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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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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盘落天下

谢奕度步至案东,俯身掌案,眯着眼睛,细观晋陵,他乃三品步兵校尉,掌镇北军五千,郡军两千。袁耽跪坐在他身侧,看着案中的历阳郡,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朱焘一声长叹,无法的耸了耸肩,捋着短须,神情欣然,明显未得破城之法,叹道:“蜀地甚险,易守而难攻,若得雄师逐水逆上,或可直取江州,逼临成都,何如朱焘独一两万死卒,夺城可矣,破国却难,其何如哉!”

一行人沿着雪林静水而行,待至草院前,昂首瞻仰院门口的牌匾,中书三字:止戈堂。笔迹苍劲古朴,一笔一划俱携千斤之力,初见不觉有奇,如果细观便会令人不知不觉的堕入此中。

“兵行于水,胜负难料,茂荫,且谨慎马失前蹄,坠却一世英名尔!”

祖盛一入室中,浑然忘怀鲈鱼,手掌虚虚抚过蛮夷南荒,嘴角微裂,神情极其和顺。南荒乃险恶之地,远不若江南斑斓。不但林障到处,野匪更是凶暴非常,两载里,少年郎披创无数,却已然将根深扎。

室内,一时沉寂。

刘浓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笑道:“文章与书法,本乃天作自但是成,偶感而发,信而为之。故以得其神,若即兴答信,定是不能。”

至此,两阵当中,诸般关头人物皆立,唯余红黑两边主帅尚未有定。

越是工书者,愈易为书所迷,褚裒身子微微后仰,肩头悄悄颤抖,好似被匾中字所袭,浑身不堪重负,欲舍弃而不忍,欲直观而不能,半晌,脱身而出,忽觉额间背心一片冰冷,伸手一抹,竟是满脸大汗,情不自禁欣然道:“子泽所言极是,瞻箦此字,已然神形皆备,观之若滔,思之若渊,体之若沉亭,悟之已忘神!瞻箦,君昔日之字极丑,为何一夜忽变也?”话一出口便悔,神情略带讪讪,搓手道:“瞻箦,褚裒之意并非……”

褚裒愣了一愣,随即便在案中寻到了小小的,烟柳堆云的钱塘,冷静摇了点头,抬开端来,瞅了一眼刘浓,心中已有多少明朗,盘桓数度,毕竟将脚步顿在了大案正中,面对武昌。

绒雪翻飞,覆盖四野。

刘浓笑了一笑,提起黑竹篾,掂了掂,眯眼看向盘中,笑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往昔,黑方不敌,溃败陈野。本日,刘浓执帅,诸将抵力,倒教乾坤得知,何为怜子不丈夫!”

刘浓答道:“逢夜中起,梦感怒江卷浪,故书三字。而后,再不能为。”

朱焘三步并作两步,冲至案前,来到西角,垂目于内,凝睇着山川与雄城,面上神采急剧变更,忍不住的伸脱手,在内里一阵指导,嘴里喃喃有辞:“此乃建宁,此乃桂阳,此乃涪陵,此,此乃……江州,吾之力,干枯于此……”

世人轰笑,来回盘荡于林下院前。

谢奕面上挂不住,捏拳于唇下,重重干咳了一声,谢真石乃是其妹,当下便欲替褚裒得救。

刘浓洒然一笑,“吱嘎”一声,推开柴门,内里积雪盈尺,未予打扫,尽作天然。世人踩雪入内,挑开湘竹帘,直入室中。

朱焘凝睇着牌匾,眉宇间愈来愈凝重,问道:“瞻箦,此匾乃何人所书?”

“哈哈……”

桥然撇了撇嘴,懒洋洋的道:“我愿执黑方,从王元军势,兵据陇抵。”

桥然淡然笑着,执起一枚缠着黑布的竹篾,提步、骑两万垒阵于陇抵;祖盛浓眉飞拔,执红布竹篾,控精骑五千,为降将马援。

刘浓沉默走到案前,目光跟着朱焘的手指,掠过座座雄关险隘,每当朱焘一顿手,那边便曾历经了一番血战,朱焘的手指终究定在了涪陵与江州之间,而后,不断的绕着崇山峻岭打转,东走西折,眉头愈锁愈紧。

祖盛叫道:“妙哉,妙哉!祖盛愿为红方,执马伏波军势!”

一入室,世人神情蓦地大震。

这时,朱焘扭了扭脖子,暴出一阵“咯吱咯吱”声,乱响不断,而后,环顾室中世人,目光沉凝似铁,气势凛烈,逼得人不成直视,淡然道:“诸君既待,朱焘岂可坐观,便执红阵主帅,一战而定天下!诸将安在,辗匪作黑水!”

朱焘意味深长的看了刘浓一眼,慢悠悠走向食案,提起一壶酒,啄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来至案前,举壶环环作邀,朗声笑道:“昔年,马伏波堆米成壑,纵摆兵家要势,帝见之则喜,言,敌势已尽落我眼,必将胜尔!现在,瞻箦此物犹胜米壑,莫若我等亦习马伏波,纵论山川兵势,横摆大江怒卷,何如?”

世人大赞。

“诺!”

满座衣冠胜雪,觥筹交叉时,鱼龙并起,蓦地回顾时,美人舞婀娜,不尽妖娆……(未完待续。)

“诺!”

袁耽怪笑一声,而后眉飞色扬,一把揽住褚裒的肩头,翘着嘴巴,打趣道:“季野,瞻箦书法你我皆知,其字乃从其人,傲姿拔秀,往生神来之迹,教人难以譬比。但是,为何君之书法却也多变矣?去岁方循钟侯,现在却作婉秀?莫非,从习于弟妹乎?新婚画眉,莫非季野乃是经此而得乎?”言罢,以三指虚捉,仿若捏着一支笔,照着褚裒的眉描来描去。

褚裒道:“彦道即为窦融,季野鄙人,甘居其末,愿为牛邯,以待君来。”言罢,扬了扬黑布竹篾,陈十三路豪渠于陇山。

“哈,哈哈……”

桥然微仰着头,虚着眼睛,叹道:“怪道此字,动之若暴风袭草,寂静若雄山巍峨,瞻箦此书,已不弱于王逸少矣!”

顷刻间,室中顿时为之肃杀,便连窗外的雪也仿似刹时一凝。

其人极擅工书,其妻谢真石的书法嫡传至谢幼儒,又融以卫茂猗之簪花令,若言书法,青俊一辈中,男人当是王羲之得天独具,然女子当中,女中笔仙郗璇与谢真石若与其较,除力道外,形神,当难堪分高低。

刘浓神采飞扬,取了一盏茶,捧茶缓缓作邀,揽于眉上,拉至唇间,笑意聚于眼底,朗声道:“若欲成阵作军,当知军势与局势,上关天意,中乎人和,下及社稷。我等,莫若便演陇西之战,可为红黑二方,丈许方园,展尽所长!”

一言既出,如金坠地,袁耽、祖盛为其所慑,捧着竹篾齐声应诺。

“妙哉!!”

便在此时,莺雪款款起家,朝着世人深深一个万福,娇声道:“诸君以盘为天下,势演乾坤逆转。妾身莺雪恰逢于会,颜薄仪陋,唯余舞姿尚可堪得,愿以《清风》作楚舞,聊滋其性!”

刘浓悄悄出室,唤过白袍,命人在室中另一侧,置上美酒与吃食,且令梳燕知会徐氏,多备些清蒸鲈鱼,以待稍后鼓起,世人温酒共食。再命白袍环伺于院外,不得令,不容进。

“无奕,壮哉!”

世人捧篾轰赞,当下各陈已位,各列已阵,推兵演势,搅弄风云。未闻厮杀声,仅余竹篾来往,铁阵撞铁阵,满脸冰寒。

“妙哉!”

“无奕也无奕,君即为周宗,吾当为窦融。”袁耽双手掌着案角,慢吞吞起家,捉起红布竹篾占有河西,随时可突击金城。

“咳!彦道,季野……”

莺雪极擅楚舞,美眸委宛傲视,在室中寻觅舞场,随后,悄悄行至室左,俏俏跪坐于苇席中,只待朱焘一声令下,便将弄姿璇步。

谢奕瞅了瞅桥然,又看了看祖盛,再溜了一眼刘浓,拧着黑布竹篾,嘴角一歪,笑道:“谢奕鄙人,愿为黑方守将周宗,扼守关内,但观风起云涌。”

少倾。

“哈哈……”

窗帘已挑,帘外云雪霏霏,室中干净如素,地上铺着整齐的白苇席,长三丈,宽两丈的庞大矮案占尽室中一半,细观案中,堆土作山,捏沙为城,中有大河小溪数不堪数。颀长的竹篾分置于东西南北,可容数人共战。

“然也!”

谢奕拍案奖饰,快步取了一壶酒,尽饮一口,大声道:“天下之大,尽作九州。九州至广至浩,现在,却落于一盘当中。我等虽非鬼谷子,亦非孙长卿,但是,但使胸中丘壑在,何不一偿其兴,吐诺成阵,挥袖作军矣!”

“唉……”

声音虽淡,蕴绕于耳际时,却极具魔力,撞得民气潮彭湃,直欲奋声号令,谢奕、桥然、褚裒三人,忍不住的齐应,再观刘中郎此时神情,不怒而自威,凛然不成侵。

殊不知,有人抢先一步,祖盛不擅书法,早已等得不耐,当即便嚷道:“妙哉,瞻箦之字妙哉,季野批评,妙哉!彦道戏尔,亦然妙哉!”待胜利将世民气神转移,浓眉大眼的骑都尉摸了摸肚子,把手一摊,叹道:“何如,繁花簇绒难填腹中空空,令人极思鲈鱼之美也!”

朱焘与祖盛来往不久,却极喜祖盛真性萧洒,当即大手一挥,笑道:“且入内,且入内,浅温美酒,尝尽美食,纵横妙弈……”一顿,揽了揽莺雪的腰,挑眉道:“以观美人之舞!”

“妙哉!!”

祖盛不屑道:“王元军势虽雄,却非马伏波悍勇,稍后抵背一击,玉鞠定当授首而泪泣尔!”

“嘿嘿……”

刘浓正色道:“蜀地虽乱象初呈,然时髦未至,且据关守险,处仁兄长以二郡之力,独抗一国,已是豪杰了得,何需自谦?”

“彦道,休得,休得讽刺!”

褚裒摆脱袁耽的手臂,满脸涨得通红,简贵儒雅之风顿丧,神采间却又带着多少对劲,朝着袁耽便是沉沉一揖,随后,又向着四周众友团团一揖:“诸君,莫,莫再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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