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云不测瓶儿招赘(2)
婚后三日,瓶儿凑了三百两银子,临街翻开一座门面,两间开店,焕然一新,与竹山看病卖药,不久,又买了一匹驴儿与竹山骑着,来往行医。竹山如同一步登天,坐在店里神情,骑在驴背上也要扭捏扭捏身子。
瓶儿答道:“大街上胡先生。”
“后代俱无。”瓶儿答道。
第二天,重又神清气爽的西门庆,大开正门,复工花圃。
冯妈妈可不肯,说道:“好哥哥,我在这里等着,你拿进头面去,和你爹说去,你不知,你二娘那边好不恼我哩。”
“是那东街上刘寺人屋子住的胡鬼嘴儿?”竹山见瓶儿点了点头,又说道:“唉,他又不是我太病院出身,晓得甚么脉!娘子如何请了他?”
瓶儿不在乎照实直话:“是县衙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大官人。”
“既是无妨,那就说了,娘子如果听着不欢畅,只当小人没说。”竹山说道,他略停了停,见瓶儿当真听着,也就说了去:“娘子因何嫁他?小人常在他家看病,最知详细,此人原是败落户,现在又专在县中抱揽说事,举放私债,五分的利坑人。又发卖人丁,凌辱仁慈,家中不算丫头,大小老婆有五六个,常时用棍棒打老婆,略不中意,就令媒人领出售了。他是打老婆的班头,坑妇女的魁首。娘子这是早对我说了,不然进入他家,如飞蛾投火普通,坑得人上不上,下不下,当时悔之晚矣。况克日他亲家那边出了事,扳连在家,遁藏不出。他那新盖的屋子也只是半落分歧的,多丢下了。东京关下文书,坐落府县拿人。到明日,他被拿去东京,盖的这房,定是入官抄没的数儿,娘子为何定要嫁他做甚么?”
瓶儿问道:“西门庆他刚才出门去了,你关上门未曾?”
本来这来保、来旺跟从西门庆多年,机警善变,又常被使去买卖场和官吏间刺探周旋,极知门径。到了东京,设法弄清门路,进了蔡京太师府,虽未见到蔡京,却拜见了蔡京的儿子、平和殿学士兼礼部尚书、提点太一宫使蔡攸,递上“白米五百石”的揭贴,也就是奉上白银五百两,直言申明本身是杨戬的亲家陈洪家的家人,蔡攸便差管家把二人带到专管此案的当朝右相、资政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李邦彦府上。也该西门庆交运,正值李邦彦散朝回家。二人有蔡府管家引领,进府无反对。见了李邦彦,二人下跪叩首,还是奉上揭贴礼单。李邦彦见是蔡府引领来的,又与杨戬有亲,便将朝廷措置明告二人:圣心回动,杨戬没事,但是部下之人,还要发落几个。二人听到西门庆的名字也在典刑正法之列,仓猝叩首,再告明本身就是西门庆的家人,求老爷开恩超生。那李邦彦见五百两金银只买一个名字,乐得这情面,便将西门庆的名字改作贾庆。西门庆是祸事撤除,有惊无险。
瓶儿说道:“些须微意,不成礼数,万望先生笑纳。”
两人在房中,各递了一杯交欢盏。婚事既成,蒋竹山痛痛快快,直饮到天晚才回家去。
蒋竹山正等这句话哩。他见瓶儿被本身这番真真假假的话说动了心,暗自欢乐,赶快接嘴问道:“不知娘子要多么样人家?小人探听确切,好来回娘子。”
“哟,苦哉,苦哉!”竹山叫了起来。
“喔。”竹山心中一跳,赶紧问道,“动问娘子,与何人作亲?”
这日,瓶儿安排了一席酒肴,备下三两银子,使冯妈妈请过竹山来相谢。那蒋竹山第一天为瓶儿诊病时,已怀觊觎之心,这几日,已是日思夜想。冯妈妈一请,蒋竹山即具服而往。延当中堂,瓶儿盛妆出见,道了万福。茶汤两换,请入房中。蒋竹山定睛看时,酒肴已陈,麝兰香蔼。小丫环绣春在旁,描金盘内托出三两白金。
看看已是七月初头,一日,西门庆在花圃亭中歇凉,望着那未完工的楼房卷棚发楞,惦着来保、来旺二人办事的成果如何,忽见玳安出去,说是来保、来旺返来了。西门庆跃身起来,趿着鞋直奔厅堂。
瓶儿又笑了,心想还真有比我还急的,说道:“你既无钱,我这里有个妈妈,姓冯,拉她做个媒证,也不消你行聘,择个谷旦良辰,招你出去入门为赘,你意下如何?”
瓶儿答道:“拙夫从去岁十一月,得伤寒病死了,今已八个月来。”
瓶儿见竹山一脸苦容,用心问道:“这是怎讲?”
瓶儿说道:“有累先生,俯赐良剂,奴好了重加酬谢。”
竹山又叹道:“唉,可惜娘子这般芳华妙龄之际,单独寡居,又无所出,何不寻其别进之路?甘为幽郁,岂有不抱病之理?”
蒋竹山不料如此之易,赶紧倒身下拜:“娘子就如同小人重生父母,再长爹娘,夙世有缘,三生大幸矣。”
竹山问道:“请的哪家先生?吃谁的药来?”
“先生何不指教?还请先生说出无妨。”瓶儿说道,一边教丫环斟酒。
自此,瓶儿常常梦境随邪,只感觉夜夜有狐狸化名托姓,来摄其精华。垂垂地,描述黄瘦,饮食难进,卧床不起。
“又一件,似娘子这等妙年,发展深闺,处于充足,何事不遂,乃至于前日有此郁结不敷之病?”竹山又问道。
蒋竹山被请进寝室,见病人雾鬓云鬟,拥衾而卧,似不堪忧愁之状,却也有病西施之姿色。竹山就床诊视脉息以后,开言说道:“小人适诊病源,娘子肝脉弦出寸口而洪大,厥阴脉出寸口久上鱼际,主六欲七情而至,阴阳交争,乍寒乍热。似有郁结于中而不遂之意也。似疟非疟,似寒非寒,白日则倦怠嗜卧,精力缺少;夜晚神不守舍,梦与鬼交。若不早治,久而变成骨蒸之疾,必有属纩之忧矣。可惜,可惜!”
瓶儿高擎玉盏,向前见礼,说道:“前日奴家心中不好,蒙赐良剂,服之见效。今粗治水酒一杯,请过先生来,知谢知谢。”
“奴虚度二十四岁。”瓶儿答道。
蒋竹山走后,瓶儿与冯妈妈商讨,说道:“西门大官人家出了这事,休咎难保。再说,奴家这边没人,大病一场,险不丧了性命,为今之计,不如把这位先生招将出去过日子,有何不成。”第二天,瓶儿使冯妈妈给蒋竹山通信畴昔,择六月十八日大好日子,把蒋竹山倒踏门招出去,成其佳耦。
瓶儿说道:“人家倒也非论乎大与小,只像先生这般人物的。”
竹山点点头道:“本来娘子夫主殁了。多少时了?”
玳安只得先把马拴下,接过甚面,回进家里,半天赋出来,对冯妈妈说:“我对俺爹说了,头面爹收下了,教你上复二娘,再待几日儿,我爹会出来去二娘那边说话。”
竹山刚起家,听言又跪下,哀告道:“小人行年二十九岁,正月二十七日卯时建生,不幸客岁荆妻已故,家缘窘蹙,实出寒微,今既蒙金诺之言,何用冰人之讲!”
竹山笑着说:“小人无不消心。娘子若服了我的药,必定贵体痊安。”说毕起家拜别。
这狮子街大街口上,有个行医的太医,名唤蒋竹山,年纪还轻,不上三十岁,生得五短身材。冯妈妈见瓶儿病重,向瓶儿说了,请来蒋竹山看看。
竹山又问道:“娘子另有后代没有?”
问得冯妈妈莫名其妙,心惊肉跳,只能直言:“娘子想大官人想得心迷了,那里得大官人来?影儿也没有。”
只竹山这番话,把个瓶儿说得杜口无言。瓶儿想着本身另有很多东西丢在他家,又见他在施礼结婚之时,连请不到,莫不是坑我这个没脚蟹女人。深思半晌,暗中跌脚悔怨,心中责怪道:“一次两次请他不来,本来家中出了事。不过,出了天大的事,也得来传个话呀。”想到这里,瓶儿对西门庆越加迷惑不满。目睹得这蒋先生说话活动,一团谦恭,若嫁个这般人物也罢了,不知他有无妻室?因而瓶儿问道:“既蒙先生指教,奴家感戴不浅,倘如有甚么相知人家,愿举保来讲,奴无有个不依之理。”
瓶儿听了,微浅笑道:“不瞒先生,奴因拙夫归天,家事冷落,单独一身,忧愁思虑,安得无病?”
冯妈妈说道:“这还用问,明天是甚么日子?你二娘使我送金饰头面来,怎的不见动静?要请你爹畴昔说话哩。”
瓶儿抱病,病愈招赘蒋竹山,又为蒋竹山开店买驴,这些事,西门庆涓滴不知。
瓶儿笑了,以手携之,说道,“且请起,未审先生鳏居几时?贵庚多少?既要做亲,须得要个保山来讲,方成礼数。”
瓶儿说道:“也是因街坊上人荐举,请他来看的。只是拙夫没命。不关他事。”
二人推来让去几番,竹山方才收了。瓶儿递酒,安了坐次,饮过三巡,竹山偷眼睃视瓶儿,粉妆玉琢,鲜艳惊人,非病时可比,不觉血冲脑门,心跳砰砰。他先用言语挑之:“小人不敢动问,娘子芳华多少?”
蒋竹山听罢此言,胜似天降仙女,地涌金银,心中痒痒,又不知搔处,仓猝走下席来,双膝跪在地下,说道:“不瞒娘子说,小人内帏失助、中馈乏人,鳏居已久,子息全无。倘蒙娘子垂怜见爱,肯结秦晋之缘,足称平生之愿。小人虽衔环结草,不敢有忘。”
玳安不敢明说家中的事,只得对付道:“俺爹连日有些小事儿,不得闲,你白叟家还拿转头面去。等我饮马返来,对俺爹说就是了。”
竹山从速行礼道:“此是小人分内之事,该当措置,何必计算。”又见三两谢礼,说道:“这个,门生如何敢领?”
瓶儿笑了笑,说道:“奴克日也正讲着婚事,迟早过门。”
这来保、来旺二人出了李府,谢别蔡府管家,星夜兼程,回到清河,将所干之事重新到尾细说一遍。西门庆听到本身被列入发落的行列时,脸都白了。当得着名字已改,才一块石头落地。他对月娘说:“若不早早令人去办理,如何了得。”
“咳,罢,罢,既已作亲,说了反倒不好,不说了罢。”竹山摇点头,端起酒杯,仰脖喝干。
冯妈妈归去奉告了瓶儿。瓶儿只得耐烦等着。等过了蒲月,进了六月,朝思暮盼,音信全无。把个好好的瓶儿弄得茶饭顿减,精力恍忽。到晚,孤眠枕上,展转难眠。忽闻声外边打门声,仿佛见西门庆来到。本身迎门笑接,联袂进房,问其爽约之情,各诉衷肠之话,绸缪缠绵,彻夜欢娱。鸡鸣天晓,西门庆俄然抽身归去。瓶儿恍然惊觉,大喊一声,精魂已失。冯妈妈闻听,仓猝进房来看视。
瓶儿送药金五星,使冯妈妈讨将药来。妇人晚间吃了竹山的药下去,公然安静入眠,一夜不惊骇。第二日起来时,神采变好,饮食垂垂加添,也能梳头走动,不过三五日,精力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