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剁椒鱼头(二十五)
“谨慎别从桌子上滚下去。”
“……”
“嗯……”景翊有点儿无可何如地笑了一下,“也许太子爷也闻出这里的味儿不对了,这才把冯丝儿送到成珣身边想摸个究竟吧……”
“你是说……赈灾款是成记茶庄运货款的时候顺带着给运畴昔的?”
“那你还记得被碧霄抓走之前的事儿吗?”
景翊拿起笔筒又在桌上磕了一下,接着道,“有灾,就要救灾,救灾,就要费钱,钱从哪儿来?”
冷月拧了下眉头。
景翊微怔,点头。
景翊像是站得累了,凑到冷月中间的桌面上盘腿坐了下来,才道,“说的成珣,另有成珣的兄弟姐妹叔伯大爷甚么的……你想啊,皇上要想让立室给朝廷老诚恳实办事儿,好处必定要给的,但还得捏着他家点儿甚么弊端内心才气结壮。”
“前几年运河南段遭了一次大灾,还记得吗?”
景翊愣了愣,侧了个身,一边心疼地伸手揉上冷月拧得快断了的脖子,一边有些漫不经心肠道,“有能够啊,我估计这缺德体例本来就是老爷子想出来的,皇上和瑞王爷平时喝的都是各地进贡来的茶叶,他俩哪晓得甚么茶商好使唤啊……”
作者有话要说:咩~妹子们假期欢愉~~~
景翊一愕,抚在冷月发尾的手也滞了一下,“如何死的?”
不管哪朝哪代,赈灾都是个闹心的事儿,从朝廷里拨出去的银子,在朝有各级赃官惦记,在野有各路贼匪盼望,想把拨出去的银子一钱很多地从都城运到受灾地,向来都只是坐龙椅的人的一个夸姣却不实际的欲望。
“碧霄一向说是在雀巢那条巷子里把你捡归去的,那会儿你还昏睡着,想要从家里到那儿,要么是有懂轻功的人把你带去,要么就是府里人干的……”冷月的手从景翊的头顶滑到他的脸颊,抚着他的脸颊,凑上去在他温润的嘴唇上流连地一吻,“我不在家,你本身谨慎。”
景翊话音式微,冷月就一把按住了景翊揉在她颈底的手。
“另有,”冷月红唇轻抿,眉心蹙紧了些,人也向景翊靠近了些,抬高着声音道,“谨慎家里人。”
景翊一愣,“家里人?”
“记得……”
这事儿闹到现在另有些余波未平,冷月对朝堂里的事儿再痴钝,这件事也还是晓得的。
景翊天然晓得她说这话时内心有多难受,声音禁不住轻柔了几分,“有嫌犯了吗?”
景翊像是没听出冷月这话里的嘲弄似的,一本端庄地点点头,“这撮茶叶长得恰是时候,茶园在姑苏,摘了茶叶从南运到北,买家在都城,卖了茶叶天然要把货款从北运回南……这就是神秀说的不受谛视,没有拘束,也就成不了靶子。”
“景翊,你还记得吗,成珣家阿谁管家说的……”
“当然晓得,如果没有安王爷陪他们折腾,他们能折腾得起来,但估计不会折腾得悠长,毕竟只要皇上和瑞王爷买账的话还是很轻易惹人思疑的,我们安王爷常日里不跟风不讲究,拽上他一起折腾,这事儿就真干得神不知鬼不觉了……”景翊说罢,一叹出声,似赞非赞隧道,“不过他们这伙儿人装得也够像的,把我都乱来畴昔了。”
冷月伸手又在景翊脑袋上揉了揉,“你还记得被碧霄抓去活剥的事儿吗?”
冷月也跟着叹了一声,叹完,才想起来这事儿仿佛还没完。
冷月已认识到这内里必定有点儿甚么门道,但一时想不出,只得道,“皇上买他家的账,安王爷对吃用不讲究,也买他家的账,瑞王爷对吃用往死里讲究,也买他家的账,另有你家老爷子,京里有钱人一窝蜂地争着买立室的茶叶不都是他带起来的吗……”
景翊轻拧着眉头听冷月缓缓说完,悄悄看了她半晌,才道,“还出了甚么事儿?”见冷月带着些许错愕的神采看向他,景翊补道,“不然王爷不会一下子猜到萧昭晔身上去。”
冷月说这话的时候景翊的两手正抚在她肩头上,待她发明景翊那双狐狸眼中精光一闪的时候,悔怨已经来不及了。
景翊狠噎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瞪着心平气和的冷月,“你?”
那会儿大伙儿都说皇上就是为了包管朝廷里的公事还能转得动,也不会拿这些管事儿的如何样,管事儿的安然,上面办事儿的也伤害不到哪儿去,以是这些人有恃无恐地在牢里扔了几天气子,那几个管事儿的被押去砍脑袋的时候还觉得皇上只是做做模样,刀开端落的一霎才明白皇上这回是来真的了。
冷月蓦地想起成珣管家的那句话,蓦地转头看向景翊,差点儿闪了脖子,“捏着立室弊端的是老爷子!”
“你也要谨慎。”
“那人家成记茶庄的货款呢?”
这一句岔得有点儿远,仿佛都已经岔到另一个话本上去了,冷月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景翊点头,改正道,“不是顺带着,成记茶庄运的货款就是赈灾款。”
被碧霄剃秃的脑袋还秃着,景翊天然是想忘也忘不了。
“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吊在房梁上……”冷月字句清楚地说着,声音安静得像是在描述一具陌生到连姓甚么叫甚么都不晓得的尸身,“不过她颈上有两道分歧的瘀痕,生前勒出来的那条在颈后有较着的交叉,应当是一个身形比她高的人在背后把她勒死以后再吊到房梁上的。”
不过这回不一样,因为卖力筹运赈灾款的人不一样了。
话说到这儿,冷月的脑袋像是蓦地被门拍了一下似的,倏然一震,惊诧看向景翊,发明景翊正带着一脸“孺子可教”的浅笑看着她。
“你晓得王爷让我去姑苏干甚么?”
“王爷说应当是萧昭晔在我把画眉送回雀巢的时候就已经发觉到画眉身上带着佛香的味道了,假装被我骗畴昔,等我走了以后就着人对画眉动手了……”冷月扯着嘴角凄苦地笑了一下,像极了一片红叶,经霜而愈艳,“我要不把画眉带到这儿来,画眉就不会死了,我把她害死的,我不就是头一号嫌犯吗?”
“……!”
冷月被他这幽怨至深委曲已极的模样逗得绷不住脸,“噗”地笑出声来,凑畴昔在他已冒出青茬的脑袋上亲了一口,揉了两下,“秃着就秃着吧,你到大理寺添乱还不如老诚恳实窝在这儿给寺里多招点儿香火呢,多积点儿阴德,菩萨保佑你的时候也多上点儿心。”
“这件事就是神秀说的老天爷晓得起来轻易但救起来困难的痛苦。”
景翊有点儿啼笑皆非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媳妇,“你还真希冀他家那些被水泡过的废茶能正儿八经地买到阿谁代价啊?”
“茶叶送的。”
冷月狠愣了一下,“他说的不是茶叶的事儿吗,如何又扯下水患了?”
“确切另有……京兆府后衙莫名失火,京兆尹百口死得一个都不剩,据京兆府的官差说,失火前仿佛见慧王府的人来过。”
冷月噎了一下,幽幽地瞥了一眼这个卖关子卖上瘾的人,“茶叶这么快就长出来了?”
冷月一点儿没感觉这番提点起了甚么感化,“不是瑞王爷送的,那是谁送的?”
景翊微微眯眼,笑盈盈地点头,“大头必定是从皇上和瑞王爷那边出的,剩下的一部分就是老爷子把立室茶叶在都城里炒热以后,那些钱多了烧得慌的人掏的腰包了,归正这些人常日里也没少仗着钱多干缺德事儿,骗他们为赈灾掏点儿钱也算是替他们积阴德了。”
她这回受命去姑苏办的差事有点儿怪,安王爷就只说让她去姑苏刺史衙门,没说让她去那儿干甚么,也没说要在那儿待多久,但看景翊这副模样,安王爷的心机他起码已经猜透七成了。
不过,景翊这么一问,冷月又有些踌躇了,“不是瑞王爷拨发的吗?”
冷月点头,悄悄吐出一字,“我。”
冷月一时没心机计算他的神采。
冷月怔了半晌才转过这个弯儿来,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起来,一双凤眼因为错愕而睁得溜圆,在悄悄跃动的灯焰下忽闪忽闪的。
“甚么事?”
景翊没答,只是像恋恋不舍又像恋慕妒忌恨似地抬手抚上冷月的和婉的发尾,幽幽一叹,“但愿你返来的时候我已经不秃了……”
景翊说得一脸当真,看得冷月一愣,禁不住精力一绷,“谨慎甚么?”
冷月从景翊怀中直起家来,正对上景翊那张笑意和顺却也担忧满满的脸,不由怔了一下。
冷月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这一计确切妙得很,既为朝廷省了些银子,又能不知不觉地把赈灾款全数送到处所,但这一计也实在缺德得很,实在狠坑了那些附庸风雅之徒一把。
弊端……
“是,也不是,拨是他拨的,但送不是他送的……”景翊提点道,“神秀不是说了吗,管事儿的办不成,只能反而行之,借众生之力而济众生。”
那回春季工部刚来人查验过运河堤坝,隆冬就逢暴雨,运河南段溃堤溃得没给工部的人留一丁点儿面子,连续淹了几个州县,毁了不晓得多少地步屋舍,死了不晓得多少人,皇上一拍桌子查下来,从运河两岸纤户一起查到京中文武百官,抓了有百八十口儿,当年朝里最管事儿的几个都在此中,六部衙门哪个都没躲畴昔。
景翊听着,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回统统的赈灾款都是由朝中典管赋税的瑞王爷萧瑾璃筹集并拨发的,固然没人晓得这些赈灾款是甚么时候走甚么道运到受灾州县的,但每批都古迹般地如数送到了。
“那些赈灾款,就是这些人买茶叶花的钱?”
安王爷萧瑾瑜就是从那会儿开端典管三法司的。
“神秀前面另有几句来着,甚么名利双收,后患无穷,另有甚么时候到了就要有报应甚么的……这是说的甚么?”
从她记事起,朝廷南边的水患就一向没有消停过,景翊说的大灾应当是闹得最大的那一回。
景翊说着,把被冷月按住的手悄悄抽了出来,在冷月肩头拍了拍,展给冷月一个纯粹得无可抉剔的笑容,“他们的事儿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凭我媳妇的聪明才干,晓得这些应当充足对付姑苏的统统了。”
想起一样对立室的茶爱不释口的自家主子,冷月不由苦笑道,“他们这么折腾,安王爷就不晓得吗?”
景翊微微一怔,如画的眉头悄悄打了个结,冷月这话是笑着说的,笑得眼睛弯弯的,热烈又不乏和顺,可景翊清楚就嗅出了些忧心忡忡的味道。
几个管事儿的一死,皇上立马请一贯与本身干系不错的几个兄弟进宫来吃了顿饭,一顿饭吃完,第二天一早,皇上就气定神闲地点了几个诚恳巴交的官员补了缺,然后昭告百官,从今今后朝里大事分红几块,几个王爷一人管一块儿,相干的事儿递进宫来之前必须由管事王爷批阅并压印,不然罪同犯上。
“内里出事儿了?”
“是……等会儿,这会儿茶叶还没长出来呢。”
景翊微微怔了一下,才想起冷月指的是成珣家管家被捕前对着冯丝儿的尸身说的那句谩骂般的话——这贱妇和景家鹰犬是一丘之貉,死不足辜。
冷月就晓得景翊迟早能看出来她挂在脑门上的糟心俩字,她也没筹办瞒他,只是刚才他有话说,就由他先说了,这会儿听他这么一问,冷月便不遮不掩地点了点头,“画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