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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宠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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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绿莺微张着口,满脸讶异,紧接着与春巧两个面面相觑,心道这大女人冯娴终是来了。

酸溜溜地恋慕完,她才点明来意:“你还不晓得罢,咱家的大女人就要返来了,她夫君去南边到差,没带她去。嫌国公府冷僻,说要回娘家住一阵子。我呸,估么就她那万人嫌的不利性子,在婆家待不下去了。还只住一阵子,官员外任三年,可别让她赖在这三年啊,不然这冯府值钱的玩意儿都让她搜刮走了。我可提示你了啊,没事莫要让她进你的屋,进了也将这些值钱的守好了,便是一张纸,也得细心着,她甚么都偷,连人家穿过的袜子都偷!”

这都不算事儿,小丫头一点都不感觉这是停滞,不迟误她往嘴里扒饭。两管青绿鼻涕跟两条虫儿一样从鼻下出来出来,出来又出来,伸缩间还沾到了些正被送入口的碧粳米饭上。

冯佟氏把持府里多年,灶房上至掌勺、下至打动手的杂仆,皆看她眼色行事。过了这么久,绿莺晓得她不敢下毒,可饭菜十顿里有一顿直齁人,的确打死卖盐的。糖水也是,偶尔能尝出苦涩,应是放了碱。这些人也聪明,不是每顿都使坏,冷不丁一顿,让你揪不出把柄。

这日晌午餐时,下人送来了翡翠虾仁、酸辣萝卜条、红烧排骨、羊肉丸子粉丝汤。

秋云去送人,半晌才回。进了门,她神采古怪,拉过正玩弄香炉驱着屋里异味的春巧,走到绿莺跟前,主仆三人头挨着头眼对着眼,只听她奥秘兮兮道:“姨娘,那小丫头哪是甚么下人家的孩子啊,你们绝对猜不到,那是府里大女人的独生女!”

这句话哪是这个意义,笑了笑,绿莺无法地摇点头,倒没太将她说恰当回事,猜她只不过夸大些罢了,世家蜜斯哪能如许呢?

顿了顿,见这通房只顾着抿嘴笑得内疚,一副羞答答的怯生模样,她一怔,嘿呦,平时一笑就能让人瞧见喉咙的俗气人儿,转了性子啦?恶妻成淑女啦?

翌日,刘氏一反平常孤傲,竟可贵地脸上挂笑,一步三扭地来到小巧院。

大吐特吐后,她晕乎乎地躺在床上,内心有些不放心,扭头往床外望去,见那小丫头已放下筷子,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坐到了打扮台前,摸着上头的胭脂和头饰。她忍着腹内潮涌,有力地挥挥手:“秋云啊,问问她是谁家的,将她送归去罢。”

主仆几个正顽笑着,忽地如一阵风般跑出去一四五岁的小丫头。丱发上的粉色发带还沾着泥,小脸儿脏兮兮的。秋云赶紧拦在她身前,嫌弃地扫了眼地毯上被她啪叽出的大泥巴,这哪个下人家的孙女啊,跟小牛犊似的一个劲儿往前冲,可别冲撞了她家姨娘的肚子啊。

一屁股坐到床头,她抬开端望向刘氏,请愿地笑了笑。

“不不不,这虾仁色彩好着呢,应是放盐了,这咸口萝卜放的必定是糖,这饭里应当埋着一把石子儿。”春巧摆摆手,辩白得头头是道。

除了胎动愈来愈频繁,绿莺也没旁的不适,吃很多睡得香,唯有这小巧院没有小灶房一事,很有些不便。

这小我物,于下人来讲,便如石子投水,经不起多大波纹,老爷不正视她,太太眼里只要大少爷,对着这不尴不尬的大女人,不消凑趣,不消骇怕,下人当然不在乎了。真正将她当大水猛兽的是王氏刘氏这两个半主半仆的人。这大女人绝对是属浆糊的,每回都得在身上粘几两银子带归去,不然就算白回趟娘家。

定定地盯着刘氏,她也不焦急挪开木枕,顿了斯须,待瞧够了这小通房满脸的烦恼后,她忽地一抬臂,将木枕挥开。

绿莺放下筷子,见她神采乌黑,穿得也不面子,直勾勾盯着桌上饭菜,猜她应当是府里的家生子。家里人没看住,她饿了偷跑出来的?悄悄一笑,指着圆凳朝她说道:“坐下吃罢,吃完送你去找你娘。”

闭着眼睛深喘了几口气,秋云神采凝重,咬牙握着拳头笃定道:“奴婢猜这排骨必定没熟,虾仁必定没放盐巴。”

话落转了转眸子子,她又小声道:“再等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钻进太太房里,往她床上扔几只臭虫,吓一吓她......”

“门首人多眼杂的,莫要节外生枝了。”秋云边为绿莺布着菜,边与她推搡嬉笑:“哎呀呀,我们春巧女人如果会飞檐走壁的工夫就好了,趁人不备翻墙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哈哈哈。”

王氏就不说了,面团性子,谁都能踹两脚的那种。可刘氏分歧,冯佟氏如果二踢脚,她就是窜天猴,不招她不惹她,她都能跟你撕掰老半晌,更别说惹到她了,能劈面骂你背后咒你一整年都不带重样的。可再是个凶暴性子,在这府里也得守尊卑。千尊万贵的大女人从你这小通房头上抽出个簪子、腕子上撸下个镯子,你不平?不平憋着!

此时,见冯娴又一次来到她的寝房,刘氏倒未焦急,她但是早有筹办,施礼问安,老神在在地将大女人迎进门来。

小巧院也有灶房,可惜大户人家的端方严,能不能开仗得主子说得算。她想求一求冯元,现在他早膳在这里用,有个小灶房也算便宜。谁料冯元一口回绝:“莫要费事了,王氏刘氏她两个那莘桂院也没开小灶,在你这破了例,瞧着欠都雅。”

头些年王氏刘氏两个虽有服侍冯元的机遇,可有冯佟氏从旁压抑,好处也没得过多少。头钗倒是有几样能拿脱手,可也皆是些金的玉的,连玛瑙的都没有,更别说珊瑚了。衣裳比来这几年也没做过了,换着花腔穿也还是畴前的箱根柢。

二人各往碗盘里夹了一筷子试吃起来,皆是一喜,该放盐的放盐了,不该放糖的也没放,排骨也嫩着,饭碗里十足都是饭粒,嗯,能吃,姨娘都能吃!

面对刘氏,冯娴朝她头上光秃秃的大圆髻撇了撇嘴,又梆梆梆拍打了两下空无一物的案格,斜眼撇着她那一身灰衣裳,阴阳怪气哼道:“呦,我们刘女人今后视繁华如浮云啦,这是要削发了?”

冯元有苦说不出啊,他自有他的考量,虽说警告过冯佟氏,也让德冒在府里多安排了一番,可再是谨慎,也不成能一日十二个时候都是铜墙铁壁罢。绿莺吃的府里大灶房的饭菜还好,阖府吃得一样,能够安枕无忧。如果开个小灶,岂不将自个儿逼到险境,的确隐患重重。

绿莺听着那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伴着嘶溜嘶溜的抽鼻涕声,正有些泛呕时,忽地瞧见这小丫头猛地抬起右臂,横着胳膊往鼻下一撸,那绿答答的一坨便顺着一侧脸颊粘在了袖口上。不但脸上留下了一块绿洲,放下胳膊时,脸颊和袖口之间连着的那黏答答的丝还被拉得老长。

见绿莺眼睛大瞠,刘氏顿了顿,觉得她听不懂,心中暗自对劲,脆声道:“总之就是熊瞎子掰苞米,背面的总比前头的强!”

见她仰着都有一股风情,不似普通端庄女子般本着笑不露齿,她是笑也不拘着,小米粒牙小巧精美,腮边梨窝娇俏可儿,滴溜的杏圆眼弯成新月儿。刘氏也挺了挺腰,学她笑时抿嘴,用力儿眯了眯眼,想起这几日让人读给自个儿听的诗,便点头晃脑回道:“不是她生的莫非是石头缝蹦出来的?也不晓得如何养的,跟亲娘一比,有过之而不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秀士出......呃......”

天子从子民家借用东西,那叫御用,面上是你亏损了,可这殊荣上能给你八辈祖宗添光、下能庇佑你几世先人,这千里挑一的机遇还大家抢破头呢。可你冯娴算甚么,东西落到你手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将来更是甚么光也借不着。故而,此人若憋得久了总有炸的时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甚么时候这么矫情了?绿莺撇撇嘴,暗自腹诽他年纪愈大,行事愈墨迹。

再瞅瞅这屋里,木器、摆件、脂粉,实在比旁人家领着一等月银的大丫环用的强不了多少。如此寒酸了,在冯娴眼里,那也是苍蝇腿上的肉,能刮一点是一点。

再也忍不住,她来不及让人拿来痰盂,就这么朝着地上吐了起来,刚吃的晌午餐都吐了个洁净。

那小丫头也不客气,没用旁人帮衬,自个儿撅着屁股扑腾两下便跪在了凳上,挺身随便抓起双筷子便狼吞虎咽大吃起来。春巧见状,怕她噎着,赶紧为她盛了碗汤,小丫头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净,末端被热气熏出鼻涕,嘶溜嘶溜的。瞅了眼自个儿身上的绣花帕子,春巧深思还是算了,回身去给她找旧手帕。

“哎呦喂,瞅瞅瞅瞅,你这屋子那里是人间,清楚是王母娘娘住的金屋啊!”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肚子倒长得慢了些,不似畴前那般,吃得也不吓人了。

心对劲足的将视野从刘氏脸上收回,她喜滋滋地望向枕下,这一瞧差点没把心肺吓出来。

绿莺坐在桌旁,秋云春巧立在跟前,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这几盘菜,个个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这真的假的啊?绿莺挺着肚子靠在床头,都听呆了,这如何比她本来的主家刘太太还吓人啊,捡来的孩子罢?“这大女人是太太所出么?”

嗤嗤一笑,她懒得理这疯妇,眼睛高低摆布四周扫视,誓要寻出个值钱的东西出来。眼睛都要瞅瞎了,可没白搭工夫,这不,让她瞅见啥了?那木枕下暴露的一角,不是银票是甚么?她不屑一笑,哼,小样,跟我耍心眼?她腾腾颠着步,往架子床走去。

春巧望着大甩着袖子开吃的绿莺,噘嘴道:“姨娘啊,要不此后还是奴婢出门去酒楼打些菜返来罢,每日这么提心吊胆的,心都要生出弊端了。”

见这小通房脸公然白了些,冯娴咧嘴一个坏笑,当着她的面将手缓缓抬起,再渐渐地搭在木枕上,满脸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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