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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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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上蔡四景

廊上,红筱抱着牛角盔缓缓擦拭,瞥了一眼树下人,抿嘴一笑。晴焉款款拜别。

红筱走到廊上,搭眉看了一眼艳阳春日,旋步走进室中,捧出了套甲木人,又打来两盆净水,对着日头,沉默濯甲。自打桥游思北来,红筱便奉刘浓之命,需得寸步不离,炎凤卫实乃为桥游思所建。

待将至县公署,新月如镰,高挂于天。郭璞等伴同人士,纷繁作分袂去,刘中郎翻身上马,牵着飞雪安步于月下。

果不其然,入夜时分,刘浓方才携着浑身风尘,回归上蔡。此番拜访各坞主,乃是劝农耕野,经得载余运营,上蔡周边各坞今春尽皆大肆播种。而汝南诸县见境内安宁,去岁流骑忽来,也为白袍击溃,心中大定之下,纷繁效仿上蔡,铲野作田。

晴焉眼睛迷了迷,稍徐,弯着嘴角,把青梳伸入水盆中蘸了蘸,至中腹轻抹,将雪抹作锻,轻声道:“小娘子,稍后是作画呢,尚是行棋?亦或与闾柔放纸莺?”

霎那间,乌雪似瀑布,滚荡不休。

晴焉吐了吐舌头,心道:‘红筱阿姐好短长,如果晴焉,扛也扛不出来,说不得,说不得倒会教矮案压,压扁……’见矮案已然置放,当即,入室抱出一卷白苇席,细细的铺展于树下。

待点尽那最后一笔,桥游思鼻翼两侧滚着颗颗细汗,把笔缓缓一搁,揉了揉腕,眯着眼睛浸神入画,好似与刘中郎手牵动手,慢漫走过了春夏秋冬,年代静澜若斯,小女郎情不自禁的嫣然一笑。

“噗嗤……”

皓腕凝云,墨笔浅绘,桥游思作画与陆舒窈恰好相反,陆舒窈擅浓墨,桥游思擅细描,一笔一缕巧夺天工,勾画静月流思,描捕朗日清风。

“非也……”

“刘,浓!”

“莫悲,莫悲……”

汝南,已然一派昌隆之象。

桥游思伸开莲指,接住头顶一瓣落花,谛视着雪瓣中的点点泪蕊,含笑道:“荀姐姐,游思来时亦曾惶恐,惧人流言,更怕为他所轻。何如,游思便若秋絮,闻风而舞,几番几次,却终难弃也。”

小女郎摇了点头,将落花摁入画中,别在月下,轻柔笑道:“郎君们酒后常作豪语,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此忧乃何也,依游思度之,不过乃忧人自扰尔……”说着,想起了昔日,刘中郎与阿兄也咏过此诗,悄悄一笑:“各有所取,各有所寄,游思寄怀他,取我心喜,有何必哉?”

桥游思莞尔一笑,慢转瑶首,伸出根雪嫩手指头,点了下晴焉的额角。而此一指,便似绛珠仙子点雪,点得雪融百花开,主仆二女目目相顾,樱唇绽放,娇娇含笑。

“奇也,奇也……”晴焉微微倾身,眸子落进画中,细细找了一通,撅了撅嘴,皱眉道:“小娘子,为何画中无小娘子呢?”说着,见小娘子鼻尖染汗,便又取出丝贴,为小娘子蘸尽细汗。

将将踏出院中,身后俄然传来一声娇呼……(未完待续。)

桥游思跪坐于窗前,捧着金丝楠木小手炉,明眸秋瞳剪着帘外梨花,晴焉跪伏在她的身侧,将小娘子的三千秀发斜斜揽于怀中,如锻似乌锦,微小浅阳悄落其上,隐有悄悄玉莹活动。青梳三十二齿,仿佛和顺的手,缓缓拂过发端。

十里上蔡城,堆柳簇云燕色青,冉枝花莺鸣春分,间或得见,纸莺乘着东风高飞于天,又有牧童复引短笛,一缕缕,一声声。

桥游思心中不忍,柳眉微颦,叹道:“知也,他行事向来谋而后动,必定事出有因。何如闾柔乃一介弱女子,思归亦乃人之常情。”

晴焉歪着脑袋瞥了瞥,嫣然道:“小娘子,刘郎君常言梨花性洁,冰清澈魂,不该人间物语。实在,依晴焉看啊,任它千树万树齐开,也不若小娘子往树下一倚呢。君不见,君不见,常常小娘子俏立于树下,刘郎君的魂便飞了么……”

红筱浅浅一笑,端动手福了一福,随后迈着红绣履,走入室中,斯须,单掌托着一张乌桃案走出来。案长丈二,极沉,乃是乌桃木,怕不有近百斤。这一幕极美,窈窕女子身姿曼妙,乌桃矮案结实如铁,恰作一画。

荀娘子道:“何必来哉!”

“闾柔,观、画!”

“嗯!”

此乃盛景繁画,描的是上蔡。自刘中郎归江南而始,小女郎画了足足三月,画中共有四景,各作春夏秋冬。

桥游思抹去她睫毛上的泪水,刘浓未对任何人言及闾柔的来源,却令闾柔于荀娘子共处于公署西院,而院外是炎凤卫,聪明的小女郎岂会不知此中有异,柔声道:“且待他日,游思待mm问……”

小娘子真美,美到极致也,刘中郎每日看着,内心应是难以物语吧……晴焉倚于廊柱,扑扇着眼睑,愣愣的想。

“格格,刘中郎,梨花美乎,君不见乎,唯余我家小娘子也……”

蓦地间,柔然公主欢畅的跳到树下,格格笑着,提着疏松的裙摆转了一圈,水铺于席,恰若红莲怒放。而后,学着桥游思的模样,端手于腰间,歪着脑袋观画,垂垂的,嘴巴嘟起来了,身子越倾越斜,细眉愈颦愈深,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挂了泪珠于其上,欲落未落。

荀娘子挑了挑眉,忍俊不住,笑了笑,心道:‘洛羽常言,晴焉乃是蠢婢……’抿了抿嘴,按膝而起,看了看天气,对桥游思道:“候他何为,他出巡汝南诸坞,劝耕农桑,本日一定会归。纵使返来,想必已入夜。”

柔然公主未听懂,但她能读懂桥游思的眸子,重重的点着头,公开里,却紧紧的拽着小拳头。她来上蔡半载不足了,初时的别致早被思念尽覆,她早想逃了,何如却不知该逃向那边,此地离大漠、草原好远,好远,远的令人不敢设想。何况,她是刘浓的俘虏,按柔然风俗,她是他的人了,可,可他却不要她了。是怕我再射他么,不会的,闾柔不射了……柔然公主内心好难过。

但见得,春夏之景,繁华簇柳,鸟语花香。青青弄巷中,孺子盘腿坐于门前,手捧短笛。刘中郎身着箭袍,孑然立于风中,目逐村庄、竹林、篱笆墙,头微微歪着,好似正在细捕风中模糊的笛声,薄薄的刀唇微翘。

晴焉道:“搭眉,故而手酸。”说着,作了个掂足搭眉的模样。

桥游思眯着眼,笑了一笑。

稍徐,刘中郎将来,英姿不凡的荀娘子来了,身后跟着甩着四条水辫的柔然公主。闾柔对琴棋诗画不感兴趣,却对牛角盔与铁甲影象犹深,不时的拔拔盔上的红缨,摸摸冰寒的甲衣,眨着大眼睛问东问西,红筱软软笑着,不答。

“晴焉,不准笑话他……”

红筱从刘浓的房中出来,看得也是一愣,款步走到梨树下,轻声道:“小娘子,但是要摆案作画?”

三月梨花三月雪,一束一簇暗香来,桥游思眸子凝在梨容中,底子未听清。

荀娘子一撩袍摆,落座于苇席中,按膝观画,半晌,深深的凝睇着桥游思,欣然叹道:“画中不见游思,却于美鹤之眼而复见。观画而知人,君心剔透如雪,浑不染尘也。美鹤,何德何能,竟使游思眷恋至斯,甘愿赋魂于别人之眼!”

荀娘子摇了点头,笑道:“游思切莫理她,刘,刘中郎留她于此,必有深意。”

“游思……”

秋冬之色,落叶浮水,一枝梅花偷染墙,刘中郎身披铁甲着白袍,时而按剑徐行于雪,隔墙嗅梅;倏尔,牵着飞雪,徐行于月下,来到城中井前,俯视一盏月。

少倾,晴焉给小娘子梳了个奇特的发髻,近似十字髻却非,后脑未叠发,满把青丝水泄至腿弯,脸颊两侧缔结双环,各系一朵雪莲,俏俏拂着耳坠明月珠,夹得面庞娇小盈俏,既端庄又明丽。

晴焉捧着铜镜,歪头赏识着新式发髻,笑道:“小娘子,瞧瞧,尚可否?”

室内笑声融春。

“嗯!”

晴焉颤了颤眉,脱口道:“刘中郎巡示汝南,如果返来,定然不请自来,何需晴焉……”瞅了瞅小娘子,掩了掩嘴,柔声道:“是,婢子这便去看看。”内心却道:‘小娘子念着刘中郎呢,一日不见兮,如隔三春兮……’

缕缕唤新,声声催绿。仿佛一方乐土,若与昔年相较,恍若两世。

桥游思未照镜子,丽质本天生,何需明珠寄,捧着小手炉来到院外梨树下,仰着螓首,浅浅闭了眸子,嗅了一口清爽的香气,嘴角渐渐绽放。

荀娘子笑道:“晴焉为何手酸?”

“嗯,劳烦了。”

荀娘子秀眉飞挑,下认识地便欲辩驳,却又因心中莫名震惊,竟然无言以对。

众女相处已有半载,桥游思极喜她活泼敬爱,细细一揣摩,问道:“闾柔思归乎?”

“尚可。”

桥游思伸出素手,以袖子缓缓挥着画墨,笑道:“晴焉,且去看看,如果他返来,请来观画。”

梨枝融雪,苇席簇白,一身雪纱的桥游思,款款落座于此中,恰若冰雪天女。

这时,晴焉仓促由院外而回,人尚未进院,声音已然扬起:“小娘子,婢子候了好久,刘中郎也未归,婢子脚酸了,手也酸了,咦……”瞥见荀娘子也在,面上蓦地一红。

荀娘子捏拳于唇下,重重一声假咳。

柔然公主眸子一颤,嘴巴撅得更高,腾地噌起家,气咻咻的提着裙摆,狠狠的踩着青石板,窜向院外,荡得四条辫子舞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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