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悔不当初

狗儿谨慎翼翼地除下了他衣衫后，用手巾悄悄地在伤处擦洗。时未几久，已刷洗结束，敷上一些药粉，帮他穿上了洁净的衣衫，又把他本来的那件茧袍放入盆里洗洗，然后又换了两盆新水。统统伏贴后，说道：“这位大哥，你另有甚么事需我来做？”

荷香见了忙道：“你躺在床上别动，先喝了这药再说。”把药端至近前，厉之华噙泪接了，捧着碗把药喝完，颤声道：“多谢女人，只是大恩不敢言谢，只要鄙人能活着出去，或原病能天意病愈，届时再论恩典。”

狗儿这才道声安，带了房门，又去了荷香那说一声，方回得家去。

厉之华闻听后，内心更将受动，想：“本来她只要两个碗盘，是让我先用以后，她才气够使。”说道：“女人应先用过再与我，这……这让我怎得放心？”

厉之华内心打动，暗想：“本身千万不能白白死掉，若死了，这荷香与鲁德之恩再也没法去报，那三大妖人及雷碧洁、柳儿之恨也是没法去报，至于朱淑真、楚楚两人对己的痴表情素更将莫为，即便真的会命不悠长，也要在临死之前先雪耻一番。”想毕说道：“只是鄙人恶疾难以肃除，恐怕长时托累女人，更增抱歉难安。”

狗儿听了，才满心欢乐地接了，乐道：“感谢荷香姐姐。”

荷香见了便道：“是狗儿哥来的，这位客人受了些伤，你帮他擦洗洁净，然后再敷上药。对了，你爹爹有没洁净些的衣衫，你待会拿一身来。”说完，从袖襟内取出一两银子给狗儿。

荷香浅笑道：“吴公子千万别再客气，我只是个做奴婢的，能帮的也只要这些，等今后蜜斯欢畅时，我去求她放你归去。”

半个时候后，荷香公然在外敲了拍门道：“吴公子，可曾用过饭否？”

厉之华闻言大窘，忙说道：“鄙人方才用完，有劳女人操心，快请进，快请进。”

厉之华见这荷香和顺仁慈，听她称本身是“吴公子”时，心感歉然，不忍去骗这位慈悲女子，又感觉顿时道出真相与她，却不甚妥，只好说道：“那就多谢女人了。”

厉之华浅笑道：“感谢你了，别的你去于连水家说一声，我那另有煎好的草药与药方，烦你一并取来。”

狗儿道：“我晓得了。”说完，喜孜孜地一溜烟奔出。

这时，只见从屋外走进一个十来岁的仆童，那仆童进屋便叫道：“荷香姐姐。”

思前想后，悲悔瓜代，不觉已近半夜，他现在仍无睡意，想到在这里本身唯遇了鲁德佳耦和荷香三个善人。这庄主雷海彪既能宠溺其女胡作非为，看似也绝非甚么善者之辈，此处距悬天峰甚近，定与魔教有些勾搭。不然，雷海彪也不敢在此处建庄。

荷香走过，房中又复沉寂，唯烛火偶尔炸些“啪啪”的火花声和房外草丛间的虫叫声。房内现在单身孤影，仿佛全部天下也万赖俱寂。厉之华思前绪后，悲慨万千，不由去想朱淑真、姞楚楚和师父公孙泰等人，想到本身目前存亡难卜，又落个受人欺负的了局，不由悲叹潸然。突又猛想起在襄阳城碰到的那位算卦老者，卜卦时说过本身若要北去，旬日以内必有灾害，又不成靠近女子。不觉浑身凉汗涔涔而冒，想道：“本身为试卦是否灵验而赌性北上，欠了池美矜一万两银子不说，但巧遇了阮金凤派出的丫环秋棠，才去彼处投宿，差点搞个功力尽失，但若不是在阮金凤那担搁一阵，本身岂不又服了魔教的‘乾坤八转丹’之毒？莫非这便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说？若如此，我怎该又身受掌毒，被这些凶妇狠婆欺负？”越想越感奇特，不由大为讶然赞叹。

厉之华见她所言的只觉是受了些皮肉之伤，便道：“我身受重伤，即便赖活着也无几年赖活头，只是女人的大恩却难以酬谢。”

荷香道：“吴公子也是命苦之人，大师能同处一时，就需相互顾问，何言谢辞。”

厉之华眼中噙泪道：“多谢女人几次相救，鄙人长生难忘，无法身受重伤，难报诸恩，望女人鉴谅……”

狗儿进房向厉之华道：“我刚才把汤药及药方另有一大包草药均给了荷香姐姐。”

只见荷香神采通红地走来。厉之华见她脸红，当然晓得女子不成擅进入男人房间和男女授受不亲等庸昧如此。荷香道：“打搅了吴公子歇息，还请谅解，本想明早来清算的，只因碗盘不敷使，这才冒昧前来。”

世人把厉之华抬到那张只铺有草苫的床上，让他反躺着，不致伤处疼痛，然后均告别归去。荷香扯住一个婆子道：“有劳黄嫂，你去叫个小哥来，让他帮此人擦洗一下，不然，没法去那张床上养伤。”

荷香带了门出房，厉之华表情难安，可他是个不爱总把恩仇常挂嘴边的人，唯是深埋于心处。

厉之华在于连水家时，平时只吃些粗茶淡饭或残杯残羹，更没曾见过肉食，今早唯喝了一碗稀粥，又被折腾了大半日，早已腹饥鼓响，见了这两大碗菜和热气腾腾的馒头，更加难抑饥欲，一阵风扫残云又伴跟着数声噎嗝后，两盘俱空，四馍皆无，最后连菜汤也兑水喝了。饭饱茶足后，突地暗道忸捏羞煞，心想这般狂食，呆会荷香出去若见了这些盘碗，岂不笑话？本身刚才应忍些饿，留下一两个馒头和一些菜，也显得都雅。

黄嫂道：“不劳荷香女人叮咛，我这就去寻个幺儿来听你使唤是了。”

半晌工夫，便听荷香在不远处说道：“喂，狗儿哥，你可曾帮他洗好？端个碗来干甚么？”只听狗儿道：“我先回家去拿衣裳，那位公子说于婶家有煎好的汤药和药方，让我帮他取来。”荷香道：“你把药和方剂先给我，重新熬一付，汤药凉了可不能喝。”

世人散讫，荷香端来了两大盆水和一些外伤药物，又拿了两根蜡烛和火刀、火石等物事放与桌上。

厉之华躺在床上正自黯然悲伤，却听房门吱呀一声，见是荷香端着药出去。厉之华想爬起家来，可伤处剧痛，力不从心。

荷香道：“我本来是住蜜斯楼上的，搬下住不久，本身一人用些碗筷却不必照顾太多，又不便去处别人借用，故此才来打搅公子。等明日我再多拿些碗盘来。”说着，回到外间，从桌上拿了几册书籍递给他道：“若没睡意，看看书，打些时候，也能催些困意。”接又道声安，摞了盘碗，捧着快步拜别。

荷香道：“你若不要银子，那我做姐姐的可活力了。”

厉之华看天气渐晚，说道：“多谢你了，天快黑了，这就回家用饭去罢，我没啥事要做了。”

狗儿道：“洁净些的衣衫我家有的，既是荷香姐姐来叫我帮手，我怎会要你银子？”

荷香与柳儿原住在雷碧洁的楼上，只因雷碧洁要练功，不成被人瞥见，便让她们均挪下去住，何时功成，何时再搬上楼来。〔?荷香所居之处，在雷碧洁的楼西约距七八丈远。屋子四周皆植些树木，遮住骄阳，对窗翻开，冷风习习，一扫暑气。几人搀着厉之华进了房，但闻得房内微微暗香，房内左边放张书桌，上也置些笔墨纸砚和册本诸物，内里一间，也放有一张闲桌，桌子不远处并放着两张藤床，此中一张床唯铺着草苫，另张床则铺盖俱全。两间房均白壁徒然，所设无它，但打扫得甚为洁静，比住在于连水家里要强胜百倍。

厉之华向他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

荷香道：“我此人待谁均此，从未但愿让别人来报答我，你年纪不大，怎说这些沮丧话。”

这狗儿甚是乖觉，对厉之华道：“这位大哥请稍等，我先回家帮你拿件衣裳来，呆会好换。”

睡也睡不着,便拿起荷香送来的一些书册闲看,见是些《朱子家训》、《女儿经》、《三字经》、《圣德经》、《增广贤文》等庸儒之谈。厉之华看了好笑，除了《圣德经》和《女儿经》以外，其他的皆是在小时候便已能倒背如流，心想在这类院围里竟能现这类愚儒集册，却实是老虎顾虑珠，假慈悲了。归正雷碧洁、恶柳儿等一干凶悍婆娘不会看这些，除非是荷香。遂胡翻了几页，便撂在枕侧，灭了蜡烛，直至丑时，才囫囵睡去。

荷香道：“我们都是薄命的贫民，切莫说这些外话，躺着别动，细心伤势，此后只要别惹蜜斯不快，便没有性命之忧。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目前还是先养伤为紧。”

荷香把另张床铺好，把他扶入那张床上，然后又把本来的床推向一边，把桌子拉向床头，点了蜡烛后出房。斯须，又端来了菜饭和碗筷。厉之华见那菜是一荤一素，一盘是青菜拼油炸豆腐，另盘是茭白混肉，碗里放着四个拳头大的馍馍。荷香把菜饭先放在桌角，顺手取了抹布，把桌面拭净，然后把馍取出放在桌上，遂才把菜摆好，倒碗开水以备送饭。说道：“吴公子慢用。”话罢，不等言谢，便出了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