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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令》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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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25

出乎料想,常日姊妹二人见面,王缪提及家常来总能滚滚不断,但是本日,她仿佛有些心不在焉,说了几句以后,叮咛她好好安息,路上照顾好母亲,便走开了。

周浚认得那位黄门,忙行礼,“本来是马黄门,多日不见!”

“他在宫中有长官束缚,岂可有甚确信。”王缪笑笑,“不过他每次说返来,都大略能回。母亲,要不明日临时莫回弘农,等两日再说。”

戚氏点头:“依我所见,匈奴单于可并非甚好人。当年高祖天子都被他们围过,每年也不知送去多少财物,直到武天子大战数回,死了多少后辈才将他们赶走。”

“母亲晓得么?”她又问。

“哦?”徽妍眉间一亮。

宫使忙道:“此事夫人可放心,小人出来之时,未央令曾交代,女史现在非官署中人,不必仓猝。若家中还须安设,迟数日再入宫,亦是无妨。”

徽妍抽泣起来,哽咽难以自抑,伏拜在戚氏面前,“母亲……母亲息怒……”

周浚笑道:“大人,徽妍如此得朝廷正视,亦是王氏门楣之光。”

徽妍也想上前持续赔罪,但戚氏还在絮干脆叨地数落着,她全然不敢插嘴。徽妍只得低着头听她经验,过了好一会,瞅着她终究说得有些累了,忙从侍婢手中接过一杯水,奉上去,“母亲,饮些水……”

徽妍忙上前:“母亲……”

“姑君放心,姑君苦心,徽妍都晓得!”陈氏笑盈盈道,向徽妍使个眼色。

戚氏神采有些游移。

马黄门又与戚氏等人见了礼,看到徽妍,笑道,“这位定然便是王女史。王女史此番建功匈奴,功绩殊异,陛下特令嘉奖,实可喜可贺!”说罢,将圣旨展开,宣读了一遍。

“恰是!”家人忙道,“宫使已至门前,还拿着圣旨!”

“返来了?”戚氏打断,看着她,面色冷冷。

徽妍与世人伏地听诏。只听那圣旨里,先是将徽妍赴匈奴救天子外甥的事表扬了一番,赐了财宝金贝,除此以外,还给王家男人加民爵,女子赐缯帛,以彰教养之功。末端,又道,诏徽妍入宫为女史,以助教养公主后代。

“禀告母亲,我……我返来了。”徽妍忙道,碰到戚氏目光,声音却不觉地收下去。

戚氏看着她,无法地叹口气,向宫使一礼,“既是圣命,我等岂敢违逆。只是小女往匈奴两月,家人牵挂多时,现在方才归家团聚,总该先缓一缓才是。”

“你若本日还未嫁,母亲定然愁得门也不敢出了,无颜见人!”戚氏笑斥道。

“母亲,你看。”王缪在戚氏耳边道,“这可都是徽妍得来的,徽妍此去匈奴,但是立了大功!”

徽妍也只得这般想,跟着周浚到堂上去。

“返来就好。”戚氏嘲笑,“看你仍有命在,四肢齐备,老妇也不怕去了鬼域无颜见你父亲。”说罢,从榻上起家,拂袖而去。

“是啊姑君!”陈氏亦劝道,“徽妍这不是返来了!千辛万苦……”

徽妍讶然:“何事?”

“姑夫倒是好,一口回绝了,二位大人气得隔日就回了雒阳。”

“实在也是旧事。雒阳周家那边的舅姑,总想着让长姑生个男儿,你可晓得?”

“若无不测,当是他。”徽妍道。

徽妍心一沉:“此事不是好久未曾提过了么?”

过不久,倒是陈氏来找她,与她说了些家中迩来之事。

“另有一事。”陈氏说着,叹口气,有些忧愁,“长姑这边,怕是有些烦苦衷。”

“那……姊夫如何说?”她忙问。

果不其然,戚氏正在堂上,陈氏和王缪一左一右陪着她说话,看到徽妍出去,俄然打住。

徽妍看她神采已经好转,心中松一口气,只觉这的确是拯救普通及时。再看向戚氏,只见她神采已然好转,看着那些赐物,暴露笑容。

“母亲!”王缪一边走一边和蔼地对戚氏道,“母亲这是如何了,方才在堂上还说徽妍怎这么久还未到,现在她到了,却又活力?”

周浚笑道:“大人,现在匈奴早不比当年,你未听徽妍说,这位右日逐王母亲还是汉人。”

徽妍面色一变,想到方才王缪神采降落的模样,心头揪起。

“那是姑夫调任长安之故,山长水远,他们提也无处提。”陈氏道,抬高声音,“上月,周家二位大人到长安来了一趟。当时长姑出门去了,二人就对姑夫说,他们去庙中筮问过,长姑此生射中无男,催促姑夫纳妾,若不肯纳妾,便要姑夫将长姑休了另娶。”

世人唬了一下,不敢怠慢,忙到前庭去。只见公然是官署来的车驾,一名小黄门笑眯眯地走出去,手里拿着帛书,见到周浚,施礼道,“周府丞,别来无恙。”

徽妍也忙连声承诺,放下心来,笑容满面地搀着戚氏回房去。

“嘉奖徽妍?”周浚望了望天气,“现在?”

戚氏想了想,点头,“他既不定,便莫等了。他得了假,本身归去便是。”

周浚在一旁看着,无法地笑起来,“好了,都莫哭了。大人,徽妍一起驰驱返来,水米未进,大人再恼,也让她先用了膳才是。”

徽妍被戳破,窘然,只得赔笑,“母亲,父亲教诲我等做事,有始有终才是大善。母亲放心,我不入官署,待得王子居次万事妥当,我仍回弘农伴随母亲。”

“千万莫去!上甚疆场,老妇宁肯他一世做郎官!”戚氏立即摆手。

世人皆笑。

“故而此事还未闹起来,你晓得便好了。”陈氏道,“姑夫本来也不欲长姑晓得,当时是长姑侍婢在一旁听到,也是偷偷奉告了长姑。”

可嘴上却不好说出实话,支支吾吾,“我也不知,他当时是这么说,也许回了长安以后又搬到那边去了……”

“呀,萦也有!”用膳后,王缪盘点赐物,看到王萦名姓也在此中,又恋慕又妒忌,“我若晚嫁几年,这内里也该有我的!”

王缪在一旁看着,心中不忍,忙将徽妍扶起来,嘴上却道,“好不轻易返来,哭甚!母亲这两月牵挂你,寝食不安,抱怨你亦是该当。母亲亦未曾冤枉你。想当年你陪嫁去匈奴之时,母亲日思夜念,常常接到你来信,皆收藏在箱笼当中,想你紧了便拿出来看,却无不以泪洗面。本年初时,得知你要返来,母亲欢乐得人都精力了,还唯恐你返来住得不舒畅,让兄长补葺房屋。徽妍,不是长姊说你,恩德难割,人之常情,可最疼惜你的还是家中骨肉,怎好说走就走,教母亲悲伤难过?”

戚氏“哼”一声,挥挥手,“尔等都大了,一个个都会说着蜜语甘言来乱来老妇。甚么女史不女史,功绩不功绩,驰驱刻苦,老妇看着都累!你速速嫁个夫婿是端庄。”

“她辛苦,老妇不辛苦!”戚氏道,“她是女史,饱读经学,深明大义!我一个老妇,见地陋劣,每日操心亦是该死!她此番去匈奴,是逼迫无法么?她本是用心!先前说只去长安之时,老妇千叮万嘱,还托了张内侍,不想还是她智优才高,留一封家书便去了,连告别都无!”说罢,她转头瞪了徽妍一眼,“我怎不晓得,你是怕我碍着你报恩,你大善大义,连家也可不要!”

夜里,徽妍先奉侍戚氏睡了,又与王缪说了些话。

徽妍惭愧难当,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伏在她怀里。

徽妍听着,精力一振。这些日子,她帮衬着操心蒲那、从音,操心郅师耆,却忘了李绩这件事。

戚氏嗔她一眼,却转向马黄门,道,“陛下要召小女入宫为女史?”

陈氏笑笑,道,“姑君为人你亦晓得,嘴上短长,心却最软。你多顺着她,待她心气平和了,万事皆安。”

“是了,我托人带话入宫去,奉告他母亲到了长安之事。他回话说,过些日子也许能有大假,可回弘农一趟。”王缪道。

戚氏瞪她一眼:“你就盼着老妇快快说完是么!方才那些话全当耳旁风!”

“怎敢奉告她,”陈氏道,“这两月,她光是为你便已经展转难眠。”

“不然何时回?”戚氏道,“我与你长嫂都来了长安,家中只要你兄长和萦,一干小儿也无人带,现在你也接到了,早早归去才是。”说罢,看着她,“宫中既不催你,便先回家住上半月。公主后代现在都住在未央宫中,那但是天下最好的去处,有甚不放心?”

戚氏看他一眼,又看看怀里的徽妍,叹口气,神采终究好转,也不再经验徽妍,让王缪呈膳。

宫使笑眯眯道:“恰是。王子居次自幼为女史教诲,宫中高低,再无人比女史更当得此任。”

徽妍讪讪,只得应下。

当然是弄错了,是鲤城侯才怪!

王缪猜疑:“怎这般神出鬼没,那个会无事搬来搬去。”

戚氏心中亦是欣喜,少顷,又看向徽妍。

***************

陈氏想了想,遗憾道,“可惜此番出征,恒不得同往,不然杀敌封侯,但是大善。”

徽妍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眼睛红红的,未几,眼泪落了下来。

“都是畴前之事,提它何为……”她侧过甚去,拭了拭眼泪,少顷,再转头看,看着抽泣不止的徽妍,心终究软下来,长叹一口气,让她起来,拉过她的手。她流着泪道,“并非母亲不肯成全你,只是千辛万苦,我母女二人好不轻易团聚,你怎忍心又走?朝廷的事,自有朝廷去操心,匈奴那般险恶之地,你如有个万一,母亲今后该如何度日?”

她问了几句徽妍此番去匈奴的事,未几,忽而道,“是了,母亲总让我等去宣明里寻那位刘公子,说就是鲤城侯无疑。可你姊夫去探听,那位鲤城侯的家人却说,他前番未曾去过弘农,尔等但是弄错了?”

王缪与陈氏亦快步赶上。

徽妍听得这话,讶然,“母亲明日便要回弘农?”

陈氏说,李绩旬日前回到了长安,曹谦遵循徽妍的叮咛,去与他买卖。此番得返来的钱,比前次多很多,足有十二万钱,曹谦用了五驾牛车才把钱都运返来。

一家人终是团聚,戚氏气出了,世人又叨光得了犒赏,皆欢乐一堂。

“母亲!”徽妍仓猝唤一声,追着畴昔。

徽妍哂然。

王缪和陈氏看了看她,只得一起安慰。到了室中,王缪扶着戚氏坐下,冲徽妍使了使眼色。

马黄门让从人将犒赏之物呈上,只见鱼贯十数人,赐物一份一份摆开,映得合座生辉。

徽妍听着这话,又是一阵惭愧。

徽妍听着,又惭愧又焦急,却不敢回嘴。

起首是李绩。

周浚看着她满腹苦衷的模样,苦笑一声,没好气道,“早晓得怕,先前的胆量又从何而来?去吧,好好赔罪,她是你母亲,还能吃了你?”

“这么说,那位右日逐王,要当上单于了?”周浚问。

说到王恒,王缪说他上月曾回了府中一趟,可惜不能待久,还未用晚膳又归去了。

正在此时,家人忽而来报,说门外来了宫使,说是奉朝廷之命来嘉奖徽妍。

世人七嘴八舌,问起徽妍此番去匈奴的事。徽妍也不坦白,一五一十,细细陈述。

徽妍晓得这是天子在给本身台阶,心头鼓了鼓勇气,小声道,“母亲,王子与居次皆我看着长大,学语认字,皆我教诲而成。现在他二人年幼失父母,又初来中原,诸事不免不惯。由我教引,老是好些。”

徽妍了然点头。

世人面色皆变。

戚氏公然有了些兴趣:“哦?可有确信?”

徽妍望向戚氏,深吸口气,赔着笑上前,“母亲……”

他比鬼神还短长。徽妍腹诽着,忙将话题岔开,问她迩来家中可有何事,外甥女们可还好。

听得这话,世人皆放下心来,一伸谢过宫使,送出门去。

庭中点着烛火,徽妍还才进门,看到堂上绰绰的人影,心中已经怯了几分。

徽妍嘲笑了一下,不由回想起本身几个月前刚回家,王缪与她谈起父亲的故交时那冷酷的口气,再看看周家这位父亲同僚的言行,心中苦楚。情面淡薄如此,不晓得父亲泉下有知,是不是会更加难过?

世人闻言,皆是惊诧。

徽妍点头。周浚的品德,她一贯感觉不错,他对王缪情深意重,世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王缪亦淡淡笑了笑,却瞅瞅周浚,未几言语。

王缪的话亦勾起戚氏昔日酸楚,眼圈一红,泪光浮动。

“无甚话,曹掌事说,那位李君想等你返来,与你面谈。”陈氏道。

徽妍跟着周浚回到府中的时候,天气早已经全黑了。

徽妍也晓得是这般事理,承诺下来,谢过陈氏。

“李君可有甚话留下?”徽妍忙问。

戚氏皱眉:“灿烂门楣是男人之事,女子不好好嫁报酬妇,灿烂甚门楣。”说罢,又看向徽妍,冷下脸,“此事你必是一早便知,用心不说。”

“徽妍,你说周家大人怎如此行事?畴前多和蔼,周家主公与舅君另有同僚之谊,这婚事也是他们登门求的。怎现在长姑生不得男儿,便说出休弃另娶这般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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