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惺惺相惜

正自悲伤哀思，忽闻荷香迷迷昏昏地在叫：“娘，娘……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厉之华悲楚之极,伸袖替她拭净泪水,啜咽道：“你别惊骇，有我在你身边。”

厉之华骇得摇臂捶胸，又俯口去吸她体毒。过了半响，荷香才又重新醒转，嘤了一声。厉之华道：“你别动，我好把你身上的毒给吸出来。”

荷香道：“我本不想逆反世伦，可……蜜斯愈来愈不晓……不晓人事，又有柳儿助纣为虐，行凶……凶作歹，我实在也不肯再呆那为……为仆为婢，目睹残横。你昨晚把……把姚氏打死，她们让……你偿命，也想制罪与我，只好冒险救你出来，我从未撒过谎……我是否错了？”说罢，泪流不止。厉之华听她说本身真的把姚氏打死，亦大感惊奇，暗道那婆子怎如此地不由打。却听荷香又说道：“你……你春秋有……有多大？”

荷香神智稍清，睁眼端视了半晌，才道：“是吴公子，我们现……在哪……那里？可死了么？”

荷香道：“不必了。吴……厉公子，我将近死了，你从速走吧，蜜斯她们可别来了。”

荷香低声恸泣，厉之华不忍，将她抱了起来，道：“我俩死在一起好么？”

厉之华见她脾气不但柔善，并且又颇刚烈，心中感钦，道：“你待人也忒柔善了。”

厉之华道：“那我叫你……叫你姐姐成么？”

荷香闻言，浑身一颤，目光随之又焦聚起来。很久，却摇了点头。

厉之华见她毒甚深,再也不忍骗她,说道：“我们现在在山顶上，都不会死的。”

荷香止了哭，好久才微微地害羞一笑，点头不答。

厉之华双眼噙泪，点了点头，说道：“满女人，我，我对不起你。”

厉之华道：“这当然是极好，可对待恶人却不必怜悯施善。不然便会农夫怜蛇，善始祸终。”

厉之华道：“我，我不姓吴……”

两人相处二十余日来，皆知对方脾气柔悯可澈，同为舛命，逐萌情芽。荷香常日里听他辞吐不俗，颇具矗立独行之迹象，甚倾其才。厉之华对她除一片戴德外，亦有佳望，只是他感受本身命不悠长，人家对己有恩，总觉那种非份之念，是一种对她的轻渎。

厉之华自知其意，说道：“我目前只是你的哥哥，谁的哥哥俱不是。”

一阵山风刮来，纷花飘叶，秋雁南飞，愈增悲秋之景。厉之华猛打几个暗斗，见左边不远，有一个洼坑，可遮山风，便走将畴昔，把荷香放下躺好。

荷香听了此言，心头大恸，泪道：“你这……是何必？那位阮堂主生……生得好俊……”

厉之华听得是勃然恨怒，目裂齿龇，骂道：“此类衣冠禽兽，此后非杀不成！”

荷香微微一笑道：“还说……甚么客气话，我对……对谁皆如此。”

岸上是处荒山，山上唯稀少有些树木，山下黄草丛深，波折各处，无径可寻。厉之华深一脚、浅一脚地抱她力行，一些獾鼠小兽闻有足声，倏现窜跳，俄顷不见。

厉之华见她复苏，忙奔近前哭叫道：“满女人，满女人，你可醒来！”

荷香浅笑道：“我、我倒想……倒想叫你哥哥。”

荷香疑道：“你为何不与她相认？”

荷香睁大两眼细看，见面前之人，那里是个麻脸丑汉？清楚是位玉面俊美的少年。心中大为讶愕：“无怪阮金凤等如此人物皆为倾慕痴迷，可他却为何这般藏匿不露？”思至此节，好象本身有种被捉弄的感受，“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奋力抬指道：“你……你……”一言未尽，复加昏迷畴昔。

荷香见他满眼泪痕，口唇沾色，当即明白他是在为本身治伤。噙泪道：“我浑身又痛又麻，耳鸣目浊，只怕就要死了。她……她们别追来了,你快点走吧,迟些可来不及……。”

到了山顶，已是卯牌时分，极目远眺，直见绵连的黄岭土坡，茫茫的无个绝顶，直是一片凄苍萧瑟，触目萧瑟。

现在他是精力倦怠，温饱交煎，恩仇集织，望着荷香昏沉不醒，存亡难定，又没法救治，内心更增疚悔。走出凹坑，仰天悲叹，一时泪雨纷落。

荷香昏倒当中，听耳畔有人在叫，缓睁泪眼，见面前有一男人，便叫道：“哥，哥，是你吗？”

见四周无径可通，亦无食可采，俯视西下，但见山壁如削，更有一大泊白水滩卧。暗自悲道：“不谓我厉之华初赌逢输，竟命绝于兹，又殃及了这位柔善的好女人陪我在此归命。唉！罪之甚矣……”

荷香现在体麻臂酸，感受头晕脑胀，见他在水中粗喘着游拉，其状之怜，令人悲不忍睹，越瞧越感悲伤，不由泪水横流，又呜声抽泣起来。

荷香目露密意，微声道：“这就好，这……这就好……”

厉之华见她突转神态，知是回光返照之兆，大为哀思，强忍泪道：“不不，你是我迄今为止见到最美的女人。你不但生得斑斓，且心肠更是斑斓，非其他女子可及。”

厉之华道：“我姓厉，我就是昨日那位阮堂主所说的人，我名叫厉之华，还未曾死。”　荷香啊地惊呼一声，只见他缓缓揭上面具来，示出原貌。

行到中坡，倚着一棵老槐蹲下安息，把荷香放在膝上。低头去看，荷香复昏。悲想：“即便到了山顶，又何有门路可行？若知有这般地步，怎去牵害满女人？大不了丢人现眼，堕了师父威名，让阮金凤把本身二人一起带走罢了。”又一想，本身已成了这等废料，不知阮金凤还是否会一如既往地钟情本身，也是难说。心念及此，不由悲喟几声，抱起她又行。

厉之华道：“我十九岁。

荷香凄然笑道：“你还没我大。”

荷香道：“那……那你姓啥？”

厉之华见状，知她悔言甚羞，哪顾别的，赶紧把她嘴角的血迹擦净。

荷香道：“你不是恶人罢？”

荷香哭道：“可我毕竟做了欺伦违理之错。 ”

荷香道：“吴……吴公子，我好想有……有个哥哥，你……你……”

厉之华泪水如倾，亦呜声道：“你是我的拯救仇人，都是我害了你，只要我不死，必然遍访天下名医救你。”说着，将她从船上抱起，登登陆来。

现在见她虽是满面的青紫，但甚羞之下，却非常地娇媚娇丽。荷香猛地展开双眼道：“我……我很丑么？”

厉之华道：“现在别提别人了。”

厉之华听她醒来，变声叫道：“满女人，满女人。”

厉之华道：“我落得那般场景，怎好羞得相认？那难道把师父的威名给扫了？我本身不更要无地自容、难堪之极？”

荷香道：“我就是如许的人，很小的时候，我爹娘就教我很多做人之法。”

厉之华见她如此之状，本身对此竟束手无策，爱莫能救，不由又悲又恨。堕泪说道：“满女人，别说胡话，我师父他白叟家乃是天下武功第一的妙手，我把你送到师父那边，他定有体例救你的。”暗又苦想：“现在已身临绝地，就是路上无敌追杀，本身也难以步行昆仑，还谈甚么别的？”又道：“我们要死就死在一起，我也毫不拜别。”

厉之华悲不自胜，强挤欢颜道：“我倒有个比我年长一岁的妹子了。”

荷香道：“畴昔的事就让它畴昔算了，他当时也未曾遂愿，我们还记那些仇怨做甚？百年后难道均为黄土死灰。”

厉之华道：“仁慈之辈视我为好人，奸凶之徒却视我为恶人。”

好不轻易游到西岸，这时天也近明。划子停顿，厉之华累得精极力尽，伏在岸边，感受天眩地转，嗓喉嘶痛，连吐两口鲜血。过阵工夫，才疲累稍退。挣扎着爬起家来，朝船上一瞧，见荷香已昏倒不省，神采黯黄。走畴昔连叫两声，毫无知觉。厉之华大惊失容，一搭脉搏，脉冲甚微。见她左背伤处，黑血涔涔，滴染船上。再也不忌别的，赶紧把衣衫顺膀扯开，见她背上青紫一片，还仍向四周扩延。心中骇异，忙伸口去吸，毒液入口苦辣，吸有十几口，毒液已无，可那片青紫却依是分散。厉之华漱了下口，用水把伤口洗净，复去吮吸，又吐了两口黑血，荷香才悠悠醒来，见他弯身在本身身边，难知何为，不由又“啊”地一声。

荷香却俄然怒道：“你给我走开，离我……离我，离我远远的！”言罢，又咳血不止。

厉之华道：“此情另当……别论，毫不触伦理品德以外相，休得仄悔。你伺奉她十几年，业已对得起她了。”说完，又游到船后，推船前行，与她离得近些。

荷香微浅笑道：“你别骗我了。我生得极丑，脸上又有一道伤疤。”顿了顿又怆然续道：“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有一次庄里来了客人，二少爷醉酒在房，他特让我去给送茶水，不料他欲对我非礼，我吓得大声叫援，无人来救。便不忌别的，张口把他的手指咬伤。他……他恨得当时想用剑杀我。不过他没杀我，却用剑把我的脸给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儿。说今后再见到我时，便不会再有非份的淫邪之念了。”

荷香闻言大喜，好似清智了很多，也笑道：“我也有比我年小一岁的哥哥。”又伤然道：“只可惜不是真的，你应是那位阮堂主的哥……”猛感这话说得有些不伦，登感心头狂跳，脸上羞得怒红，连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现在见她目光呆散，已气若游丝，而神采却有一种既热切又乞渴的神情。厉之华内心自明，呜声道：“满女人，你，你喜好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