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无德轮回

“你先弄清一件事，不是我们要造反，是朝廷逼着我们造反，不造反就得活活饿死！”徐洪三耸耸肩，连声嘲笑，“换了你，连观音土都吃不上了，你肯蹲在家里乖乖等着饿死么？至于正朔，甚么叫正朔？现在的皇上是个鞑子吧！我们好好的汉家江山，他一个鞑子朝廷如何就成了正朔？！”

“马队，马队！”仿佛在考证他的乌鸦嘴，两名红巾军标兵冒死打着马，从西北方向疾奔而至。“马队，打着黑十字旗的色目马队。从运河，从运河那边杀过来了！”

“一派胡言！”吴有财立即抬起泪眼，冲着吴德瞋目而视。“你也是年过不惑的人了，如何目光比小孩子还短浅？那几件火器，的确就摆在打谷场上。可你如何包管他手中没有藏着别的神兵利器？！何况在他到来之前，我们吴家已经炼了十几年铜了，这期间，钟鼎铙钵不晓得铸了多少。几曾想过，这铜钟横过来，装上火药就变成了神兵利器？！”

“这?”不但是管家吴福，吴良谋、良田和良方三兄弟，也被老父的话问住了，一个个瞪着泪眼，面面相觑。

“吆――哈！”徐洪三又被气了个火冒三丈，咬着牙，盯着吴良谋的眼睛反问，“我们如何就不能跟朝廷比了？朝廷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饿死不管，我们红巾军打下了徐州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仓放粮。朝廷收税收到老百姓卖儿卖女的境地，我们徐州红巾把地分给老百姓却只收两成。朝廷只给有钱有势的人撑腰，没钱没势的哪怕被当街打死了，官府都假装看不到。我们徐州红巾却规定杀人者偿命，不管你官职凹凸，有钱没钱，是蒙前人还是汉人。你说，到底是朝廷更像个朝廷，还是我们这群草寇更像朝廷？”

“好了，都去睡吧。明天凌晨，他就要返回徐州了。你固然跟他走，家中的事情，有福叔和你的两个弟兄帮我照顾，不消老惦记取!”吴有财笑着将儿子们挨个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然后直接推出门外。

这个典故有点儿深，远超出了徐洪三的了解范围。后者立即皱起眉毛，低声诘问，“甚么，你说甚么一定可知？鹿，这跟鹿有甚么干系？”

话音落下，父子四人再度捧首痛哭。那管家吴福听得内心头仿佛刀搅，咬咬牙，低声说道：“庄主何必如此？那朱八十一所凭，不过是几件古怪的火器罢了。现在他把火器就摆在庄子前面的晒谷场上，部下兵士又分离住在四周的民房里。我们趁着黑夜调集人手，先抢了他的火器，然后再”

那吴良谋也跟被家属送给朱八十一的百余名庄丁一道，挥泪拜别了老父，插手了徐州左军的步队当中。一起上，每走几里就转头看上一看，真的是肝肠寸断，哽咽不止。

“痴儿！起来，你这又是何必！”吴有财抬手擦去腮边的眼泪，笑着扯住宗子子的胳膊。“这世上，那些传承过百年的大师族，哪个不是如此。承平时节，就得有人去当官，有人去经商。然后官护着商，商养着官，一家人抱成团儿尽力向上。若赶上乱世，则就得有人去保朝廷，有人去投反贼。最后不管是朝廷赢了，还是反贼赢了，家属的气力也不会下跌太多。咱吴家，自从你曾祖父那辈起，就没再出过为官的了。以是这朝廷船，是搭不上了。但反贼这边，总得留一丝机遇！以是细算起来，把你送出去，是我这当爹的对不住你，而不是你不孝孤负了老爹！”

“是！”吴良谋长跪于地，红着眼睛承诺。然后重重地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奉养大人膝下了，请父亲大人每日多餐少忧，今后，今后”

说到一半儿，他已经哽咽得没法出声。固然被家属除名这档子事情，只是做戏给朝廷看。但是对他们父子二人来讲，此一去，恐怕就是生离死别，这辈子都难再见了。

“呀，你还牛上了！”徐洪三扬起刀鞘来想打，昂首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尽力学习骑马的朱八十一，又游移着放下了胳膊。自家主将不喝兵血，也没有虐待士卒的风俗。他这个当亲兵队长的，当然不能做得过分度。但是被一小我质给窝了脖子，这口气也实在难以下咽！是以想了想，又换了一幅笑容说道：“你产业然没请我们来。可你爹拖着我们徐州军的赋税迟迟不交，我们当然要过来催一催了。如果换了我们是朝廷那边，不也一样得派了官吏找上门么？不信你家能剩得比现在还多！”

“天命有常,唯有德者居之！”吴良谋说他不过，只好又掉起了书包。

他造反前是个轿夫头子，属于下九流中驰名的碎嘴职业。给朱八十一当了亲兵队长以后固然决计收敛了些，但跟人辩论起来却还是等闲不肯认输。现在在行军途中百无聊赖，又可贵赶上个好敌手，当即谈性倍增。旁征博引，将诘责的话连珠箭般射了出去。

“你，你”蒙元得天下时殛毙之惨，吴良谋从自家已颠季世多年的祖父口中也传闻过。但是五德循环，是这个期间儒家的一个首要实际支撑。固然儒者口中的“德”，与贩子百姓嘴里的“德”，是完整分歧两种观点。但一个完端赖殛毙建立起来的朝廷，硬说它合适天道，又实在需求充足厚的脸皮。

“你好，你有饭吃！”徐洪三美意被当作了驴肝肺，瞪了他一眼，不屑地提示，“又不是我们都督非要带你走，而是要做场戏给鞑子官府看，你明白么？！你如勇敢持续待在家里头，等鞑子的雄师赶过来，百口都得给人砍了脑袋！”

“你那是被糊口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吴良谋立即竖起眼睛，低声辩驳。

“朝廷是朝廷，你们是你们。给朝廷缴税纳赋，那是我家分内之事。而你们”吴良谋偷偷看了一眼朱八十一，发明后者底子没重视到本身。抬高声音，不屑地说道：“一群草寇罢了，如何能跟朝廷比！”

“就他？”吴良谋将头转向正在跟战马较量儿的朱八十一，如何看，都没法将这个身上没半点斯文气儿的屠夫，与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联络到一起。但是他又服膺取父亲的叮咛，不敢表示出对朱八十一本人的涓滴不满来，挣扎了一下，低声说道：“就凭你们？也就是凭着火药之利，临时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罢了。等哪天朝廷反应过来，鹿死谁手，还一定可知呢？!”

话说到一半儿，他的舌头俄然打告终。两眼紧紧盯着西北方向飘来的一团黄褐色的云，本来白净的面孔刹时变得一片乌青，“不好，那边，那是战马踩起来的烟尘，有马队，大股的马队！.”

“秦人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吴良谋立即抬开端，举目四望，满脸高深，“这鹿，就是江山。最后落到谁手里，谁就当了，当了”

“我之以是舍了你去跟了朱将军，也恰是因为如此！”吴有财笑了笑，持续对宗子道：“他固然把我们家多年积储洗劫一空。可他进了庄子这些天来，没放纵部属乱杀过一小我，没辱过一名妇女。他部下的人固然大多也是方才放下锄头没多久的庄稼汉，却也被练习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令行制止。再加上那些层出不穷的火器，如许的人，在这乱世当中，成绩岂会太小？今后此子即便不能坐拥江山，恐怕也是马援、李靖普通人物。你跟了他，相称于附上了青龙尾翼。只要幸运不死在半路上，最后恐怕也少不了一场大繁华在等着。以是，牢记，必然不要把他拿光咱家财帛事情放在心上，并且必然要尽尽力帮手他，把他当作你的主公对待！。有多大力量用多大力量。宁肯让他感觉你本领不敷，也不成让他感觉你不肯忠心奉养他。眼下他身边谋臣良将半个也无，你现在就跟了他，即便今后他麾下尽是韩信、张良之辈，冲霄之日，恐怕也不会忘了你的功绩！”

“我家又没请你们过来！”吴良谋闻听，愈发感觉委曲。咬了咬牙，恨恨地回应。随后将头扭在一边，不想再和仇敌多Lang费任何口舌。

那吴良谋顿时被问得接不上话来，愣了好一阵儿，才硬着头皮回了一句，“那你们也没有向我家征赋税的权力！朝廷固然做得不好，但人家是天下正朔。如果朝廷做得稍有不好，大伙就都像你们一样拎着刀子造反。这天下还不是要乱了套？”

第五十五章无德循环

亲兵队长徐洪三被他哭得心烦，忍不住低声安抚道：“行了，差未几就行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眼泪如何就那么不值钱呢？！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分开家去轿行当学徒了。每天扛着磨盘练习走路，还连饭都吃不饱！要像你现在如许，还不早就哭死了？！”

吴有谋只是有些书白痴气，却不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厚脸皮。嘴唇濡嗫了半晌，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徐洪三在辩论中站了上风，心中好生对劲，口齿也变得愈发清楚，“既然谁更会杀人，谁就该坐江山。给我们红巾军交纳赋税，你另有甚么委曲的？我们红巾军，必定比滕州府的官兵更晓得杀人吧？这话太糙，咱再换一种说法。谁的军队能打，谁就该抢了江山做皇上。我们红巾军现在也没输给鞑子朝廷吧？你如何晓得，将来不是我们红巾军坐江山？！你阿谁德，不会落到我家都督头上？！”

三兄弟含着泪在父亲门外站了一会儿，见老父书房门始终没有再翻开。只好冲着房门又施了礼，各自去了。

“有德？你说鞑子朝廷有德？哈哈哈，你说鞑子朝廷有德？！”徐洪三像看痴人一样看着他，点头大笑，“你晓得鞑子当年打到这边来，杀了多少人么？奉告你吧，我祖爷爷那辈兄弟七个，就跑出来他一个。其他六个，全被鞑子给砍死在了逃命的路上了。如许的朝廷你竟然敢说他有德？缺大德吧你？”

第二天一大早，朱八十一公然带着麾下弟兄们，推起装满了金银金饰和铜锭铁块的鸡公车，拔营回返。走得和来时一样干脆利落。只是来的五百多辆半空的鸡公车，归去时却变成了一千三百多辆，并且每一辆都装得满满铛铛，木头制的轮子在泥地上留下了深深的陈迹。

“是！孩儿记下了！”吴良谋被父亲说得心中炽热，又红着眼睛磕了个头，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