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秀才
他把皮球顶在头上，躬身俯腰，然后猛地跳起几步，把皮球顶到高空，再用脑袋去接，期间围着桂花树转了一圈又一圈，皮球始终稳稳铛铛顶在他的脑袋上。
县学和后代的黉舍不一样，不是大家都能进的，只要通过县试、府试、院试层层提拔的学子才有资格进学。每个州县的生员都有定额，瑶江县的生员限额大抵是二十个，总的来讲，就是千里挑一，凤毛麟角。
而最对劲的，应当是四川成都府的蜀王，坐拥境内大部分良田，赋税多得数不清，是统统藩王中最敷裕的。其次便是浙江钱塘府的吴王、湖广武昌府的楚王和其他在繁华之地就藩的藩王。
武昌府的楚王属于藩王中比上不敷、比下不足的第二梯队成员。楚王乐善好施，不掌权，不练兵，不扰乱本地百姓，在官方的名声很好。瑶江县里乃至有人把楚王的画像当作神佛祭拜。
武昌府即后代武汉的一部分，属于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辖地，藩王号楚王。
莫非她之前看的书都是假书，真正的秀才都是孟云晖如许不着调的？
李绮节放下李九冬，把手绢别进腰间，回了个万福，仓促打量小郎君几眼，见他穿一身粗布襕衫，想必是县学的生员之流。
孟云晖还未到弱冠之年就考中秀才，在乡间来讲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丧事，五娘子这么多年的辛苦没有白搭。
五娘子刚好和周氏一起走出正房，听到孟云晖的话，抚掌大笑：“四郎又捣蛋了，小娘子们又比不得你，学这个做甚么？“
本来是孟举人的堂侄孟云晖，五娘子的儿子。李乙曾让进宝把家里的百草秋梨膏送给五娘子，就是给孟云晖预备下的。
“三娘不记得云晖了？小时候你们俩常常在一起玩儿的。“
校尉是蹴鞠艺人的品级称呼，女校尉顾名思义，就是女蹴鞠伎人，专门以演出各种蹴鞠技能为生。
李绮节内心不由有些迷惑，在这个年代，大家都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李大伯和李乙天然不能免俗，非常看重读书人，家里如果有个学问好的表哥，李大伯必定早就鼓吹得天下皆知了，可她如何从没见过面前这个小郎君？
李绮节翻了个白眼，退后两步，她固然喜好看蹴鞠比赛，但还没想过亲身了局。在脑袋上顶着个蹴鞠有甚么好玩的？万一发际线发展就不好了，当代又不能植发。
而李绮节当时候为了养好一双脚丫子，从不出门，两厢好几年没见，孟云晖大抵还能认得出她，她倒是认不出孟云晖的。
她当然认不出来。五娘子和周氏沾亲带故，孟云晖小的时候，五娘子常常带他到李家串门，他是原身小时候的玩伴，去私塾读书以后，就没如何和原身来往了。
李九冬抱着皮球不肯放，曹氏在一旁哄了半天，她才舍得松开皮球，还不忘叮咛一句：“别让昭节拿走了！“
她忍不住朝孟云晖的脑袋投去一瞥，这位傻里傻气的孟四郎控球技术这么好，平时必定常常耍蹴鞠技艺，但愿他不会早秃。
为甚么孟云晖除了那身乌黑襕衫，浑身高低，没有一点像秀才的处所？
两姐妹是隔年生的，年纪相差不大，恰是喜好吵喧华闹的时候，好起来的时候亲亲热热像一对双生儿，一时闹起别扭，就直呼对方的名字，不肯以姐妹相称。
李绮节曾经听葫芦巷里的妇人们八卦过，说恰是因为五娘子的儿子少年早慧，孟娘子才会对五娘子另眼相看。五娘子家过得贫寒，为了供奉儿子读书，伉俪俩想尽体例省吃俭用，亲戚们也多有布施，仍然不敷，五娘子只能厚着脸皮一次次去瑶江县的孟家打秋风。
不过秀才又如何？固然乡间端方宽松，又是亲戚，相互串门不必顾忌，但孟云晖如何说都是个读书人，该当更明白分寸礼节，他是外男，赶在女仆人周氏之进步院子，如何说还是有点失礼。
“四郎也太莽撞了。“门后传来一声抱怨，五娘子从美人蕉花丛前面走出来，在孟云晖脑袋上点了一下，看向桂树底下的李绮节几姐妹，笑着道，“几日不见，三娘又长高了好些。“
孟云晖演出了一通杂耍，把皮球夹在腋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三娘想学吗？我教你。“
这回他说的是潭州府本处所言。
在明朝统统藩王中，最酸楚的大抵是云南云南府的岷王，河南南阳府的唐王，山西潞州府的沈王——偏僻地区，没有油水，爹不疼娘不爱，和其他兄弟比起来，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李九冬点点头，神情很当真，依依不舍地放下彩绸皮球，从院子到正房短短几步路，她走得一步三转头。
曹氏忍笑道：“我给蜜斯守着。“
孟云晖眉眼微弯，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连曹氏和刘婆子也看得兴味盎然，在一旁群情道：“孟四郎不但才学好，还耍得好蹴鞠，人又孝敬懂事，五娘子的儿子这么出息，真是有福分呵。“
孟云晖跟在她前面，接过李九冬的皮球，卷起袖子，把衣摆扎在腰间，笑呵呵道：“我给你们演个好玩的。“
当代社会物质丰富，教诲提高，供后代读书仍然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何况是物质匮乏、阶层森严的当代。布衣之家举百口之力，常常都不能供出一个秀才。特别是食不充饥的农家，送儿子进学，即是把全数身家投进科举这个无底洞里，然后满怀但愿地守在无底洞前，等着无底洞能够吐出丰富的回报。
周氏笑呵呵道：“三娘像她故去的娘，都是瘦高个。“
周氏听孟云晖把李绮节和蹴鞠伎人比较，内心本来有些不欢畅，听他接着提及藩王府的郡主，又立即转怒为喜，笑嘻嘻道：“四郎去过楚王府？那边头是甚么样的？是不是和仙宫一样？“
孟云晖笑道：“武昌府那边有位女校尉裴娘子，擅于白打蹴鞠，很有盛名，藩王府常常请她去为王妃演出，郡主们都跟着她学蹴鞠，三娘为甚么学不得？“
滚热的鸡蛋茶盛在青花描枝瓷碗里送到正房，五娘子和孟云晖是乡亲，又是远亲，加上正值中秋，瓷碗里的鸡蛋是六个。
李昭节和李九冬纷繁拍掌，笑嘻嘻道：“四哥好短长！“
李绮节垂下眼眸，淡淡笑道：“本来是云晖表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倒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郎君，穿一身乌黑粗布圆领襕衫，浓眉大眼，样貌端方，拱手唱了个肥喏：“方才失礼了，三娘勿怪。“
李绮节吐吐舌头，她能够笃定，周氏口中所指的瘦高个，必定不超越一米六！
吃过鸡蛋茶，周氏和五娘子有梯己话要讲，打发李绮节和孟云晖几人到外边玩，李绮节只得牵起姐妹俩的手，复又到院子里来。
来人拂开掩映在月洞门前的美人蕉叶片，信步走进院子里。
李绮节一手拉着李昭节，一手拉着李九冬，也跟着去正房陪客人吃茶。
周氏笑呵呵走进院子，“这是你孟五叔和五娘子的儿子，他们家的堂叔孟举人就住在你家间壁呢。“
五娘子絮干脆叨说个没完，孟云晖仿佛有些难堪，把皮球复又顶在脑袋上，朝李绮节咧嘴笑了笑。
当然，藩王中最风景、权力最大的，还属于燕王、晋王、代王、秦王和宁王，他们的封地属于边防要地，藩王受命批示边防雄师，具有统军之权。
李绮节看着顶了个彩绸皮球满院子闲逛的孟云晖，目瞪口呆：孟四郎不是秀才吗？不是资质聪慧的少年神童吗？神童不该该或者清傲岸物，或者慎重端庄，或者文质彬彬，或者少大哥成的吗？
酬酢了几句，周氏引着五娘子母子一径去了正房，刘婆子和宝鹊赶紧筹办筛茶上点心。
孟云晖摸摸鼻尖，还没说话，五娘子挽起周氏的胳膊，抢着答道：“四郎有位同窗是楚王府长史的侄子，客岁，那位金公子带他去过楚王府的外城，他返来和我说，楚王府外城的屋子一间内里另有好多小间，小间里另有隔间，大院套小院，小院也分东西南北房，没人带路的话，准得在里头迷路！内里的下人都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戴金簪子，手里戴玉镯子，腰上戴玉带扣，楚王府的地砖，满是用金子打的，可奇怪了！另有他们的茅房，啧啧啧，香喷喷的，比我们小娘子们的内室还标致……“
燕王朱棣，就是在耐久的军事活动中慢慢强大权势，终究挥师南下，夺走侄子朱允炆的江山。
小郎君小小年纪，竟然能够着一袭只要士人学子才气穿的襕衫，不是秀才，也该是个准秀才，相称于在十五岁之前一次性通太小考、中考、高考和研讨生测验，人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