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西坡村

待罗三郎卖完糕，关了院门进了灶房，大娘和二娘已经把汤煮好了。在内里草棚里冻了好久，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喝下去，真是浑身舒爽。别的还蒸了些豆包，就着羊肉汤吃豆包，也是不错。

上回罗家这批腐乳成熟的时候，就让罗大娘抱了挺大一罐子腐乳归去，那罐子，比村里那些帮工的可大多了。当时那一罐子腐乳，林家那边吃了也就吃了，并没给甚么像样的回礼，他们有些人还记恰当初阿谁磨盘呢，那但是一个青石大磨片，用好石料打出来的，罗三郎才给那一篮子豆腐，回礼明显是轻了。

为了蒸这两锅糕，乔大郎那胳膊怕是要酸上好几天，这年初也没个打蛋器，完整纯手工操纵。罗用和罗二娘也都上手打了，不过首要还是靠乔大郎，这乔大郎干活实在不错，那两根筷子在他手里能甩得跟风火轮似的，罗用他们底子比不了。

“你手里拿的啥？”那小孩问道。

罗用如果日日卖，有些人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给自家小孩买上一回。他若只在逢五那三日卖，一个月就那三日，过了本日就又得等上旬日，再想想，每月就这三回，吃也吃不了多少，买便买了吧。

“别嚷嚷。”他娘一个巴掌就把他那根手指给拍了返来，眼睛往桌上那些粗陶碗里头一扫，抬手指了指另一块糕，道：“我们要这块。”

罗用坐在长桌背面，桌面上摆着一碗一碗的鸡蛋糕，叫村人们本身挑，看中哪块拿哪块。

“我又去地窖拿了个蔓菁过来，好一起煮汤。”罗大娘把羊肋和蔓菁递给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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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决定多买一块归去贡献公婆，别的一块，筹算明日去娘家那边卖豆腐的时候，捎给自家爹娘。

现在那些人都是从大娘二娘她们那边旁敲侧击，直接问到罗用跟前的反而少。

他们不知，这人间竟另有“饥饿营销”这回事。像如许的糕，莫说在西坡村，就是在离石县，舍得吃的人家也是有限，两升米就换这四四方方一小块，好多人光是想想就心疼了。

这几人没带粟米，罗用就跟他们说一文钱一块糕，那几个小贩都有些嫌贵，可这糕闻起来又实在苦涩，跟县城里卖的那些糕饼都不一样，因而几人一起，花了一文钱先买一块尝尝，没想到入口竟然非常坚固苦涩，口味浓烈。

田崇虎跟村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筹议着，想出去卖豆腐，但无法他们年纪太小，没多少力量，豆腐太重，远的处所去不了，近的处所去的人太多，不好卖。

能被村里这孩子头儿喊一声罗四，天然也是因为罗四娘在村里这些小孩中间有些声望。换成五郎如许的，只好被人喊墩儿，没体例，就算是在小孩子的天下，不敷霸气也是混不出来的。

转头看看院门口阿谁草屋，人群还没散，村人走了，这又来几个小贩，都是城里的，结伴到西坡村来进货，今晚是要过夜在村庄里的，听村人说罗三郎这边做了一种很好吃的红糖鸡蛋糕，就都过来了。

她这边开了头，背面那些村人里头就有跟着学样的，三郎说这糕要旬日才做一回，本日十五，下回就要等二十五了，还是多买一两块吧，一家长幼分着吃了，甜甜嘴儿也好，没见方才得了糕的小子那一脸好吃得要死的神采么。

那林家大院毕竟人多，林大郎林二郎都已结婚生子，林三娘虽已出门，却也常常返来，下边除了林五郎罗大娘两口儿，另有个不费心的林六郎，再加上阿谁恨不得把心偏到胳肢窝的林母，这一大师子，大家有大家的心机，在那样的环境中糊口，罗大娘偶然候也烦。

至于五郎，打斗这类事向来是希冀不上他的。

罗二娘也说本身被人问起过，然后四娘五郎也在一旁拥戴。不晓得有没有人找去那些已经学会做豆腐的人家，不过目前来看，除了原本来罗家学过的人，并没有其别人家做出豆腐来卖。

方才阿谁孩子头儿，大名田崇虎，比罗四娘大一岁，虚龄十岁。田姓是西坡村最大的姓氏，他们这小村统共才二十多户人家，田姓就占了十多户，常日里也挺喜好抱团。

不过总该留出一些光阴，让前头那些一早就挑选信赖他的人，多挣几个钱，要不然如何能显出差异？

他方才跟了罗四娘她们一起，那话几次都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归去，实在不晓得如何开口。

这回的人选不能太粗心，上回罗用开出那样的前提，他们都不肯过来学，除了个别不肯信赖的，剩下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如许那样的题目。

林家虽是西坡村最富的，却也是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的人家，精打细算地过了，也是显得有些抠门。

这回罗用让四娘五郎送糕畴昔，林家那边有些个还想着含混畴昔，只那林老爷子到底要脸面，发话让罗大娘去厨下切条羊肋拿过来。

比来气候太冷，还总下雪，山上是不敢去了，怕遇着狼，夏季里没吃的，狼就会从深山里出来，畴前村里的小孩也有被狼叼走的。

既然要卖杂货，又如何能少了大酱和酱油。

罗用扒开他们放在桌上的米袋子，伸手抓起几粒米看了看，没错，是本年的新米，成色也不差，因而拿了米升，从袋子里边量了两升米出来，倒进桌边一个半人高的陶瓮里。

“要这块！阿娘，要这块！”有个小孩垫着脚尖在桌面上交来回回看了几遍，然后就指着一块糕，转头对他阿娘大声嚷嚷起来。

“你这袋子里的米也不敷一升了，多拿两块糕，记得补四升米过来，我这里不叫人赊账。”罗三郎又对方才那妇人说道。

腐乳这东西比豆腐精贵，拿一两罐子到外头去零卖，也未几重，赚头也是有的，只不过像田崇虎如许的家庭，必是不肯拿出那五文钱给他当本金的，就怕给折腾没了，这么大点的孩子，谁看着都不靠谱。

这姐弟俩一起走，那些小孩就一起跟，嘴上还总问他们手里头阿谁食盒的事，罗四娘底子不理睬，领着五郎，尽管往林家大院走去。

这几个小孩方才就在罗家院子不远处转悠着，吃不着那糕，闻闻味儿也是好的，见罗四娘罗五郎拎着食盒从院中出来，顿时就凑了上去，领头那小孩，还把罗四娘喊成罗四，整得江湖味实足。

气候暖和的时候，田崇虎还能到四周山上弄些野果之类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逮到兔子，她归正有啥吃啥，有他哥在，反正少不了她的那一份。

五郎举头挺胸跟在四娘背面，每当这类时候，他就感受自家姊姊分外靠谱，跟在她身后特别放心。罗四娘是个短长的，村里差未几年纪的小子们都不敢招惹她，小女人们就更别提了。

第一锅糕蒸出来，罗用给乔大郎也切了一块，他本身吃一半，给阿枝留了一半。阿枝现在完整已经是个货郎模样，学着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模样，也是大咧咧地说话，乔俊林他爹娘如果见了，怕是要大吃一惊。

“明日不做了，做恁多卖得完啊？今后就逢五做一回。”罗三郎笑道。

田香儿本年六岁，长得又黄又瘦，整天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哥四周闲逛。

已经能够预感，今后每到逢五的日子，西坡村的村民必然是要成群结队往罗家院子跑，那三日的停业，一定就比日日卖糕来的少，并且罗用他们也费事，刚出锅的糕也新奇，卖得好就不会有存货，如此良性循环，三郎这卖糕的买卖天然是要长盛不衰。

村里另有传言，说田崇虎的爹娘要把她六岁的mm卖到城里去给人当小丫头，早前这小子不晓得从那里听了阿谁话，回家大闹了一通，还说要拿锄头嗑了他老子，现在他到那里都带着他妹。

不管如何说，有肉吃老是欢畅，特别家里头那几个小的。

“你干啥？”四娘个头不高，气势却摆得很足。

实在回不回礼的，罗用倒也不太在乎，只是自家这大姐实在不错，家里做了吃食，便叫上面小的拿几块给她尝尝，有了她的，林家那边天然也不能都不做表示。

四娘和五郎走出去没多远，就有几个小孩凑了上来，村里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舍得给小孩买这类糕吃的，那小小的一块糕，可要花两升粟米呢，确切也是有一些家庭承担不起。

这米升跟罗用宿世在讲义上见过的米斗差未几形状，就是用五块木板拼一拼，做成上宽下窄的方斗状，一升米约莫能有一斤二两摆布，一升豆子估摸着就要重些，详细的不太清楚，因为他们家没有秤，那种邃密物件，普通人家都是没有的。

一个蔓菁算不得甚么好物，只是在眼下这个季候，要吃上新奇蔬菜实在不易，林家那边因为有地窖，才气将秋里的蔬菜保存到现在，罗家这边倒是没有的。

以是田崇虎就想，如果能跟罗三郎赊些腐乳就好了。

“等过了年关再说吧。”罗三郎道。同在一个村庄里糊口，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再说能白得几个帮工也不是甚么好事。

罗家这边。

大娘也没焦急归去，晚餐就在这边吃了，林家那边，明天没轮到她做家务，稍晚些归去也无妨。

那群小孩一起跟着，直跟到了林家门前，这才散了。罗四娘转头看了看他们拜别的背影，扯着五郎的手从速进了林家院子，她内心可没面上表示得那般淡定，那些小孩如果然扑上来抢，她一小我那里拦得住。

“半晌后便给你送来。”那妇人高欢畅兴又挑了两块糕，她这时候若先是回家去拿米，等她再过来，大块的糕怕是都要被人挑完了，当然还是先把糕挑好，米一会儿再补，早晓得罗三郎蒸的这个红糖鸡蛋糕这般香，她方才就该多拿几升米过来。

至于说田崇虎，小孩子么，跟着甚么样的爹妈就过甚么样的日子，他老子是个好吃懒做的，他老娘成日怨天尤地，也不甚勤奋，幸亏风调雨顺，只要囫囵个儿地把自家地步种下来，日子倒也过得，只是过得比别人差就是了。

只要显出了差异，叫前头的人尝到了长处，将来罗用再说点甚么话，这些人才会把他当回事。

不过也有想着这回先忍忍，比及了二十五那一日再多买几块过年的，过了二十五，很快就到除夕了。

送走了罗大娘，罗用又去灶房看了看，前些天拌好的豆腐和豆渣，现在都还在发着呢，这个时候做酱，季候有些不对，霉菌长得慢。

田崇虎是家里的老迈，下边另有一个mm，本年六岁，传闻本来另有一个更小的，生下来未几久就没了。

罗用也不想弄几个不像样的人来罗家院里给本身添堵，特别那些品德不好的更不可，家里另有二娘四娘她们在呢。以是就要在那些家庭中遴选一个最合适的人过来，大人如果不可，就换小孩过来，小孩毕竟还是更好调/教一些。

四娘她们返来的时候，是带着一条羊肋返来的，跟她俩一起过来的另有罗大娘。

罗大娘说，比来村庄里那些没有学到做豆腐的，似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村里有两个常常过来找她那两个妯娌一起说话干活的妇人，这几日总往她跟前凑，想探她的口风。

话说林家本来另有一个四郎，长到十来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人便没了。这年初，很多人家都有如许的事，也无甚希奇，在这个医疗技术不发财交通又非常不便的年代，生命老是显得特别脆弱。

“给我大姐的东西，不关你们的事。”罗四娘没好气道。

“你买恁多做甚么？三郎明日还做呢。”罗用还没说甚么，一旁的村人就先喊话了，边喊还边把瞅好的糕往自个儿跟前划拉。

“喂，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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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来，她婆家娘家两边的家道都还过得去，这两升米一块的糕点，倒也不是吃不起，只不过不舍得罢了，现现在做起了豆腐，每日里有了进项，手头上天然就要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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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用蛋白打发做出来的糕，跟城里头那些用面粉发酵出来的，口感天然是有些分歧。

这边，罗用在草棚里卖糕，那边，四娘五郎领着两只小狗就往村里去了，四娘手里头还拎着一个麦秆编成的食盒，二娘在里头放了几块刚出锅的红糖鸡蛋糕，叫他们拿去罗大娘那边，这也是罗用之前跟她说好了的。

“也是。”世人点头称是，内心纷繁都松了一口气，不是每天做也好，家里的小孩想闹都闹不起来，是三郎家没做嘛，又不是他们不给买。

这也不难了解，罗三郎自小读书，不常在村里走动，村人们并不非常体味他的脾气，如果劈面问了，万一罗三郎回问他们一句：“当初为何不来？”又该如何作答。到底还是跟大娘二娘她们更熟谙，还是先从她们那边问问吧。

那些豆子是用来做大酱的，豆渣则是用来做酱油，罗用没做过这两样东西，就是看了空间里一部智妙手机内里存着的一篇小说，照那上面写的做大酱和酱油的情节做的，头一回，季候又不对，也不知能不能做得成。

“下回再有人跟你们说这个，你就问他们家里头，年后筹算叫谁过来。”罗用想了想，又说道。

“阿娘……”那小孩还想再说甚么。

至于二娘，家里老是离不得她，下边另有六郎和七娘那两个小娃娃呢。再说林家那边另有个林六郎，罗用心想，本身得防着他点，像那样的娇少爷，实非良配。

“三郎，我再挑两个，差的粟米晚些再补给你，可好。”罗用伸手把她挑的那一块糕递畴昔的时候，那妇人又道。

罗四娘方才觉得田崇虎这些人想抢她的糕，那倒是没有的。嘴馋那些糕是确切的，但他们比来正打罗家院子里那些腐乳的主张呢，必定不会在这类时候动手抢东西。

“就这块，再吵不买了。”他娘点头。她说这一块更大，必定就是这一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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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过日子，林家实在也是不错的人家，罗大娘嫁畴昔这么久，也没叫她下地干活，也没叫她日日夜夜都在家里搓线纺布，有吃有喝的，虽也是要干活，但相对来讲，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吃过饭，姐弟几人坐在屋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