并无落脚之处。离离也有些后怕,道:“实在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要逃脱。现下只幸亏这谷底待一晚,明日另找途径出去了。这里定是在钟山脚下了。”顿了顿又道,“只怕明日都走不了。他们料着我未曾死掉,让人守在出口处也未可知。那样的话,又不知要躲到几时。” 沈瑄听她意义,问道:“你真不归去了?” 离古怪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回葫芦湾吗,如何你……” 沈瑄仓猝道:“别担忧,我不是不带你走,只是……”贰内心想,倘若她真是汤慕龙的未婚妻,那该如何办呢?遂问道,“你跟着九殿下这些日子,没有记起些甚么吗?那他总也能奉告你些畴昔的事。” “畴昔?”离离呆住了,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扭过甚,望着天上几粒疏星,看了很多时,方道:“我不晓得我有甚么畴昔,钱九啊……他不是好人,我甘愿他甚么也未曾同我说过。” 沈瑄闻声她腔调苦楚,双目水光盈盈,自了解以来从未见她如此悲伤过,莫非她受过很深的委曲吗?也是,她一个孤身少女,跟着钱九那种老江湖,能讨得甚么好。沈瑄心中甚是难过,只恨本身没能早些找到她:“离离,别哭了,你的病会好的,当时便没事了。” “好不了的。”离离摇点头,挪到一边蜷起来,把头靠在岩石上,闭上眼假寐。 “离离,你看看这是甚么。”沈瑄把手递到她面前。 离离翻身起来,瞥见他掌内心滴溜溜几颗药丸,乌梅子普通大小。 “你走以后,我灵机一动,配了个方剂出来,或许能治你的失忆症。”沈瑄的语气带着点儿献媚,“你试一试。” “你……你竟……”离离显得非常吃惊,“竟拿我试药吗?” 沈瑄劝道:“若另有别的失忆病人,我也不叫你先试了。终归尝尝看才好,万一有效呢?” 离离咬着唇,并不看他,面色似是有些难堪。

“苦不苦?”她问。 “不苦,不苦。”沈瑄忙道,“就是略微有点鱼腥。我去给你舀点水来。” 他用蕉叶卷了个杯子,舀了一盏清澈溪水。离离看看药,又看看水杯,迟疑半晌,拈起药丸一仰脖子吞了下去,翻身复又躺下。 沈瑄实在非常严峻,固然几次试过此药无毒,也不能包管用在离离身上就不出任何忽略。

月光投到谷中来,照在嶙嶙怪石上,勾画出离离面孔的表面。俄然,一滴泪水从睫毛深处透出来,亮晶晶地滑过面庞。 不过一个小女孩儿,单独流落人间,还生着病,孤苦无依。沈瑄毕竟是心软,不能抛下她就去。明日事,明日再说。如此欣喜着本身,竟然也睡着了。 沈瑄一觉醒来,已是明白日,瞥见离离不在他身边,不免心中发慌。四下一找,本来她正坐在溪边梳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拂。 沈瑄忍不住问道:“离离,你记起来了吗?” 背影看去,离离仿佛点了点头。沈瑄满心忐忑,不敢诘问,只见她梳好头发,绾成双鬟,又取出一支银簪子插上。这簪子还是当时她流浪小岛上,乐秀宁见她一身素服别无簪环,从本身箱笼中取出赠给她戴的。离离打扮结束,转过身来,俄然向沈瑄盈盈拜下:“沈郎救我一命,恩重于山,教我何故为谢?” 沈瑄赶紧扶起她:“离离,你不必如此。” 离离昂首望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奇特,说不清是扣问,是猜忌,还是考虑。 沈瑄不由得想到:她先言报恩,又不知下文是甚么,遂问:“你都想起甚么了?” “钱九没有骗我。”离离仿佛笑了笑,眼神中倒是满满的不悦。 钱世骏没有骗她,那就是说她确切是露台蒋氏,确切与钱丹的母亲夜来夫报酬敌,她也确切是汤慕龙的未婚妻。沈瑄愣了愣,不知哪个动静更不好。 他半晌不语,离离只道他还不太信:“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我全都记起来了,你要一一听我说吗?” 他赶紧点点头。 “你情愿听,我却懒得讲。”离离嗤笑一声,见他面露绝望,又道,“这会子饿得要死,顾不得这些。你饿了没有?” 沈瑄诚恳道:“有些饿了。从明天早上到现在,竟没吃过东西呢。” 离离一笑,俄然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串烤鱼来,递到沈瑄面前。沈瑄奇道:“那里来的?” 离离道:“小溪里有的是,我不会捉吗?” 沈瑄一看,离离梳头的那条不大的小溪中,公然鳞光点点,有很多游鱼。溪边还生着一堆火,想来她在本身睡着之时,在小溪中捉来鱼,洗净刮鳞,开膛破肚,又用草绳穿起来在火上烤熟了,等着本身醒来。沈瑄笑道:“想不到你如许无能。” 离离道:“我小时候住在山里,常常本身在山涧中捉鱼玩儿。露台山中有很多山泉瀑布,我一人无事时,就沿着水流向深山里走,走得老远老远回不了家。肚子饿了,就试着烤鱼吃。” 两人分食那串烤鱼。离离技术极好,沈瑄只感觉平生从未吃过如许的甘旨,又道:“你一个小囡,爷娘竟让你本身在山里到处乱跑,还捉鱼吃,倒也独特。” 离离道:“我没有爷娘,从小和阿翁在一起,阿翁也不大管我。” 沈瑄闻言,不觉心伤。他本身从小做了孤儿,深知此中滋味,却不料离离也是如此。他沉默半晌,道:“你的阿翁,就是露台宗主吗?” 离离游移道:“是啊,别人都是这么说。不过我小时却不晓得甚么露台宗。自我记事时,山上只要阿翁和我两小我,我也不晓得阿翁有甚么弟子,屋子倒是很多。长大后下山,才闻声有人提及露台宗,仿佛我出世之前,阿翁真是一个宗主,但不知为了甚么自灭流派,把弟子赶得干清干净。我记事起,他就从不下山,整天在山里闲逛,常常几天也不见他。除了教我武技,他实在也不大理我。” 沈瑄又问道:“那你岂不是总一小我待着,没人照顾你吗?” 离离微微一笑:“怎会有人照顾我,我有瑛娘的好福分吗?但若说总一小我,那倒也不是,偶然雪衣会来陪陪我。沈郎,瑛娘嫁畴昔以后,过得可好?秀阿姊呢?” 沈瑄道:“我走时她们都很好,秀阿姊还在岛上。” 离离道:“那你为何跑了出来?我还没问你,你如何和钱丹在一起?” 沈瑄道:“我本也不晓得他的家世。”便将他与钱丹结识之事一一道来。离离听罢,点头道:“你此后躲开他吧。夜来夫民气机暴虐,世所罕见,钱丹也一定逊于其母。你和他在一起,太伤害了。” 沈瑄道:“恐怕不至于此。我和钱丹了解这些日子,看他只是个浑厚少年郎,为人很好,哪有甚么暴虐的心机。夜来夫人固然不好,一定他儿子也不好。” 离离板着脸道:“你老是不知底里的。你还道昨日在钟山顶上范公子说的那些话是假的吗?” 沈瑄想起昨晚闻声钱世骏提及离离与他“同仇敌忾”,不由嘲笑起来。 离离问:“你想说甚么?” 沈瑄道:“范定风的话或许失实,但与钟山武集的大旨毫不相干。” 离离不解,沈瑄又道:“丐帮做东的大会,帮主却不露面,让范家的人主持。谁不晓得范家与金陵皇室素有干系,此番不过是设法调集一些江湖上力量与夜来夫人作对。钱塘与金陵世代为敌,倒了钱塘王倚重的侧妃,再设法搀扶一个新王,于金陵天子大有好处。至于夜来夫人杀了些人,武林群雄要报仇,那是借口。范定风借题阐扬,煽风燃烧,好让大师给金陵天子卖力。九殿下上钟山之前,在范家住了好久吧?” 离离点点头。 沈瑄道:“只怕九殿下此番真是要倚靠敌国天子来夺回王位了。” 离离听罢,半天不语,缓缓道:“沈郎,没想到你一个小郎中,却把江湖上的事情看得这么清楚。” 沈瑄道:“天下事大略如此嘛。” 离离道:“钱九和范定风这些人,本来用心如此不堪,却还自居公理。这一回,若非我病中跟着钱九,竟也看不出他为人并不那么磊落。他当时在钱塘府认我为义妹,原是要我帮忙他。厥后这一起这般照顾我,却只是为了问我催讨一件东西。此物干系他杀死仇敌、夺回王位。恰好当时我不知把那东西弄到了那里,让他如此着恼,我这才看破贰心底阴暗。我竟与他结义,真是胡涂。总之也不必去理他们这班人了。但是夜来夫人残害义士、滥杀无辜,的确是一个大魔头。” 沈瑄听她说得当真,也只好点点头。 离离道:“至于钱丹,既然你说他是好人,但愿你未曾看错便是。” 日当中午,沈瑄道:“我们找一条路出去吧?” 离离依言站起来,脚踝上的扭伤未愈,走起来还是疼痛难忍,沈瑄扶着她一步步向前跃去。她轻功甚好,如此走法也并不吃力。这个谷底甚是奇特,尽是波折怪石,底子无路可循,二人只得顺着那条小溪走下去。往前走了弯曲折曲几里路,竟然又到了一个断崖,溪流变作瀑布冲了下去。两人往下望望,这断崖虽比昨晚阿谁低一些,落下去仍然是要命的。但上面依罕见一条宽广的山路,目睹出得钟山了。 离离叹道:“如果我没有受伤,这山崖也可走下去,但现在却没有体例。沈郎,只都雅你了。” 沈瑄苦笑道:“离离,你莫非忘了我几近不会武技?更别说底子没有你那样好的轻功了。” 离离道:“现学也来得及。” 沈瑄惊奇极了:“等我在这里练好了轻功,只怕我二人早都饿死在这儿了。不如我们找树皮搓一条绳索吧。” 离离道:“这里有树吗?” 沈瑄四顾一望,不要说树,连草也没有一茎,竟是个不毛之地。恐怕只好走回本来的谷底找些树皮了。正沉吟间,离离道:“不要搓绳索了,现在下去不免被人发明,等入夜才好。归正无事,我教你几句轻功口诀,你就在此地练练,两个时候就够。” 沈瑄有些不信,离离却已将口诀一一道来。沈瑄听了两遍,服膺在心。离离又一句一句地解释起运功的法门,如何提气飞升,如何易位换步。沈瑄精通医理,气功的经脉气穴原是烂熟于心的,恰好他悟性又极高,讲到厥后,不待离离解释完,他已本身明白了。不到半个时候,一套轻功便已传完。离离便让他试着练:“这轻功本来用在飞檐走壁,专门在笔挺的峭壁上爬升,但现在我们却得用它跳下绝壁,只因轻身工夫到家,天然能鄙人行时减去坠势,如履高山。现在你且先到西边那道最陡的山坡上练练,如果上坡不成题目了,下坡天然不会受伤。” 沈瑄走到那道峭壁之下,抬头望去,峭壁嶙峋,不觉心惊。他默念着离离的口诀,用力提一口气,往上一蹿,就踏着岩壁上去了。他只感觉身子直今后倒,只得一心用力稳住脚下,一步一步跃上去,唯恐跌倒。待到回过神,本身摇摇摆晃地已然腾空而起。他偷偷向下一看,竟然已经跃了两丈高,心中禁不住欢乐。这一喜不要紧,当即乱了气味,脚下一松竟然踏了个空,直坠下去。沈瑄一急,不知不觉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这一翻就把坠势减了一大半,落到地时安然无恙。沈瑄长叹一声。离离笑道:“不错不错,第一回失手就晓得如何救本身,我都不消为你担忧了。快接着练。”沈瑄依言,一遍又一各处攀上跃下,练得十几次已能蹿到十丈以上。只是他明天受的伤并未病愈,这一番用力,胸口不免又模糊作痛,站在地下喘气。离离见状,又抛给他一枚银色药丸,道:“露台山的冰薤银丹,也是治伤良药了,不过一天一枚寒气太盛,你吃了今后要运功发散一下才好。” 沈瑄吞下那药丸,心想:“甚么冰薤银丹,仿佛在哪本书上见过。说是露台山的深谷溪流之间有一种冰薤草,采其花瓣,配上十几味性寒凉的草药炮制而成。只是这冰薤草实是可贵,只在人迹不到之处能找到一两株,并且一个处所只要有人采药到过,此后便再也不会发展这类草了。其花一年只开几朵,状若幽兰,清雅仙姿,但是朝华夕谢,甚是短折。是以即便有幸找到了冰薤草,也很难恰好遇见它的花。以是这冰薤银丹竟是代价连城的仙药了,却被我连续消受了这很多,真不知哪世修来的运气。老是离离待我好的原因。”念及此处,一片打动。忽觉腹中冰寒气味如针刺普通,赶紧用医书上气功驱寒的法门运起内息,调度一回,只感觉胸口的伤痛渐渐化开,一时神清气爽。 他站起来,再向陡壁攀上去,这一次,更感觉身轻骨健,竟然一下子轻飘飘地攀到了几十丈高的坡顶。站定了,转头瞥见离离鄙人面远远地向他招手,表示他跳下来。沈瑄望望,上坡轻易下坡难,那坡道竟就是一个笔挺的峭壁,不觉胆怯,把离离的口诀又默念了一遍,一咬牙,向下冲去。自发身子直往下坠,就要栽到坡下去了,脚上一丝儿不敢泄劲,一步步紧紧踏着岩壁,步子比身子的坠势还快。所谓飞檐走壁,大略如此了。一忽儿,终究冲到了坡下,内心犹自扑扑乱跳。昂首一看,离离冲着他浅笑,满脸赞成,顿觉一股豪气上涌,拔起腿来又向坡上冲去。 如此又练了几次,离离道:“能够了,我们这就下去吧。”两人走到绝壁边上看下去,天气已暗,底下黑沉沉的不见底。离离道:“你现在本身下去吧。”沈瑄忽问:“离离,我下去了,你呢?”离离道:“你下去了,我当然跟着就来。”沈瑄道:“你右脚有伤,无妨事吗?”离离脸上一红。沈瑄明白了:她天然是要等我下去了,再往下跳,好让我在地下接住她,却又不美意义说。当下道:“我这就下去了。”离离低声道:“千万谨慎。” 沈瑄提了一口气,纵身向绝壁底下跃下去。一时身如白鹤,在岩壁上一掠而过,说不出的利落。但心中脚下却也是一时不敢懒惰,转眼间“飞”到了谷底,安然无恙。昂首望望上面,离离也一跃而下。她伤了一足,站也站不稳,此时只靠左脚在岩壁上点跃,显得行动沉滞、身形闲逛,但还是这么“飞”了老远。终究忽地左膝一软,栽了下来。沈瑄冲了上去,伸出双臂去接她。只是这一坠势实在太猛,离离的身子撞进沈瑄怀中,两人一起倒下,向一边滚去。此处也还是一个较缓的山坡,两人直向坡底的山沟滚去。沈瑄见势不能止,忙把离离抱紧,身子一侧,滚向山坡上的一棵树下,撞在树根上,总算停了下来。树叶被震得落下来,哗哗地撒了两人一身。 沈瑄待要推开离离的身子,忽见她抬开端,两眼怅惘地看着本身,想是摔晕了。沈瑄将她扶起来,两人靠着树,冷静无语。坐了一回,站起来向山下走。

但是,就这么走,他又舍不得。如果走了,那么这枚解药到底有没有功效,离离的影象到底能不能规复,他也就无从得知了。费了这很多心机配成的药,最后一步放弃掉,他不管如何不甘心。

不不,只怕还计算不到钱丹头上,更要紧的是乐秀宁交代的那回事。听钱世骏说来,离离公然是露台蒋氏。她记起旧事以后,瞥见三醉宫沈家的先人,岂不是立即要寻仇……固然也还不知是甚么仇。

倒是两个字:灵骞。 沈瑄轻声问道:“你叫蒋灵骞?” 她点点头,俄然发明沈瑄一笑莞尔,不免微怒:“你笑甚么?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沈瑄点头道:“不好笑。只是女孩儿家,如许的名字很特别,倒像是,倒像是……” 蒋灵骞笑道:“像个尼姑的法号是吗?” 沈瑄只好笑而不答。 蒋灵骞叹道:“实在阿翁本来就想让我削发的。” 沈瑄惊道:“如何会呢?” 蒋灵骞道:“你道他必定舍不得是吗?实在我也不是他亲生的孙女,他常说当年我被爷娘扔在国清寺的门前,他只道我是个男孩子,要送去做和尚的,就捡了返来,还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不料厥后发明是个女孩。小时候我老听他说,女孩子最烦人、忘恩负义甚么的,等我长到十二岁就送我到山下的紫凝庵做尼姑,他也不再管我了。当时我真的怕死了。厥后十二岁生日到了,他就拉了我去紫凝庵剃度。想不到方丈的老尼姑,叫作无阐师太的,却和阿翁吵了起来,说甚么也不收我。紫凝庵的尼姑一贯不喜好阿翁,我偶然想去她们那边的树林子里逛逛,也老是被她们赶跑。阿翁脱手和师太打了一架,师太目睹不是阿翁的敌手,才勉强承诺收下我。阿翁一走,我就大哭大闹,说甚么也不让她们剃我的头发。当时我跟阿翁学武技,已经能和无阐师太打个平局了。她们见礼服不了我,就几小我七手八脚地上来,把我按倒,关进一间黑屋子里。我在那边被关了半个月,始终不肯做尼姑。她们佛门端方本来也不能逼迫人削发。无阐师太拿我没体例,再说本来就不想要我,便去找我阿翁,必然要把我退回。两边磨了好久,阿翁没法,只得让我回家了。” 沈瑄长叹一声:“好险!” 蒋灵骞缓缓又道:“又幸亏露台山上寺庙虽多,尼姑庵却独此一间。阿翁多年前就给本身立下过一个古怪的端方,不管如何不肯下露台山一步,以是想送我去别处的庵院也不能。做尼姑的事只好垂垂作罢,阿翁却足足三个月没理我。”她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一回,无阐师太说我是小妖女,这是我头一次闻声人家这么叫我。不料厥后我下了山,几近大家都在背后唤我小妖女。这也真是奇了。” 沈瑄瞥见她提及旧事,语气固然冷酷如常,眼中神情还是透暴露苦楚孤单之意,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安抚。 蒋灵骞又道:“实在阿翁他……他也不是真的讨厌我。他对我还是很慈爱的,我小时候读书识字,大一点了习武,都是阿翁手把手教会的。但是他常常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神就变了,建议脾气来,让我走得远远的不要见他。我想贰内心必然藏了一件悲伤事,迁怒于我罢了。不过阿翁终是不留我的,比及我十五岁时,他就筹算将我嫁出去。” 沈瑄心道:那就是汤慕龙了吧? 蒋灵骞终究提到本身的婚嫁了,仿佛心有隐衷,半日不语,缓缓又道:“你是不是也晓得我许给了汤家?当时我也不识得汤君,只是内心不肯早早嫁人,却也不敢跟阿翁说,非常焦急。我想,倘如果我亲爷娘,必然不至于急着逼我出门。厥后又想,倘若爷娘在,我的事情也不能全由阿翁做主。因而,因而……” 沈瑄道:“因而你就分开露台山,想寻访你的生身父母是吗?” 蒋灵骞点头道:“也不满是。不管如何,我也很难拗过阿翁的,这可不比削发。我只是内心难过,想出来在江湖上逛逛。至于寻访爷娘,那有多难,只凭机遇了。唉,他们或许早就不在了,就算活着,当年就不要我,把我扔到国清寺,现下就算找到了,又有甚么用?” 沈瑄道:“不会的,当初必然是不得已才把你送到寺里去。或者你家中出了事情,乃至你与爷娘失散开。倘若他们现在见到你,必然欢乐得短长。天下做爷娘的,哪有不疼亲骨肉的?”蒋灵骞凝睇着他的眼睛,半晌不语,俄然道:“这些无聊事情,我怎对你说了这很多。我奉告你我的名字了,你可不准乱叫。” 沈瑄浅笑道:“我仍然叫你离离。” 蒋灵骞一愣,心想不让他叫灵骞,若真的叫蒋娘子,又未免太生分,因而道:“那也很好,我仍旧是离离。” 沈瑄找来一些树枝稻草,在门后避风处铺就一个垫子,将蒋灵骞安设在上面睡下,本身在另一处远远躺下。此时已是二更天了,走了一日,身上非常怠倦,他却恰好睡不着,内心想着蒋灵骞的话,久久安静不下来。

夜色沉沉,山道上空无一人,几只寒鸦时不时扑啦啦地从凋残的枯枝上飞起。离离拉着沈瑄的衣袖,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还是只用左脚跳着。沈瑄只得又伸手搀住她。不知走了多久,山道一转,面前俄然呈现了一座大庙,匾额上书“蒋山祠”几个大字。 离离道:“沈郎,我走累了,今晚就歇在这座庙里吧?” 沈瑄道:“也好,你脚伤未愈,不成走远了。” 沈瑄推开庙门出来,只见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倒是一个非常整齐的大殿,香案上还供着花烛、高香、猪头、果品之类,地下摆了一只巨大的香炉,满满一炉的香灰纸钱。看起来这座山中古刹的香火极旺。本来这蒋山祠里供的是钟山的地盘,人称“蒋侯”。汉朝末年,广陵人蒋子文在此地仕进,官任秣陵尉。蒋子文这小我生性酷虐无度,放荡好酒,在钟山下追击盗贼时被打死。到了孙吴时,却有人在钟山脚下见到他,他自称是钟山地盘,叫百姓给他立祠,不然将有大咎。当年吴中瘟疫、虫害、火警齐发,百姓惶惑不成整天。因而孙权就封了蒋子文做“中都侯”,在钟山下给他建了庙堂,塑了金身,连钟山也一度改名为蒋山。 香炉中还残存了一些明火,沈瑄找来一截纸钱,做了个引纸,扑灭了几支香烛,大殿中顿时敞亮起来。 昂首看看那座蒋侯的泥像,蟒袍金带,面如冠玉,非常面子威武,全无传说中的残暴之态。想来年深日久,甚么样的恶人都能修炼出一副慈眉善目来。沈瑄正想着,俄然闻声离离在背后念叨:“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独处无郎。”转头一看,离离正对着中间一座年青女子的泥像入迷。那诗句本是被人刻在香案上的,道的恰是这个女神“青溪小姑”,传说是蒋侯的第三个mm,未嫁而亡,时年二九,也被供奉在祠中。沈瑄道:“这青溪小姑,也还唱过别的几句歌。” “是甚么?”离离问。 沈瑄正要念出,忽觉不当:现在只要我和她孤男寡女深夜独处,我跟她说这个,只怕有挑逗之嫌。待要不说找话岔开,又想:离离一定不晓得那曲《繁霜》,我却瞻前顾后,反倒显得心中有鬼。正在迟疑,却闻声离离已经念出那诗句:“日暮风吹,叶落依枝,赤忱寸意,愁君未知。” 那十六个字,堪堪刻在香案的侧面。 沈瑄心中不安,转而打趣道:“离离,这个蒋侯,但是你的先人吗?” 离离纤眉一挑,奇道:“你安知我姓蒋?我又未曾奉告你。”旋即想起在山谷中,沈瑄就已说出她祖父是露台蒋听松,当然是早就晓得了。她不觉面红,嗔道:“是谁将我的名姓奉告你的!” 沈瑄道:“我只知你姓蒋,并没传闻过你的名字。你若不想让我晓得,我不问便是。” 离离悄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沈瑄发明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甚么,低头细细看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候,沈瑄俄然醒了,觉着本身脸上一片清冷,睁眼却瞥见一只手在为本身擦拭血迹。夜色沉沉,衬得离离那张脸更加惨白。她轻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沈瑄待要坐起来答话,胸前一疼,又倒在草垫上。离离从速扶住他,急道:“别乱动啊,你伤得很重。”旋即又道,“都怪我,未曾早些看到你……沈郎,你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沈瑄一时气急,也说不出话来,只见离离一脸体贴,便悄悄放心——她是来救我的。 离离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色的药丸塞入他嘴里。沈瑄吞了下去,只感觉又冰又凉的跟那金针没甚么别离。但过了一会儿,寒气垂垂化开散入四肢百骸,变作一种谷底幽兰、山中晓雾般的清芬,令人精力大振。沈瑄问道:“是绣骨金针的解药吗?” “甚么解药,绣骨金针上底子就没毒。”离离嫣然一笑,道,“我刺了你的穴位让你昏畴昔,才瞒得过钱九他们。疼不疼?”说着两眼望着他眉间的伤痕。 沈瑄摇点头。离离坐到他身后,两手抵住他背部的穴位。沈瑄晓得她要为本身运功疗伤,便调度气味,静候她的内力送过来。俄然,只闻声离离轻呼一声,两手猛地缩归去。沈瑄转头一看,只见她瞪着本身,神采非常奇特。“如何啦?”沈瑄问。 离离呆了呆,道:“没甚么。我……我不晓得如何给你运功。倘如果我伤了,你要救我,会如何做?” 沈瑄略一深思,随即将运功调度的法门一一道来,离离记在内心,便又一次将中指抵在他背上。这一回她仿佛非常谨慎翼翼,沈瑄只觉她的内力来得极其和缓,本身的丹田中却油然生出一股气脉与之应和,两下翻滚融会。过了一顿饭工夫,沈瑄竟感觉好了很多,几近能站起来走路了。 离离见他这一会儿工夫就好了大半,内心非常欣喜,取出几件衣服道:“这四周都是丐帮的人,不过我已经将他们点倒了,你快换身衣服逃脱吧。” 沈瑄点点头称谢,俄然瞥见离离倚在门边,待走不走,眼神怪怪的,遂问道:“离离,你要对我说甚么事情吗?” 离离低下头,含含混糊地说:“沈郎,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沈瑄见状,心中一动,道:“他们对你不好?” 离离点点头,忽而又摇点头,只是说不出话来。 沈瑄有些毒手,想了想问道:“那我们回葫芦湾,好吗?” 夜色昏黄,看不清离离的脸,只感觉她的眼睛如星星般一闪一闪的,言辞也飘忽不定:“我……我老是住在你家里……会不会……你……会不会毛病到你?” “不会的。”沈瑄道,“只要你情愿,在葫芦湾住多久都没干系。”话说出口来,俄然感觉有点不对,又弥补道,“我家有收病人的风俗。你是我的病人,失忆症还没好呢,本来就不该让你出来的。” “公然沈郎心肠最好。”离离欢笑道。

想到此处,沈瑄一身盗汗。离离心机机灵、武技卓绝,他可断断不是敌手,还是先走为上吧。

“你感觉如何?”他诘问。 “没如何。”她嘟囔着。 “有没有想起来甚么?” “没这么快吧?”她忽又翻过身,盯着他问,“沈郎,你说说看,你是但愿我能记起来,还是但愿我记不起来?” 沈瑄道:“当然是但愿你能记起来。治不好你,岂不是我这郎中无用?”

离离无语,翻个身睡畴昔,不再理他。

沈瑄天然睡不着,盯着离离的背影只顾入迷,将连日来的各种见闻细细思考一遍,忽地想起,他把钱丹给忘了!料来钱丹必然是和他一道被钱世骏的人捉了去,分头关在分歧的处所。离离看在旧了解的分儿上,会脱手救他,却不会过问钱丹。并且,听钱世骏的意义,钱丹竟是夜来夫人的儿子,而离离又与夜来夫报酬敌。假定钱世骏所言皆为真相,那么离离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怕是要跟钱丹计算了……

转而又想,离离脾气天真,若能记起旧事,说不定念在本身一家救过她的分儿上,并不找他的费事。毕竟相处了小半年,相互亲如手足,哪能说翻脸就翻脸。再一想,配这药也是碰运气,很能够毫无功效。倘若离离并没有想起甚么,醒来却发明他走了,她会悲伤难过的。

“我归去取了东西就来,我们一起走。你等着我。”离离身子一晃,在夜色中消逝了。 沈瑄换好衣服,犹自感觉恍恍忽惚如在梦中。走到门外,冷风一吹,俄然记了起来:秀阿姊交代的事我却忘了。 但是乐秀宁的话并不翔实,他现在已经承诺了离离,总不能当场忏悔吧?一时无解,也就旋即把乐秀宁的叮咛抛在脑后,先带着离离逃脱要紧。一时四顾无人,沈瑄心想这还是在钟山脚下,不知离离的住地点那里,离这儿远不远。 俄然道上几骑人马飞奔而过,为首一个银鞍白马,乌黑光鲜的铠甲在夜色中非常刺眼。这群人在街劈面一扇门前停下,一人跳上马叩门。过了一会儿,一个仆人出来问道:“是罗浮山汤君到了吗?” 阿谁白衣人道:“恰是戋戋。”那仆人鞠躬道:“郎君请进,九殿下今天下午接到帖子,已在书房等待郎君多时。” 沈瑄吓了一跳,本来劈面就是钱世骏的寓所,却不知离离为甚么去了半日还不回。实在离离并未走多久,只是他本身内心过于孔殷,便是一刻三秋了。沈瑄忍不住,悄悄绕到中间的一个偏门溜出来。这里只是钱世骏临时的居处,也没有几间房,却不知离离在哪一间。沈瑄瞥见一间屋子亮着灯,便悄悄走到那窗下,向里窥测。 只见那白衣人站在房间正中,倒是背对着沈瑄。钱世骏一边倒茶一边说:“汤兄为何这时才到,上午的集会汤兄不在,本王深为遗憾。” 汤慕龙道:“实在我早就到了,只是临时不想露面罢了。”说罢转过身来望着钱世骏。沈瑄这时才瞥见他的庐山真面,悄悄吃惊。钱世骏也算仪表堂堂了,可跟汤慕龙比起来的确俗不成耐。不消说他的面孔如何出众,但见他不过一袭素净白衣,别无装点,却自有一种出尘风采,令人倾倒。不过眼下这个小白龙的脸上,倒是写着一个大大的愁字。 钱世骏皱皱眉道:“汤兄此上钟山,莫非另有目标?” 汤慕龙正色道:“不错。钱兄,你我也算故交,我深夜来找你,也不筹算绕弯子。明天上午在钟山顶上,和你在一起的阿谁小娘子是谁?” 不但钱世骏,连窗外的沈瑄也莫名其妙,屏住了气谛听。只听钱世骏犹疑道:“那是我的义妹。” 汤慕龙冷冷道:“义妹?露台蒋家的小娘子,几时和钱塘府的九王论起兄妹来了?” 钱世骏闻声不是话,不觉怒道:“蒋小娘子曾在钱塘江上大战夜来夫人,为惨死的一个武林同仁报仇。我见她与我同仇敌忾,因而拜作异姓手足。当时很多朋友都做了见证的。本王始终对她礼敬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未曾委曲了她。不料倒惹得汤兄见怪起来!” 汤慕龙闻言,脸上浮出歉意:“是我心急,错怪钱兄了。只是我此下罗浮山,为找蒋小娘子几近跑遍了江南诸国,好不轻易发明了她,却在钱兄身边。我一时心急……” 钱世骏奇道:“你找舍妹干甚么?” 汤慕龙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道:“实不相瞒,她是我的未婚老婆。” 沈瑄一听,惊得几近晕倒,钱世骏也惊奇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只听汤慕龙续道:“我此次上钟山来找钱兄,就是想接她回罗浮山结婚。” 钱世骏笑道:“汤兄想接未婚老婆回家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现在却有些困难。” 汤慕龙怫然道:“如何?” 钱世骏道:“上个月舍妹与人争斗,一时没了她的下落。待我找到她时,她却不知中了一种甚么奇特的毒,竟然把旧事都健忘了。本王遍请名医为她诊治,一点用也没有。本王为此也非常伤脑筋。” 汤慕龙急道:“如何会有这类奇特的病?你将她带来见我一面吧,或许她还记得我。” 钱世骏淡淡隧道:“此时夜深了,叫舍妹出来见人恐怕有些不便吧。并且,舍妹也没提到过与汤兄有婚姻之约。” 汤慕龙咬牙道:“她何必对你说。我与蒋娘子的婚事是她祖父亲口许下的。客岁九溪秦老亲身作伐牵线,家父携我上露台山向蒋翁求亲。当时蒋翁欣然承诺,两家下过定,商定年底就结婚,你怎能在这里迟延?你只将她带来见我一面,我自当重重谢你。” 钱世骏笑道:“汤兄这是那里话。汤兄既有关雎之雅意,本王只好成人之美,说甚么谢不谢的。将来事成,本王也算得汤兄的内亲,恰是求之不得。” 事出俄然,沈瑄在窗外听着,都不免思疑汤慕龙说的是真是假,可这钱世骏的确小人,为了拉拢汤慕龙,给他一根杆子就顺着往上爬,竟也未几查问几句。 又见汤慕龙向钱世骏长揖道:“如此多谢钱兄了。” 钱世骏笑盈盈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公然引着离离出去了。沈瑄满内心焦心,怕她被这两人同谋欺诈了。只见离离一脸茫然地望着汤慕龙。钱世骏却笑道:“mm,这是岭南罗浮山的汤君,你可还记得他吗?” 离离冷着脸,扫了一眼汤慕龙,眼神既不像熟谙,也不像不熟谙。 钱世骏又道:“汤君是你的未婚夫婿,此次特地来接你回岭南结婚。你可随他去了。” “少来!”离离怒道,“我不熟谙他!” 钱世骏叹道:“mm,你不会真的都忘了吧?汤君与你早有婚姻之约,你连他也不记得?好好想想。” 离离一脸厌恨:“你胡说!不成能的!我向来没有订过亲。” 钱世骏道:“这是千真万确的,阿兄怎会骗你?” 离离嘲笑:“我安知你是不是骗我?你说你是我义兄,我就得跟着你到处跑,你说此人是我未婚的夫君,就把我卖给他去。你说甚么是甚么,反正我本身是甚么也不记得了,由得你摆布。” 钱世骏又好气又好笑,点头道:“汤兄,你也看到了,舍妹脑筋不复苏。她如此说话,我也没法。不如你本身同她讲吧,你既是她未婚夫,或者她对你另有几分印象。”说着回身出去,留下离离和汤慕龙两人在书房里。 离离见状,退到门边,严峻地对汤慕龙讲:“我不会随你去的,你若无话,我这就走了。” 汤慕龙仓猝道:“蒋娘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辛辛苦苦找到你,总盼你能明白我的情意。” 离离更不答话,回身就走。汤慕龙跃上前去,一把拉住她左臂。离离回身一掌向他肩上砍去,汤慕龙悄悄让过,还是不罢休。离离翻身跃起踢他的下盘,汤慕龙不闪不避,受了她几脚,手上的力量却一点不减。如此几次合,离离摆脱不得,不由得满面通红。 正在焦心时,俄然哐的一声,一扇窗户被重重撞开,刮进一阵北风,将蜡烛也吹灭了。两人都一愣,不由停了手。离离却心机活络,猛地抽出左手纵身向门外跃去。汤慕龙待要看窗外是何人,不防离离走了,只得追出去。 窗外天然是沈瑄,他见离离为汤慕龙所迫,急中生智想引开汤慕龙。此时见两人仍旧追逐而去,也吃紧跟上。离离冲出寓所,直往山上奔去。钱世骏这时听得有变,也追了出来。这三人轻功俱是不弱,沈瑄那里追得上他们,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但贰心中惦记离离安危,便不管不顾地往山上爬去。几近爬到了山顶,也不见那三小我在那里。沈瑄正焦心间,模糊闻声山后绝壁的方向有人发言,心中暗叫不妙,向那边赶去。 只见绝壁边亭亭立着离离的身影,长发在凛冽的山风中飞扬。汤慕龙和钱世骏站在一丈以外,欲进不得。钱世骏叫道:“mm,快返来,你我兄妹有甚么不好讲!” 离离冷然道:“我叫你们走!” 三人一时无语。情势仿佛非常严峻,谁也没重视到另有人在四周,沈瑄悄悄走近。 汤慕龙道:“蒋娘子,你此时不随我去就罢了,何必如此?连你义兄也怨上了。” 离离不睬他:“快走!” 钱世骏又道:“mm,随我归去吧,别活力了。你嫁不嫁汤君,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离离道:“九殿下,我当然不会跟汤君去。从本日起,连你也不必过问我的事了。” 钱世骏惊道:“你说甚么!你一个病人,我怎放心让你自去?别讲气话了,你跟我归去,我与汤君向你赔罪就是。” 离离嘲笑道:“九殿下何必如此,我算甚么?不过一个弱女子,连本身是谁都不晓得,统统任凭你们摆布。我也不晓得你如何会是我的义兄,既是义兄又如何这般对我。你不必再提此事了,我本也不配做九殿下的义妹。你走吧,此后我不识得你。” 钱世骏急道:“mm,你如何如许讲。说走就走,也不念为兄常日里如何对你?” 离离拖长声道:“钱九,你抓住我不放,莫非不是另有所图吗?你急着让我想起来的,到底是甚么事啊?我想不起来,你还是提示提示我吧。” 钱世骏神采大变,道:“mm你疯了!” 离离喝道:“不准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一了百了!” 汤慕龙柔声道:“蒋娘子,不管你想如何都能够,千万别跳下去!我们这就走开,还望你转意转意。” 离离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嘲笑道:“是吗?” 说时迟当时快,只见白衣起处,汤慕龙已飞身跃上,捉向离离背心。这一下极是凶恶,略一拿捏不定,本身就飞向绝壁下,竟是同归于尽的架式。但汤慕龙武技当真极高,不但方位精确,恰好就在绝壁边上,并且迅捷无匹、悄无声气。离离本来背对着他,这一回竟然防不堪防,眼看就被他拖了返来。

“你别怕,这药我本身也尝过了,就算没用,吃了也不会中毒的。”他又说。

她的笑容清甜,如夜合花绽放于阴暗当中,看得沈瑄竟一时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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