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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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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伤逝

容娘身子一软,今后便倒。

小环与春雨去拉,又怎能拉得开。

元娘大抵晓得容娘与卫大娘交谊,没法,只得叮嘱春雨与小环好生照顾,本身却同舒娘与玉娘去两位夫人处讨主张。

小环不得其解,更不欲让容娘操心。便忍了狐疑,只在容娘身边说些闲话。

二郎亦然,元娘不觉得然,说自家庄上待农户甚厚,想来不至如此。况两个庄子,耕户支出较别人丰富。若不然,减一两成租罢了。

容娘眼神发直,却晓得推了世人,站起便往外头走去。

宋婆子悄悄与小环说,卫大娘这些日子常常出去,也不晓得做甚么。返来了,面相暗澹,吓煞人呢!

容娘肥胖的脸上现出绝望来,眼角晶光闪亮,泪水如雨,无声的流。

官家黯然,遂另兵部速递请功书,追封徐守平为内殿承制。徐守中忠心可表,转三官,升至武功郎。另有犒赏多少,均例惯行。

右仆射闻听。垂泪道:“是徐副招讨使之胞弟!”

朝堂上,捷报频传。

左仆射挑眉一笑:“右相可谓举贤不避亲啊!”

高九郎无法,经二郎带路,往七郎坟前祭拜。

凡是孩童所为,大人便非常奇怪,觉得稚气天真。

容娘身子垂垂的软下来,垂垂的趴伏下去。小环与春雨不知何意,两人面面相觑,却见她竟然趴伏在卫大娘的怀里,蜷了身子,抱住卫大娘,喃喃道:“乳娘,你不要我了么?”

一时清平大户,惶惑不成度日。

说开了,返来,回到清平。

世人捂嘴大笑。春雨忙将那席子一把巻了,欲抱往外头叫婆子去清算。

容娘已不掌家,二郎未有主张,偷偷地遣了元娘过来问容娘。

小环心疼她,堕泪劝道:“娘子,让卫大娘放心去吧。她只惦记你,你如此,卫大娘怎得放心?”

右仆射毕恭毕敬,将徐守中之过往一一道来。天然,与他家的姻亲干系,亦详细交代清楚。

容娘日日在屋子里做着针线,偶然眼睛花了,便略躺一躺,想些苦衷。

阵势低些的庄子,庄稼长势亦不好。已有佃农堆积成众,要求主家减租。听闻临县一个李姓的大户,答得不好,竟被佃农一刀刺死!

七郎之竭诚,远非己能所及。热血铮骨面前,俗人愈俗,如尘如埃。

徐夫人叫人收了告贷,地契则坚辞不受。

左仆射欲言,右仆射赶上前一步,道:“禀官家,此徐副招讨使即绍兴三年被贬之左武大夫,合肥防备使。当年徐副招讨使年青气盛。不知体恤朝廷之安摄生息政策,私行出兵,几乎坏了官家大事。故此被贬为百姓。不想他年事渐长,一副忠肝义胆稳定,甘从校尉之职,积累微功,上至招讨副使。及至此役。又立大功。实乃忠心报国者也!”

再是小郡王福建路顺利平了盐场暴动,斩了几个私行征税的不良官吏,开释顺从良民,些许余匪,不敷挂齿。

先是荆湖路历经三年之久的兵变终究得以平叛,顽匪尽诛。

近两月未曾下雨,赤日炎炎,焦金流石。院子里的甬路两侧,走畴昔,裙裾带起一片灰尘。洒扫的婢女用手浇了水在廊上,扫帚悄悄地拖过,恐灰尘扬起,污了家什。

便是淮南两路,金人亦被守军挡住,临时无碍。

官家甚奇,问之。

不料卫大娘却似失了灵魂普通,面如白纸,做事丢三落四。应对痴钝。听到容娘景况,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些许窜改!

张都督上前一步,禀道:“徐副招讨使胆略过人,当值战事胶着之时,自荐暗藏入敌营,觉得内应。招安匪军关隘处之水寨高低三百余人,戗匪首,开寨门。此回大胜,徐副招讨使功不成没。”

他不欲争,可少了很多戏看呢。

宋婆子在外头瞥见,吓得连连喊道:“使不得哩,使不得哩,死人倒霉,还不将娘子拉开!”

以后,高九郎再次踏上清高山界,拜了两位夫人,言及过往,悔意甚浓。偿还告贷,另附上地契一张,乃转头沟后二三十里林地,尽归徐府统统。

舒娘与元娘不让她走动,小环却晓得她,哭道:“让娘子去吧,不去,她不会甘心的。”

小环日日带了孩儿来作陪,孩儿娇憨,给沉闷的屋子里带来几丝朝气。但容娘也只微微一笑,那笑,浮在面上,反显哀伤。

进之最重面相,每日出门,必须费好些工夫补葺,打扮得如青年才俊普通。他那髯毛,但是宝贝哩!

东楼这些年虽未被委以重担,左征右讨,皆是安定小股匪乱。然事小,他倒收了性子,安抚追剿,严厉军纪,做得可圈可点。可惜……,可惜了啊!

恰小环孩儿在窗前的榻上玩耍。此时却坐那那处,瞪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小环一瞥,吓得扑上去一把抱起,嘴里骂道:“哎呦,你这个猢狲哎,怎敢在郎君屋里撒欢!”

若依娘子来讲,诸位看官。圣恩公然浩大,最会玩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把戏了。本朝特别如此,火候尚掌控不当,兔子还没死呢,急巴巴的就杀狗了。厥后的岳大元帅冤死狱中,皆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是佞臣所为吗,不是吗,是吗?

“容娘!”

容娘闭了眼睛,哑声道:“去,去喊曼娘,——温娘子来。”

权也,利也,皆归虚无。百年畴昔,青山犹翠,大河长流。

元娘几个见状不妙,忙叫那婆子说清楚。

容娘死死地抱着卫大娘,泪水滂湃,眼睛却始终瞪的老迈。

张都督垂首,非常难堪。

往昔故交,言辞切切,如同在耳。现在一掊土,掩风骚,存亡殊途两茫茫。

元娘正笑着说道:“你不晓得,吉哥儿玩皮。他阿爷逗他,竟将他阿爷的髯毛扯了一把,叫阿爷肉痛得甚么似的!”

这日舒娘好些,懵懂认识到容娘的遭际,便在两位夫人那边为容娘说了好些话。恰元娘玉娘亦在,几人同为容娘讨情。两位夫人欣喜了一番,几个娘子同至容娘这边,妯娌姑嫂叙话。

高九郎眼睛微红,斟了七郎最爱的丰乐楼眉寿,一杯洒在坟头上,一杯祭在墓碑前,一杯浇在心上头。

“娘子!”

屋里一时热烈。容娘脸上忧色略散,浅笑着看元娘与小环的孩儿玩耍。

容娘一起趔趔趄趄而来,眼睛里只是干涩,仿佛泪已流尽。小环见了,悄悄心惊。

这天下,很公允。

容娘答曰:“天大旱,料今岁入成不佳,庄上或需减租,不然佃农无觉得继。若店铺没法运营,可与四叔商讨,关了铺子,暂回清平。”

其他将士按建功大小。一一封赏。

门外却撞出去一个婆子,慌镇静张地朝容娘道:“娘子,不得了了,卫大娘,卫大娘……去了!”

一时朝堂上喜气洋洋,君臣俱欢。

几人正自迷惑,却见那孩儿屁股底下一滩软黄金,被压的一塌胡涂,本来竟是在拉粪!

高九郎朝七郎深深一揖,继而言辞诚心肠将地契交予二郎。二郎浑厚,不知遁辞,怔怔地看着九郎拜别。

临安的动静并未能给徐府带来些许喜意。老夫人领了世人,在徐家祖宗面前慎重告了,已表徐家后代,忠义秉承。

摆布仆射互扫了一眼对方,神态各别。

玉娘听到此处,先就吃吃地笑了起来。

重情之人,情便是最大的弱处。

小环听到先前,早扔了孩儿,将容娘接住。

“是卫大娘,卫大娘去了。她……,她吊颈了!”

几人喊的喊,又掐人中,好不轻易将容娘喊转过来。

公然,未过几日,宋管事回禀,街上流民日增。有传言道,临县阵势高些的庄子,地步开叉,禾苗枯黄,已无盼头。佃农纷繁离家弃户,宁乞讨为生,也不肯守着旱田,为赋税田租忧愁。

八斤返来,道临安米价愈贵,若囤粮,可获巨利。

这些日子,除了许三娘,元娘与玉娘亦不时过来。坐一会儿,说会儿话,欣喜几句。连娥娘也晓得抽了空,伴随了几个下午。府中各色人等,虽惧老夫人之威,送茶送水。从不怠慢。

官家随便接过兵部呈上来的请功表,扫了一眼。浩繁大将以后,他忽地瞄到一个名字,遂问:“此招讨副使徐守中,立的甚功,为何戋戋招讨副使,在请功表上能位列诸大将军以后?”

她的面色灰白,神态却宁静。仿佛前些日子的痛苦,皆留在了此人间。她却过去生,与故交相聚。

官家闻听,大喜,直道今又得虎将一员。

容娘一时听不明白,直愣愣地看着她,悄悄问道:“谁去了?”

卫大娘已被放了下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一张席子上。青布衣裳,浆洗得洁净。一头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头上犹插了容娘给她的银钗;脚上,是她本身做的新鞋。

官家轻叩龙案,点头道:“徐节度使一门,果忠良也!文武之道,皆有良臣。——前回替三郎挡了刀箭的徐守平,可与徐家有甚干系?”

高低百官施礼,高呼圣恩浩大。

官家抚了抚手,又是笑又是叹,道:“唉,三郎啊,三郎!”

小环公开里抹了眼泪,想着卫大娘或能安慰一二,常常去请卫大娘过来。

嗟,一百多年后。崖山海战,浮尸十万。全了忠义,亡了国。忠臣佞臣。天子百姓,皆灰飞烟灭。

容娘跪在卫大娘身侧,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冰的,凉的,拒人于千里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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