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君臣交锋
徐良见是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边用手擦鼻子上的花粉一边骂:“作死呢?”
慕容泓以一种很随便的语气道:“朕决定将她放在朕身边当差。”
长福偷眼瞧了瞧殿门前的侍卫,道:“是,主子记着了。”
慕容泓手一抬,徐良仓猝上前接了他手中的玉快意。他腾脱手将腰间佩带的一柄短剑解了下来,起家走到钟慕白面前,将短剑递给他。
捧着梅花的长安吓了一跳,连连告罪。
长安昂首低眉地赔谨慎。
徐良高唱一声“散朝”,仓猝跟了上去。
长命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好了,徐公公……溺水了!”
“不可。”慕容泓未经思虑便决然回绝。
他这马屁拍得肉麻,阿谀的模样也让人腻味得很,郭晴林心中鄙夷,嘴上刚欲对付他几句,忽见甘露殿一侧长福与长命着仓猝慌地跑了出来。
“杂家听闻长公公博闻强识聪明聪明,在潜邸时便深受陛下宠任,乃御前一等一的机警人,本日一见,公然名不虚传。长公公年纪尚简便有如此恩宠,前程无量啊。”郭晴林知徐良救驾之名就是长安喊出来的,故而成心摸索。
“提来了直接带甘露殿来见您么?”长安问。
徐良眼下只想查明刺客被杀之事,向太后廓清本身,哪故意机去做这不利差事?正想抓小我来顶差,一回身却撞上一大束红梅花枝,碰了一鼻子的花粉。
“甚么风?金风。徐公公呢?太后要赏他,快些叫他出来领赏谢恩吧。”郭晴林眸光不经意地往甘露殿前溜了一圈,道。
长福领命,一溜烟地往甘露殿背面寻去。
“哎哟,主子刚看到徐公公仿佛往甘露殿背面走了,郭公公您稍等,主子派人去寻他。”长安回身叫长福。
“嗯,别人呢?”慕容泓侧过脸看了看那七零八落的梅花。
长安做小伏低地奉承道:“郭公公过赞了,主子入宫不过三月,恰如那笨鸟方才入林,若非有郭公公徐公公如许的前辈提点着,早不知甚么时候就被发落了。要说前程,主子再学个十年,到时郭公公如果能汲引主子给您提鞋,主子就心对劲足了。”
慕容泓抬眸看他。
“臣并无此意。”钟慕白拱手道。
“想弑君,用朕赐你的这把短剑,别用你本身的剑。太尉大人乃龑朝一等一的建国功臣,是先帝临终钦点的顾命大臣,更是先帝生前亲信爱将,朕不想因为本身无能,扳连太尉大人百年以后无颜去见先帝。”慕容泓神采如常地说着惊世骇俗之语,吓得殿中众臣都跪了下来。
“不知陛下筹算如何措置?”赵枢问。
长安不再多言,洗完了花,将水洒洒,也不管碰掉了多少花瓣,就这么抱着进殿去了。
普通如许的少年如不加强熬炼,即便成年了也可用五个字概括:中看不顶用。当然,这里只是特指某一方面。
慕容泓复又看向赵枢,道:“相国事想让朕开这个残暴残暴的先例么?”
君臣二人在满朝文武的沉默中对峙半晌,慕容泓唇角微微一勾,笑了起来。明艳端丽的笑靥被身后那严肃厚重的九龙屏风映托成了一朵开得不应时宜的花。
先帝慕容渊与慕容泓虽为兄弟,实则一点都不相像。慕容渊肖其父,龙章凤姿威武俊朗,而慕容泓类其母,面貌既姝春秋又小,与慕容渊比拟,便如青松之侧的牡丹普通,风神绝世,却非国栋。只那一双长眉,乌黑锋利,眉梢斜飞的模样与慕容渊如出一辙。
但是于上辈子见多识广的长安而言,这张脸是充足美了,这副身材么,还是稍显薄弱了些。
慕容泓道:“赢烨曾先于我兄长攻取盛京,并在盛京称帝,这是究竟。荆益两州现在尚未光复,形同国中之国,也是究竟,于这两点,朕偶然自欺欺人。至于陶氏,在朕眼中她就是个丈夫出征留守火线而不幸被俘的妇人罢了。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朕不忍,亦不屑。”
长安承诺着往殿外走,刚踏出甘露殿的大门,便见长信宫的郭晴林郭公公劈面走来。
“徐公公内急,让主子代他去提人。”
比起钟慕白铁马冰河般刚烈砭骨的目光,慕容泓的目光温和清美如丽州之春。
“朕如果真命天子,便是多么样人都不敷为惧,若不是,也不必然就死在赢烨手里!”慕容泓不接剑,回身回到宝座前,居高临下看着跪了满殿的众臣道:“即便没有亲政,朕也是天子。若尔等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尔等看错人了。朕虽无先帝之才,倒是先帝一手养大,便是身首异处骨肉成泥,也断不会丢了与先帝一脉相承的这点风骨。陶氏一事朕意已决,尔等无需再议。”言讫,自徐良手里拿了快意,独自走了。
“那你去吧。”慕容泓似无所谓道。
慕容泓一起沉默地行至甘露殿前,方回身叮咛徐良:“你现在就去掖庭诏狱把陶氏带到甘露殿来。”
慕容泓停下抚摩玉快意的手指,看着赵枢道:“如相国所言,赢烨一死群寇无首必败无疑,那么,数月前朕的兄长崩于乱军当中,在群寇看来我等难道也是群龙无首必败无疑?但是如何?如果赢烨部下也有相国太尉之类的能臣虎将,便是赢烨死了,贼寇也未见得就能一举荡平,反叫天下人诟病我大龑将士无能,妄图凭一个女人击溃贼寇,难道笑话?再者,如果赢烨不来又如何?莫非朕还真的千刀万剐了那女子?太史令安在?”
太史令孔庄出列:“臣在。”
“佩剑上殿是先帝给太尉大人的殊荣,太尉大人这是筹算在殿上对朕以剑相逼吗?”慕容泓悠悠道。
钟慕白双手接了,疑虑地看着慕容泓,不解其意。
钟慕白看着那双长眉,后退一步单膝跪下,双手呈上短剑,道:“臣不敢。只是逆首赢烨刁悍,若任由陶氏留在皇宫,唯恐会危及陛下安然。请陛下收回此剑以作防身之用。”
“陛下如果恐为世人诟病,请将陶氏交由臣来措置。”赵枢还未说话,一向沉默不语的太尉钟慕白俄然道。
赵枢道:“现在逆贼占有荆州益州一带,倚仗无益地形负隅顽抗。我大龑将士百攻不下损兵折将,长此以往,必使我大龑国力浪费民气不稳。臣素闻逆首赢烨酷好陶氏女,现在有此女在手,实乃天赐良机。陛下若放出动静将此女凌迟正法,赢烨必然来救。只要赢烨一死,群寇无首,必然不堪一击,荆益两州安定,则天下承平矣。”
“产生何事?为何这般失态?”长安见长命跑得连头上的巧士冠都斜了,上前问道。
慕容泓道:“朕书读得少,你来奉告朕,古往今来,有无哪个君主将敌首之妻千刀万剐凌迟正法的?”
长安将梅枝浸入水中,看着那些黄色粉末入水即化,口中道:“陛下不爱花儿有粉,今后凡是给陛下进花,都得先把花粉涤净了,记着了吗?”
“陛下!”钟慕白俄然上前一步,风俗性地将手搭在腰间剑柄之上,英眉紧皱目光如隼,“万不成忘了先帝之仇!”
“有何不成?”慕容泓回身回到宝座之上,做洗耳恭听状。
徐良昂首称是,慕容泓这才单独进殿去了。
众臣震惊,赵枢谏道:“臣以为不成。”
长福早依她叮咛打了桶水在殿前右边的海棠树劣等着。
长福一起小跑过来,先向郭晴林行了礼,然后等着长安叮咛。
慕容泓伤在上臂内侧,换药时不免衣衫半解春光乍泄,配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活脱脱一块秀色可餐的小鲜肉,难怪这些怀春少女一个个看得春情萌动粉光秀腻了。
钟慕白眉头微蹙。
“不必,让徐良随便给她安排个差事,只分袂了长乐宫就成。”慕容泓道。
这位郭公公就是长安前次看到的太后身边那位三十多岁很有男色的寺人总管。
如是想着,长安不自发地撇了撇嘴角,将湿淋淋的梅花插-入白玉凤尾花觚中,回身便又换了副奉迎的面孔,凑上前问:“陛下,徐公公说您要去掖庭诏狱将陶氏提出来?”
“郭公公,明天甚么风把您这个大忙人给吹这儿来了?”长安忙迎上前作揖,满脸堆笑地阿谀。
进内殿时发明宝璐怿心等侍女都羞答答地垂着小脸,长安好生不解,一昂首发明原是太医许晋在给慕容泓换药。
众臣起家,觑一眼手握短剑的钟慕白,一边彼其间暗打眉底官司,一边三三两两地散了。
徐良本想再骂她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长命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向他做手势,当即偶然与长安胶葛,叮咛她道:“去掖庭诏狱把陶氏提出来带到长乐宫来。”说着回身向长命那边去了。
“你去甘露殿背面找找徐公公,找着了请他从速返来。”长安道。
慕容泓低垂着眼睫,手指缓缓摩挲动手中的玉快意,一副如有所思的模样,见赵枢说完,便问:“依相国之见,该如何措置此女?”
赵枢道:“臣只听闻两邦交兵不斩来使,陛下如此以礼相待,莫非陛下也承认逆首赢烨称帝之举,承认荆益两州乃国中之国?”
“其一,逆首赢烨于陛下有杀兄之仇不共戴天,陛下焉能枉顾血仇非论是非,放仇敌之妻在身边当差?其二,陶氏既是逆首之妻,与逆首必是沆瀣一气,放其在身边,若她心胸不轨行刺陛下,谁能担此重责?”赵枢疾言厉色。
孔庄道:“回陛下,据臣所知,没有。”
“徐公公,徐……”长安佯装叫了两声,见徐良不睬她,便回身向甘露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