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茶汤问

“俗话说相由心生，墨王爷如此，心中生了忧愁，但是为何？”钟晋换了一身行头，墨发尽束冠中，眼看着仪表堂堂。长袖微拂，眼波流转，又是放荡不羁的模样。

顾墨神采微微不当，别人的家事么，他也不便多管，实在像钟晋如许，有个凶暴的夫人替他打理后院也不错，他微微有些恋慕他。

顾墨瞧着他一脸的不羁，微嗤道：“钟晋公子日上三竿还不筹算起，只怕这辈子都睡不敷吧？”

“话说你这满脸的红痕又是如何回事？”淡然过后，顾墨满脸质疑。这钟晋公子虽生的一副好皮郛，却甚风骚，家中妻妾成群，莫非是后院着火？

“品茶讲究的是茶意相通，像我的那些夫人们，无一晓得品茶。她们当中如有谁晓得品茶的意趣，我便不能与她们一起了。能晓得我心的人，我亦一心相对。因为他们不懂我，我亦不晓得他们，如许岂不也很好，王爷实在不必固执浅显百姓品茶的滋味。”

顾墨对他这个阐发不置可否，顺手捏了一只青瓷杯在手中把玩。只听钟晋又道：“实在春季生出这么几缕沉闷的心机亦没甚么，只是王爷这缕愁思骤聚难散，必然需求甚么以作消遣吧。”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说罢取过折扇径直走了。

钟晋收了折扇，在桌沿悄悄一敲，早这么问么，有苦衷的男人比女人还要费事。“王爷，湖州这处所穷，固然吧也不是真穷，但如你我这般闲的只晓得品茶的，恐怕也是少数。有钱品德茶，品的是个名誉，你我品茶，品的是个表情，浅显人喝茶，不过生津解渴罢了。你说另有甚么好茶，及得上我这一处的？”

顾墨轻笑着，有些不耐：“又是你哪个女人倾慕我，求我一副扇面？”

“王爷您这么早来，必然是一宿没睡吧。”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钟晋先生披了青衫，睡眼惺忪走出门来驱逐他。

“你不是我的知心老友么，你且猜一猜。”顾墨笑着回过甚。

一番回想，茶水微响，已是一沸。钟晋舀了一小勺盐来调味，小童在一旁操琴。闲闲的几个调子，拖出纤长的一道影。

“王爷这个苦衷，真可谓之深，莫非不肯与鄙人一同分享？鄙人如此尴尬的家事都讲与王爷听了，看来王爷需另寻个知心人了，钟晋做不到啊。”

钟晋脚步微颤，一个踉跄摔进房中，心中凄然道：几日不见，王爷竟然会讲笑话了？

死小子，这是激他的话罢，顾墨放下茶杯，微浅笑道：“依你之见，可有甚么好茶，是你这处也及不上的？”

钟晋轻咳了一声，揽了衣衫微言道：“王爷有所不知，钟某白日那么忙，晚间还要服侍一帮女人，实在是很累的，王爷您这类洁身自好的男人，如何会晓得钟某的哀思呢。”说罢故作愁闷状，不动声色瞟了瞟顾墨的神采。后者一派淡然。

“如若这个女人钟情于你，亦钟情于别人如何办？”顾墨寂寂地问。

顾墨：“……”连他也感觉她是个妙人么？顾墨想到甚么，心神飘忽站起家，直走到院门口，才听到钟晋的三呼留步。

顾墨瞧着他灰溜溜的背影，某个街头倩影飘过他脑海，他在身后弥补了一句：“喂，下次再这么衣衫不整地出来，我就将你当作好色之徒抓起来。”

“真是如此么？”顾墨心上阑珊，微微呢喃一声。一个小丫头能有甚么情意？一个铁匠，能觉出甚么情意？

钟晋步回亭中，将那几盏未喝的茶一股脑全喝了，边喝茶边咕隆：“华侈光荣！”

“王爷宽恕则个，容钟某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再来详谈。”钟晋微微一礼，快步向卧房行去。

“如若我非要晓得浅显百姓品茶的滋味呢？”顾墨视线微挑，沉寂的脸上现出等候的柔光。本日他有些刚强，本身也不晓得为何。

“王爷您走这么急何为，昨日出门，得了一把好扇要交与你。”

顾墨还是默不出声。院中松树长得富强，洒了一地暗影。女萝青丝附在松树上，斜斜垂下，暖风拂绿，轻摇款摆。说甚么消遣嘛，又令他想起王府前遇见的小丫头。“如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亦想到“女萝附松柏，妄谓可始终。”她将凭借谁？他又将是谁的凭借？

茶烟袅袅中，是墨王爷求知若渴的双眸，钟晋凄然道：“坊间传言王爷您不近女色，怕不是不近，只是没有人走进您内心吧。依钟某之见，能配得上您的，也就这大好秋色了，可何如已是晚春，秋色将尽，不过话又说返来，王爷您要的民气已然获得，戋戋一个女民气，有何为难？”

钟晋摇点头：“非也非也，此次无需你绘扇面，我这把折扇，乃是一把檀香扇，女子公用，王爷仿佛用得上。”

钟晋酝酿半响，见他久久望着院中某处入迷，缓缓道：“所谓因景生情，我们在阐发人的感情时，普通从风景动手阐发，王爷心中沉闷，乃是因为现下是春季啊。”

钟晋抿唇：“湖州竟有如许的妙人？如此你需带她去惠一先生处瞧一瞧了，这个题目超出了钟某能处理的范围。”

钟晋手握茶箸，缓缓搅动汤心，又接着道：“至于茶的滋味，各说不一。关于品茶，只怕鄙人说到明日亦说不清，且说这茶，雨前与雨后茶，不细心品，觉不出甚么别离，分歧的人去品，亦是分歧的滋味。王爷您和茶叫甚么劲呢？”

顾墨微微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又有些说不清了，这滋味猎奇特。”

时有小风掠过，风炉中槐炭火忽明忽暗，令民气神泛动。所谓坎上巽下离于中，体均五行去百疾，煮茶饮茶是个好风俗。

钟晋正襟端坐，啪的一声展开一把玉骨折扇，招摇着扇了扇。扇的后背绘了一幅山涧幽亭静画，正面一浓墨连笔勾画的茶字，回旋一抹非常神韵。墨王爷素有帝都铁画银钩的美称，只是厥后弃笔从戎，不免有些可惜。他早些年在书法绘画上的成就，远高于他现在在湖州的名誉。

钟晋喟叹一声道：“还不是我们家钟夫人，说我昨晚服侍的不好，就将我抓伤了，真是最毒妇民气。”

“一心一意么？”顾墨笑着点头。

……

“王爷本日有些难过，莫不是哪位女人动了您的情思，偷了您品茶的心机？依鄙人之见，湖州没有哪个女人能入得了您的眼吧。”一番说着，茶汤势若奔腾溅沫，茶已煮好，淡淡芳香沁民气脾，这才是他要的品茶的滋味。钟晋将铜炉取下，放于交床上，斟了几碗置于桌上，如冰似玉的青瓷碗中，茶汤洁白，呈淡绿色，方才是好茶。

“那依你之见，甚么样的女人才入得了我的眼？”顾墨端着茶碗，并不喝茶。如他所言，本日确确没有品茶的心机。

钟晋倍感压力，展开折扇摇了摇，摸索道：“那大抵不是品茶罢，只是觉出了一番情意。老百姓是觉不出茶的滋味的，却能觉出泡茶人的情意。”

“没甚么要紧事。”顾墨一手支在腮边，神情淡然靠着茶桌，闲闲答道。

翌日，惠风和畅，浮尘斋内满院石斛淡香。石斛夙来气暗香，味轻清，善疏达，顾墨闻着香，昨夜郁郁的表情仿佛舒缓很多。

“我听我的小童说王爷昨日行色仓促来找我，本日又这么早来，但是有甚么急事？”钟晋说话的当口，已有侍人提了都篮，两人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闲谈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