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忘川

血红色的此岸花残虐地盛开着，摇摆着，伸展向悠远的天涯，无边无涯。此岸花没有花叶，卷曲颀长的花瓣有如循环。轻风吹过，此岸花海起伏如波浪，亡灵的歌声幽幽渺渺地从地底传来。

元曜来到此岸花丛中，开端摘花。在他摘下第四枝此岸花时，花下的泥土中缓缓伸出一段森森白骨。这只骷髅手一把抓向元曜的脚。但是，元曜的鞋子和裤腿上沾了少量朱砂，－－他在放九具童尸入朱砂阵时，不谨慎沾上的。白骨仿佛碰上了甚么可骇的事物，快速缩回地底去了。

“不，小生还不想去此岸。”元曜从速道。

月光下，此岸花无边无边，赤色伸展。

白姬一贯悠然自如，元曜向来未曾瞥见她暴露如此吃力的神采，不由有些奇特。他天然没法晓得，解开不能进入循环的灵魂的监禁，引渡背负罪孽的婴鬼和小鬼们去往此岸，进入六道循环，即便借助彻夜的天时、天时，也还是需求破钞很大的妖力。

“啰嗦！那是酒的原因！”

白姬俄然对元曜道：“轩之，忘川现于鬼门以外，但是百年可贵一见的事情。我们去看看？”

浮舟顺着忘川飘下，孩子们站在舟上鼓掌唱着儿歌：“曼珠沙，曼珠沙，那个幽魂不归家？坟头婴灵歌声远，提灯引魂鬼域下。”

“轩之踏进忘川，就晓得了。”白姬诡笑。

“归正，白姬你是一个心肠仁慈的好人。”

淡碧色的醇酿从壶中倾出，倒入玉杯中，披收回醇厚且清爽的酒香。

白姬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笑道：“只要九尾狐家的酒窖不空，这乾坤壶中永久都会有喝不完的美酒。”

“天尸⑤东遮，荧惑守心。彻夜，鬼门外能瞥见忘川？”白姬问小狐狸。

“再啰嗦，我把你丢进忘川去！”

“此岸在那里？”

“欸？！”元曜摘下第四枝此岸花，感觉脚下有甚么，他低头一看，甚么也没有。他暗笑本身又生出错觉了，拿着花走了。

“走吧，轩之。”白姬走出城外。

“这是甚么河？小生如何不记得通化门外有这么一条河？”

小狐狸分开了。

白姬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元曜望着浮舟垂垂行远，再也看不见了。

“好。”元曜来到柳篮边，拿出小狐狸送的酒。

自从进入缥缈阁，元曜就一脚踏在人间，一脚踏在幽冥，倒置了日夜，错置了阴阳，百鬼皆化形，千妖聚万相，连天下都变得有如幻境般不实在。

“你倒倒看。”白姬笑道。

白姬和元曜坐在朱砂阵中，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一阵风吹来，朱砂阵中的九具骸骨和一支婴骨笛都灰飞烟灭，消逝无痕。

白姬选了一片临水的空位，拿出朱砂和笔，画了一个庞大的符阵。符阵画好以后，白姬让元曜将九具童尸放入阵中，同时她也从柳篮里取出断裂的婴骨笛放入。

“嘻嘻－－”

“白姬，你一向说要把童尸高价卖给丹阳，但是彻夜却把小鬼们渡往此岸。实在，你也是一个心肠仁慈的好人。”元曜感慨道。

白姬、元曜走到通化门。

“咯咯－－”

元曜将酒递给白姬。

元曜感觉，婴鬼的眼神有些哀痛和孤单。

白姬在朱砂阵中坐下，道：“轩之，给我倒一杯酒。”

白姬将堆栈里的九具童尸用白绢包成一个大承担，让元曜背着，本身挎了一只柳条编织的篮子，篮子里放着小狐狸送的酒，两只玉杯，一盒朱砂，一支笔，另有那支断掉的婴骨笛。

白姬笑了：“人多，更热烈一些嘛。”

元曜活力隧道：“除了小生，那里另有人？小生比来总在思疑，这个天下上除了小生是不是就没有人了。”

白姬和元曜朝东北走了约半里远，一片素净而诡异的血红色花海和一条缓缓活动的河道呈现在两人面前，河面上烟雾环绕，河水呈血黄色，河底密密麻麻满是人脸。元曜只感觉一阵晕眩，几近跌下河去。

元曜吃惊，仓猝跟上。

小狐狸怯生生隧道：“家父说，愧蒙白姬厚礼相赠，山野人家寒微鄙陋，没有拿得脱手的宝贝回赠，唯有藏了几坛水酒，还可见人。望白姬不要嫌弃，收下薄礼。”

元曜觉得白姬又要他爬墙，昂首望了望数丈高的城墙，连连摆手道：“这一次，打死小生，小生也爬不上去了。”

白姬笑道：“如此，替我谢过九尾狐王。”

竟然倒满了一杯？！

“白姬，他们去那里了？”

不一会儿，此岸花上升起四缕血红色的烟雾，从四个方位向朱砂阵中间汇合，红烟胶葛出螺旋般的纹路，一如曼陀罗的斑纹。

酒壶很精美，不过七寸高，元曜悄悄感觉狐狸一家子真吝啬，这一点酒能够倒满一杯么？

小狐狸羞怯隧道：“您客气了。”

早晨，白姬、元曜、离奴在后院乘凉，白日来过的小狐狸又来了。小狐狸叼了一个小竹篮，竹篮里放着一壶酒。

白姬昂首望了一眼星空，银河清浅，天星如棋。

元曜舌挢不下。

“咦？白姬你的脸为甚么红了？”

忘川中白雾环绕，不时有一两只浮舟飘向下流，浮舟上站着形形色、色的人，或非人，它们随波向此岸泅渡。

小狐狸点头：“某刚才从鬼门进城来，确切能瞥见忘川，很多迷途的孤魂野鬼都在乘舟往此岸跋涉。”

送回礼的任务完成，小狐狸起家道：“那某告别了。”

九具童尸和婴骨笛上升起了一缕白烟。十缕白烟沿着红烟的纹路，被引渡向东北方位的忘川。

白姬用手一推，门竟然开了。

“哈哈－－”

注释：⑤天尸：鬼宿四星中的星团，晦夜可见，名：积尸气。别名：天尸。

“唔。好。”小墨客不敢不去。固然，他感觉鬼门、忘川之类，不是合适人看的东西。

“此岸。”

白姬从柳篮中取出朱砂，羊毫，她用羊毫蘸朱砂，在城墙上画了一扇门。

元曜拿起另一个玉杯，开端倒酒。古迹般的，本来应当空了的酒壶中，源源不断地倾出碧色的酒液。

“好。”元曜固然不晓得白姬在做甚么，还是乖乖地去了。

元曜背着承担，哭丧着脸道：“去甚么鬼门，看甚么忘川也就罢了，为甚么要背着尸身去？”

白姬品了一口，展颜而笑，道：“九尾狐族藏的美酒但是人间极品，连天界的神仙都喝不到呢。轩之，你也来喝一杯吧。”

九个小鬼呈现在朱砂阵中，笑闹不断。断裂的婴骨笛旁，阿谁只穿戴一个红色肚兜儿的婴鬼也沉默地站着。他的头颅断了，他正用双手捧着本身的头。

夜深人静，通化门紧紧封闭，有禁卫军在守夜。

白姬望着忘川下流虚无的绝顶，喃喃道：“比起被监禁在大家间受人差遣，去往此岸，循环转世，才是幽灵最好的归宿，特别是满怀临死前的痛苦与痛恨的婴鬼。”

不知何时，从忘川的上游飘来一叶浮舟。

白姬脸一红，道：“啰嗦！我才不是甚么心肠仁慈的好人，我只是嫌那群小鬼每夜跑来跑去，吵得我睡不着觉，才借着彻夜的天时、天时，把他们送去此岸。”

元曜尝了一口酒，仿佛是某种山果变成的，甘洌醇厚中异化着一丝清芬苦涩。入喉以后，五脏六腑仿佛被一股和顺的清泉洗涤，说不出的舒畅。

“这是忘川。彻夜天尸东遮，荧惑守心，忘川现于鬼门以外，是百年难见的事情。记着，不要看忘川河底，不要沾忘川的水，不然就会沉入幽冥，再不能回人间。”

“轩之，不要看河底，会被摄去灵魂。”白姬扶住了元曜。

“好。但是，恐怕再倒不出一杯了。”元曜摇摆着酒壶道。

“轩之啊，看来你得去韦府住几天了，不然你能够真会恍惚了人界和非人界的鸿沟。”白姬道。不管如何，人和非人不是同类，元曜不成能永久待在缥缈阁。终有一日，他会回到人群中，再也看不见缥缈阁，看不见白姬，看不见离奴。

十个孩子走向忘川，登上浮舟，沿着河水漂流而下。此岸花随风起伏，亡灵在夜空中唱歌。

白姬将四枝此岸花放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位。忘川在朱砂阵的东北方位，白姬站在西南边位，她双手结了一个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白姬带元曜避开正门，来到一处僻静的城墙边。

“轩之，去摘四枝此岸花来。”白姬叮咛道。

白姬笑了笑。

“这是如何回事？”小墨客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