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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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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如玉谢安

小谢安眼睛一转,嘴巴一嘟,附耳道:“阿父与族伯皆言,美鹤或将有变,唯阿兄与谢放心知,莫论身居那边,美鹤即乃美鹤。”

朗朗赞声穿雨来,璇即,谢奕掌着桐油镫跨出院门,站在天井中,抬首看向刘浓,笑道:“瞻箦心胸日月,视名利若阿堵,吾辈当习矣!”说着,一撩袍摆,快步转梯而上,边走边道:“近几日,诸事繁忙,难以脱身,本日微雨润袖,你我该当把盏叙怀,牛车已备好,苇席已净扫,暨待君履!”

小谢安脸上蓦地一红,勾着刘浓的手便往内院走,眼角余光却东瞅瞅、西瞅瞅,好似深怕为人撞见。

“哦……”刘浓微微一笑,柔声道:“在安石眼中,刘浓乃何人矣?”

小谢安目亮如星,气态沉稳,正欲向刘浓施礼。焉知,刘浓迩来思念后代,见得粉妆玉琢的小谢安,顿时情怀勃发,当即一把将小谢安抱起来,以单臂环围,托着小谢安的屁股,缓缓走向院内。小谢安神情出色万分,面庞涨得通红,身子扭来扭去,嘴里则胡乱的嚷着。

此时,世人已出院,刘浓见小谢安都快哭了,心中莫名一阵畅快,把小谢安设下来,牵着他的手,与谢奕并肩而行。待入中庭,得知谢裒与谢鲲俱在,便欲入内拜见。莫论身处何位,若非谢氏大力搀扶,焉有本日,刘浓不敢托大。

闻言,小谢安木屐一顿,继而,黑漆漆的大眼睛,咕噜噜一阵转,负手于背后,踏着小木屐,一步步走来,边走边道:“白袍即来,美鹤定至,阿兄休得诓我,莫非当谢安乃三岁孩童乎!”

“知刘浓者,安石也!”刘浓心中柔嫩,搂着小谢安的手紧了紧,托了托他的屁股。

白骑逐流,漫过朱雀桥,浸入乌衣巷。

刘浓论功居首,彰表却居三,何况,成都侯虽乃五列侯,然司马睿昔日即有言,杀王敦者,莫论何人表五千户侯,而若非刘浓展转数千里、力挽狂澜,大将军已然功成。为此,诸公少不得一翻唇枪舌剑,何如刘浓族望方起,且过分幼年,是故,纪瞻等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彰五列侯,为开府做绸缪。

“罢了,一道随往。”

小小女郎见了刘浓,有些怯,退后一步,眸子里闪满迷惑。继而,鼓起勇气,怯怯的走到小谢安身边,轻声道:“安石,待雨歇,放纸莺,可好?”

孔蓁娇笑,一干静侯于树下的婢女们脚碰脚,掩嘴偷笑,门随不敢笑,极力死忍。小谢安眼泪汪汪,却暗觉刘浓度量又暖又软,身子渐渐放松,轻声道:“美鹤,君未改矣!”

“好……美鹤可好……哎,哎哎,放,放……”

“东迁侯,此言差矣!”刘浓故作面正色危,抖了抖袖,慢条斯理的一揖。

“哈哈……”

刘浓放下帘,冲着谢奕笑了笑,工夫荏苒,数载逝去,两人各本身系万千人,再非昔日,可草鞋独行。谢奕背靠车壁,懒懒抱臂,淡然一笑:“昔日红楼逢颠,谢奕便知瞻箦乃人中英杰尔!克日,来访瞻箦者,想必如过江之鲫!”言外有音,略带调侃。

“噗嗤……”

刘浓头戴青冠,身披月袍,负手凭栏了望,但见得如丝春雨染红了桃花,滴翠了畔柳,描青了山岳,绘绿了秧畦。此雨足足下了数日,初时暴雨滂湃,渐而细润,已将城外血迹尽掩。

少倾,车入建康城,来往牛车见得白骑护随,纷繁避于一旁,数日前那场大战,建康里巷皆知镇西将军府帐下白袍,挡者披靡,所向无敌!况乎,现在之成都侯,外控雄师假节豫州,内拥朝堂诸方老友长辈,气象已然森严。

谢奕朗朗一笑,跳下车来,欲揉揉小谢安的脑袋,殊不知小谢安早有防备,扭头避过,便欲喝斥,却见刘浓踏帘而出。成都侯脸上洋满笑意,定定的看了小谢安数息,跃下牛车,也不顾地上雨水,蹲下身来,理了理小谢安的冠带,笑问:“安石,迩来可好?”

“哈哈……”谢奕大笑,笑得前仰后俯。

大战始毕,刘浓收笼降军,因身为州刺史,且率军而来尚未蒙宣召,故屯雄师于城外。司马睿虽卧榻难起,亦知局势刻不容缓,遂诏太子司马绍监国。司马绍当即夜召百官,终宵达旦参议表惩诸事。次日,八百里烽骑冒雨狂驰,奔向四周八方,招令诸部罢止兵戈,静待王命。是日,恰逢朱焘入江州会盟全军的烽信传至建康,令刘浓长长舒出一口气。

小谢安大窘,拧着眉,红着脸,仰着头,淡然道:“谢安不放纸莺,谢安欲习兵法!”

孔蓁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却道:“昔日来时,孔蓁未曾细观建康,本日蒙雨,想必与他日分歧。”言罢,倒提长枪,微微垂首。

“哈,哈哈……”谢奕扛不住,放声长笑,刘浓亦跟着大笑。皆乃少年英豪意气风发,赫得梁上燕子吱吱乱叫。

燕子剪雨眷廊,扑羽翻飞,低低的盘过抚栏,绕过凭栏人肩头,“嗖”的一声钻入檐上巢,抖落一蓬细雨,飘染青冠。

是以,司马绍等人唯恐城下雄师哗然,复行权宜之计,令纪瞻夜访刘浓于城郊,着成都侯上表为诸将请功。刘浓对此表扬未有贰言,当即上表,且附带豫州各部,为豫州将士正名。且有一议,豫州瘠薄难以抗胡,故而,该当将王敦屯于石头城之粮草辎重尽数携走,而此番大战豫州有损,是故,当择降军整补。纪瞻神情了然,仓促入城,半日即返,允准!

微雨淅沥,如牛毛,似花针,将建康城表里悄悄濯洗。

刘浓微微一笑,转走话题,与谢奕道及褚裒与袁耽。自从败北王敦,勒军城下,拜帖与登门者即如雪散,其间意味奥妙而难言,刘浓意不在此,便以礼相待,毋言别的。待荀娘子携军北回,小院方才答复静澜。

小谢安眉头紧皱,挣扎了两下,嘟嚷道:“知也知也,速放谢安也!此举,此举,有失礼节……”

“妙哉!!”

刘浓看了一眼小谢安神态,顿时恍然大悟,谢氏最喜与人自幼联婚,此女必乃小谢安今后家属,心中了然,面上神情却不改,遂问谢奕:“此乃谁家女郎?柔情绰态,媚于说话,当如是也!”(未完待续。)

“安石,安石……”

表书即下:功彰兖州刺史郗鉴,封高平侯,迁车骑将军,都督青、徐、兖三州军事,开府仪同三司,镇合肥;功彰柴桑侯陶侃,进号征南大将军,都督交、广、江三州军事,加散骑常侍,镇武昌;功彰镇西将军刘浓,表成都侯,位列五侯,都督豫州军事,假节;功彰镇南将军朱焘,都督荆、益二州军事,表曲阳侯;功彰镇北将军谢奕,领徐州刺史,表东迁县侯;功彰历阳郡守袁耽,进青州刺史,表红阳侯。另有谢裒、陆玩、谢鲲以及丧亡于此役的刘隗、周顗等人也亦一一论彰。

遂后,历阳战事传来,钱凤不敌全军夹攻,欲引军入合肥,为郗鉴截之半道,阵斩!建康危势已解,纪瞻与陆玩即劝刘浓引军回豫州,刘浓早已等得不耐,当即便令荀灌娘引步、骑北回,总计骑军万四,步兵七千,其间一万余,乃成都侯择降军之精锐,其他降卒经谢奕彻察,着其明净者归入建康镇北军。且因石头城粮草辎重过量,因此,不得不存孔蓁一部,以待巨舟来回。

随后,兄弟俩勾肩搭背踏上牛车,驶入雨帘中。待至竹林道口虎帐,孔蓁头戴竹笠,身披铁甲,外罩蓑衣,引着一队白骑,打马而来,刘浓挑开边帘,笑道:“临时歇营,不必跟从。”

老友前来,刘浓胸怀豁然开畅,当即把袖一卷,快步迎上,待至楼梯口,揽袖于眉,渐渐一揖,浅笑道:“正欲入城寻无奕,殊不知无奕却自来。若不嫌此院粗陋,莫若当场摆案,徐饮清风共畅怀。”

恰于此时,廊角转来脆嫩动听的呼喊声,小谢安脚步一顿,愣愣的看向刘浓,神情扭捏。刘浓寻声而望,只见朱红长廊中奔来一个小小女郎,手中拽着一枚小纸莺,约模四五岁,脸孔极其精美,明眸皓齿,修眉联娟,待长成时,必乃绝色美人。

“美鹤,美鹤……”

惩表未下,因荆、湘、历三地战事尚未传来。唯有桓温与庾亮例外,驸马都尉领命而不前,沿江两岸早已尽知,司马绍即便故意搀扶,亦难抗大局,只得命烽骑告诫桓温,令其马上持正,如若不然,一并论罪!至于庾亮,朝中衮衮诸公对此人争得面红耳赤,论功论罪皆难言书,司马绍摆布思之,令其北入梁州,为巴东郡守!此命一下,百官面面相窥,巴东乃甘卓镇之,且直面刘胡、氐成,庾亮若前去,休咎难料!

谢奕笑道:“阿父与族伯尚在见客,想必一时难闲,稍后再来见过便是。”说着,瞥了瞥小谢安。

车尚未停稳,帘外即传来清脆的唤声,刘浓蓦地一笑,与谢奕对了下眼神,谢奕挤了挤眉,一时髦起,伸手按住刘浓,随后挑开帘,一步踏出,看着自榕树下奔来的小谢安,耸了耸肩,双后一摊,无法道:“安石,瞻箦未至!”

谢奕把镫一收,抖了抖袍摆雨迹,看了看雨中小院,笑道:“瞻箦每临建康,必入此院,实乃怀旧之人矣!此院甚好,处清溪之畔,小桥竹林半掩,恰若一画矣。然,本日乃谢奕之请,莫非镇西将军、成都侯嫌弃谢奕乎?”说着,挑了挑眉。

诸事已毕,刘浓站在昔年旧院,孑然凭栏,入目之景,状若烟雨蒙兮松烟画,令人迷足而忘返,心中却并非如此,思念上蔡而忧心豫州,暗忖:‘兖州军即已入徐州,石勒此时定知真假,必将入侵兖州,且定将入豫州!灌娘先行率骑北回,镇许昌,当可制其突入颍川。曲平与罗环引万余步、骑护辎重入上蔡,待入汝阴郡即兵分两路,随后共镇雍丘,亦可堵其来势!’心中微松之际,转念间,又思及华亭,一对后代出世已稀有月,却未得一见,情不自禁的一声轻叹:“三尺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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