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宝笙

她刚才翻了翻帐本，这个叫妙平的小姑子，年纪虽小，可绣技出众，算是清平庵的摇钱树了。

若她是真的顾宝笙，被养的天真天真，天然对庄仪太后的安排感激涕零。

“妙平，到你了！”慧真师太笑得非常慈爱。

慧真师太坐在上首，刚正白胖的脸暴露严肃的气势：“这两月来，庵里的绣品做法的进项，将近少了一半。

“女人，这但是清虚师太好不轻易才给我们的！如果倒了，你的身子如何办？”半夏焦急的要求起来。

“好好好！”慧真师太抚掌一笑，又走下来围着小尼姑们转了一圈。

她淡道：“若你家女人说，此药是青楼女子用来娇养身材面貌，但用久了就会绝育的汤药。你可还要我喝？”

思及此，她神采沉了沉，“半夏，本日的绣品不消交给清虚师太了。”

跟顾宝笙来清平庵的温嬷嬷就是因为技术好，没日没夜绣双面绣，前些日子熬瞎了双眼，又得了风寒病死的。

底下的小尼姑们排成两排，一排十多个，一个连一个出来报数量。

虽说清平庵给她们的馒头都是剩的没人吃的杂和面馒头，粥里也没有几粒米，可吃些总比不吃强啊，半夏当真的想着。

半夏眼眶微酸，自家女人天仙儿一样的人，偏生在这儿养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竟瘦成了皮包骨。

顾宝笙微微一笑，“天然是和庵里姑子一样，吃干豆腐青菜卷和芝麻南瓜饼、萝卜腐竹煲了。”

床上的人儿躺在陈旧的木板床上。虽是深冬，垫的褥子却薄得惊人，黑黢黢的边沿还翻出蜡黄霉黑的棉絮。

庵里的姑子同宫里寺人一样，是个没儿没女后半辈子没靠头的人。因此也就格外看重金丝财宝这些身外之物。庵里姑子闲暇时总要做些针黹来卖。

盖的被子阴湿潮冷像块湿泥巴贴在身上，厚重冰冷不见一丝暖意。

八年前，顾宝笙在宫宴上几乎害五皇子灭顶，庄仪太后念在德音长公主的份儿上并未惩罚于她，只退了五皇子和她的婚事，将她送来丰城清平庵养身子。

本身没本领还总暗里说庵里偏了她，如何不想想本身交了庵里多少银钱？”

“不……不会吧！”半夏吃惊道：“女人是早产体弱，如何能用这类药！”半晌又磕磕巴巴的问道：“女人……如何晓得这药的？”

温嬷嬷病故时，她们连副棺材都买不起，只好拿独一一卷破席子给她送终。现在跟着她的半夏亦是再步她奶娘的后尘。

清楚只是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周身气质却沉稳疏离仿若天山暮雪，瞧得民气惊胆怯。

喝药？顾眠笙茫茫然中恍忽才记起本身现在的身份――顾宝笙，顾丞相顾明远和已逝德音长公主的女儿。

中间的清虚师太虽有些不满，但也只撇撇嘴，反正这事儿也查不到她头上。

“静德绣帕七张，工艺上，得银一百四十文。”

“女人，再不喝药就凉了！”半夏温声劝着。

脸一沉就大声训道：“妙闰年纪悄悄，一小我挣得不比十小我少！清平庵养你们那么多人做甚么？

床上的美女儿微微起家靠在床头，双眸澄彻安静如幽深湖水，模糊透出一丝寒意。

小尼姑们正忿忿想着，忽听有哭腔从门口传来，“求师太救救我家女人吧！”

顾宝笙的药贵，总要等上一月半月才有一副，是以半夏格外珍惜不舍。

卖绣品的钱多，可顾宝笙主仆三人不能偷偷出庵也卖不到钱。唯有交与清虚师太，得些吃得半饱的馒头稀粥。

她垂眸半晌，抬手指了指窗下开得正素净饱满的宝珠山茶道：“今后这药倒了泥盆喂花去。”

面儿上瞧着倒是白里透红，一点儿看不出遭了大罪。

清平庵算得上是很多年前驰名的皇家庵堂了，现在固然落魄无人统领了，于丰城一带，还是有些名誉的。

清虚忙道：“这丫头来替她女人讨药了，弟子先打发了她去！”

若不信，他日我找给你看。只是事关严峻，你还是假装不知的好。”

如果庄仪太后至心待她好，就不会由着庵里的师太作践她，更不会给她喝那样的汤药。

可现在的顾宝笙已然换了个芯子，这些所谓的好安排，委实好笑。

……

敢在庵堂里堂而皇之的对官宦蜜斯用如许的药，若不是背后之人身居高位，断是不敢的。

清平庵是不养闲人的。

你们都说说，本身都交了多少绣帕，银钱多少啊！”说着铺好纸张，拿笔点墨开端详记。

女孩儿睡在旧缁衣缝制的枕头上，愈衬得巴掌大的小脸乌黑细致，仿若初下新雪，柔滑清透，悄悄一碰就要化在手心儿里。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悄悄点了下床沿，“你附耳过来。”

偏生现在庵里两位师太都护着她，愈发不给她们活头了。

顾宝笙简朴解释道：“前些日子去梵音楼打扫时，偶然中瞧见古书中记的方剂，模糊与你刚剩下的半副药差未几。

*

“女人，喝了药再睡吧！”半夏端了碗黑稠稠的汤药立在床边，悄悄唤道。

清虚师太的眼眨了一眨，就听妙平扬起扁平的小脸高傲道：“双面绣荷包一个，得银三两。”

“这可不成！”半夏赶紧摆手道：“本日的绣品是要记账算钱的，如果不交，清虚师太不给女人吃的如何办！”

“静安绣帕十张，工艺中，得银一百文。”

每月三个顶好的双面绣荷包方能换回一月米粮。顾宝笙身子好些时，还能多帮着绣上一两个。

清平庵的庵主慧真师太是个成日闷在屋里诵经念佛，不大管俗事的。一应庵里采办总领琐事都交与了惯会曲意巴结，贪金爱银的清虚师太。

清平庵正堂

半夏听了这话，哪有不信的，乖乖把药倒了，闷头坐在一旁刺绣去了。

姑子的绣品卖了代价是和庵里四六分的，昔日慧真荷包鼓囊囊的，倒不真爱理这些事。只是财帛突然减半，总狐疑是姑子私藏多了帕子乱来她。

底下的小尼姑们一声不敢吭，嘴里恨得磨牙。妙平常日里就对她们颐指气使的，屋子吃食连同出外做法的活儿，总得她先选了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