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重回故居

瑾瑜再次回到昔日的家门前时，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她越挖越深，汗湿了鬓角，双膝跪在地上，手上、身上弄得满是泥土，她却都顾不上，专注得有些吓人。

书房门上挂着个锁头，墙根底下堆着过冬用的柴禾，窗户糊上了厚厚的纸；窗台上原是摆着父亲最敬爱的兰花，现在竟挂了长长一串玉米。

“别婆婆妈妈的！”

郑宴离再次亮出腰牌，让她不要禁止。

那位妇人便站着没动，没再作声。她有四十来岁，看破着打扮应是这家的女仆人？但服饰非常朴实，瞧着也不像是朝廷大员夫人的做派。

现在这时节，恰是叶红梨黄，硕果缀满了枝头。

彻帝是个气度局促的人。他固然获得皇位，却仍然对于不了长平公主，更没法节制远在西北火线的镇国公主。固然镇国公主伉俪并没有任何本色罪名，但彻帝为了泄愤，对于二人后事措置得还是非常草率，至于遗产就更不消说了。

她没说话，接过来持续向下挖。

事情完整分歧法也分歧端方，但无人申述——当京官的都不是傻子，敢如此措置那天然是得了天子的授意。

长平公主曾说过：不要对李彻这小我的德行抱有任何但愿，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阿谁被盯上的小厮，就是平常给这家送菜的杂役，名叫史东。

父亲听了只是一笑了之：瑾瑜爱吃梨，梨花在春季也是极美的，就留着吧。

当初探听地点时听到‘公主府’三个字，小刀也没多想。在她心目中，长平公主跟瑾瑜才应当是干系密切的一家人，一时竟忘了瑾瑜同时还是镇国公主的女儿。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排闼出来：“你们是谁啊？这是在干甚么？”

郑宴离手持锦衣卫的腰牌，没如何费事就被请进门。

面前画面与旧年影象的激烈的反差，使瑾瑜刹时复苏，脚步调然止住。

郑宴离无法，只得上前叩门。

还记得父亲在时，最爱侍弄花草。

不管母亲几月返来，总能看到院子里当季的花儿盛放。

瑾瑜原也没甚么等候，但目睹曾经的家宅四分五裂，正如这一家人骨肉失散，不免触景伤情，心中苦楚。

买下原宅最大这套院落的人家，也不是平常百姓。这家仆人姓王，传闻官职还不小，被朝廷派了差使往外埠去了，一年到头也不见返来；百口人搬来都城没几年时候，府上住的是夫人和三个孩子。

郑宴离蓦地回过神，将随身的匕首抽出来递给她：“你是在找甚么东西吗？……用这个吧。”

小刀不由烦恼：只顾着办事，如何就把这层干系给忽视了呢？

树下石台上放着个竹篮，装着顶好的几只梨，大抵是才摘了不久。

终究，她挖出一个小坛子。

张芝身后，镇国公主一向留在西北养伤始终没有回京，瑾瑜则跟长平公主去了宁夏，偌大的宅子便就此荒废了。

郑宴离给小刀递了个眼色，她会心，拉着管家先去寻史东问话。那管家见他直奔后宅原是不放心，但锦衣卫上门又招惹不起，只得叹了口气，由他去了。

按说，御赐的宅地就算收归朝廷也还是皇家财产，要有相称的品级或出身才气购买，就算查封闲置也不会流入官方被随便拍卖，但此次恰好又成了例外。平生兵马的镇国公主在军中声望极高，而当她归天以后，这座宅子也如同倒下的巨人，躯体被分化崩溃，终究没入灰尘。

那管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刚要上前拦她，郑宴离便抢先说道：“锦衣卫办事，休要多问！”

此时的她不需求安抚和安慰，只想温馨地流淌。

后院正中，种着一株梨树。

乌黑的指尖没入泥土，一捧又一捧。

郑宴离也觉出不当，劝道：“要不，我跟小刀去拿人，你归去等动静便是。”

瑾瑜朝那书房凝睇半晌，视野垂垂转向天井。

屋里接连又出来几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五六岁，扯着母亲的衣角站在廊下，都猎奇地朝这边瞧。

管家是个诚恳人，也没见过甚么世面，被唬得不敢吭声，只在背面跟着。

郑宴离皱眉看着她，故意想帮手，却又感觉她必定不会同意。固然没有任何解释，但他能感受她身上那种哀痛的情感，像悄悄流淌的河水。

自瑾瑜又踏入大门的一刻，就像是俄然又变回八年前阿谁天真天真的小女人。她全然忘了当下的事，一起顺着脚下熟谙的小径，直接往父亲的书房而去——仿佛父亲仍会像之前一样坐在窗前，唤她过来一同读书喝茶，静观庭前花着花落。

瑾瑜笑了笑，对郑宴离说道：“去拍门！”

天井里还是铺着昔日的青石方砖，跟影象相差不大；只是院中那株西府海棠已经枯死了，被砍得只剩两根枝桠，还刚强地留在角落里，被人当作晾衣裳的木架。

小刀有些担忧地问。

本觉得早就已经健忘的童年回想，此时竟是一点一滴又重回脑海，垂垂清楚起来。忽觉她拜别的八年，仿佛是一脚错踏入另一个时空，而现在返来时，亲人已逝，也再不见昔日旧景。

厥后，府上的仆人皆被斥逐，统统物品，连同宅子本身也被顺天府收了，然后别离售卖上缴国库——究竟上，这套操纵跟抄家也没甚么两样。

别的花木也好不到哪去，砍的砍、死的死，现在中秋已过，连荒草也枯黄了，满目凄然。

小刀不是都城本地人，重视到瑾瑜神采有变，才蓦地认识到这宅子原是与她有渊源的。

神情严厉，不容辩驳。

敕造镇国公主府的匾额已经被摘去了，这是料想当中的事，但没想到院墙也被拆了，内里的屋子被拆分售卖给分歧的几户人家，各自又重新垒了围墙分别边界，有种支离破裂的混乱。

“要不……你别出来了吧？”

还记得嬷嬷曾说，家里的院子要种就种桂花银杏之类的才好，不该种梨树——梨就是离，多不吉利。

瑾瑜在竹篮中间蹲下身来，伸手扒开落叶，暴露一片半湿的泥土。

“归君子就在里头，我把他叫出来查问也是一样的！”

郑宴离跟在她身后，知她应是震惊苦衷，怕扰了她的思路，也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