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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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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拂埃如絮

乌桃案上置着渡口驿栈三日之录籍,厚厚一叠。

把帖仓促一观,神采倏然一顿,昔日刘侍中前去拜访亦不成见,此时怎地会来投帖于我?

陈重忍不住抹了一把汗,暗中惴惴难安,强自压住混乱的心神,再次一个揖手,慎声问道:“葛侯,凶犯乃何人?竟敢如此妄为!”

县丞道:“府君,虽是死证,然若要穷究,何不传檄四关,张帖匪相,以辩其……”

“华亭刘浓,见过陈府君!”

两人围着细细打量,待见得小郎君安然无恙,皆拍着胸口感激三官大帝。

说着,拍了拍犹自不平的县丞之肩,慢声道:“录籍送至则可……”

刘浓悄悄一叹,面正色危,沉沉揖手,朗声道:“然也!昔日周义之亲兄周勰,殁于华亭!除此以外,刘浓并无昔仇可致于此!”

恰与此时,一队县役颠末,至驿栈考核行人记录……

刘浓轻声而应,心中却难以安静,干脆就着心潮,奋笔疾书,反而笔意尽随,而后提着狼豪,歪首凝睇,沉默而念:“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浩大的车队穿出柳道,漫行于竹林,待至岔口一分为二,一队前去褚氏酒坊,一队则直行《春秋》驿栈。

悠悠之口,患之胜川矣!

“吴县孙盛,见过陈府君!”

竹林道中,青牛憨啼,拉出排排富丽的车身。辕上白袍,纵鞭如舞。

陈重、葛洪、刘浓、褚裒、孙盛五人环席而坐,经得美郎君娓娓而叙,陈重悄悄理清思路,紧绷如弦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朝着葛洪揖手道:“葛侯止怒,陈重定将此事细加查对,并上报郡守!”

……

来福与四名白袍紧随厥后,亦步亦趋,腰间刀剑闲逛。待将至驿栈门口,委实忍不住心中猎奇,悄声问道:“小郎君,这个渔家葛侯,会帮我们么?”

……

二人对坐于案。

“其他诸人?安在!”

陈府君一步踏出来,但见垂柳前尽是宽袍高冠,抢先一人,背守红日,身着锦袍,长眉飞入两鬓,颇俱严肃,恰是关内侯葛稚川,从速几个疾步行前,揖手道:“钱塘陈重,见过葛侯!”

葛洪长眉竖凝,冷哼一声,转目投向身侧几位郎君,不再作言。

“吱呀!”

钱塘县公署,林间晨鸟欢叫。

中上门阀世家,根深缔固于江东已近百年,虽经周玘、周勰反叛而导致郡望大减,现在更只余周札一支独撑门庭。然,若与华亭刘氏相较,还是庞然大物尔!葛洪断言,此事定非周氏阖族所为,应乃周义为报亲兄之仇而孤意行之!其将修书一封,致信周札,将此事细细言之;更言周札乃知礼尔雅之辈,定能辩得是非,取重着轻;断不教此类事体再现……

“当真!”

陈重挥手制住典史之言,苦笑道:“商贾查之何意,此事不难料定,定是士庶之人而为!且依虞贤弟所言,等闲庶族难养忘死阴士!如此一来,何人动手,昭昭于八矣!”

陈重再叹,言:“那刘郎君意在渡口,定有其因!此等世家博弈,你我怎可肆意参与此中!莫说无证,即便有证,亦是郡守与之交割矣!”

陈重将四人恭送出公署,目送牛车拜别。回身时,浑身高低如释重负,豁然一轻,长长喘得一口气,瞅了瞅林梢欢鸣之雀,幽然叹道:“客鹊此来,其喜非喜也……”

县丞冷然道:“回禀府君,虞行已核尽贼人二十有四,皆亡!持利刃,指间茧,以骨探之,皆为孔武之辈。绝非流民盗匪,应属士族蓄养多年之阴士部曲!”

“小郎君……”

连续数问,皆因周氏亦非同小可!

合法此景,美郎君一身月白宽袍,顶上青冠被朝日一辉,霎那间如玉映画。一眼望之,遥遥若孤松静秀于岗,巍巍峨峨则似玉山之将崩!

武林水,葛氏后山。

嗯!莫非,妙赏日前我于武林水所作之诗赋风雅?

将将一阙咏罢,廊上有县役仓促而来,递过一张名刺:“府君,有人投帖!”

稍待……莫非,高门世家纷争?

“哞!”

……

刘浓跳下车,正筹办迎向后车。

吴兴周氏!

“哦?”

念毕,将笔一搁,撩袍而起,缓缓迈于檐下。极目远眺,余日阖眼,夏夜将起,隐有轻风徐浸,惊不起袍角,只得拂人发丝!然,即便如此,亦不成粗心!

车夫猛力一挥,空鞭声彻响于野。

斯须,神采一顿。

典史道:“三日内,来往渡口投栈者,总计三十有五,士族八,庶族三,商贾……”

来福摸着脑袋,嘿嘿一笑,问身侧白袍:“待时而动,汝懂乎?”

陈府君未着朝服而穿宽袍,负手立于廊下,昂首瞻仰梁上客鹊,面上神采悠但是喜。待鹊飞走,犹不肯回目,迎着晨时清风,缓摇其头,慢声咏道:“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关内侯,稚川先生……”

“无妨!”

刘浓心中感概万分,若无葛稚川前来,县府行事怎会如此快速!将县丞送至门口,正欲前去隔壁室中请小憩的葛洪商讨。

半晌无声。

一语落地,锵锵定音!

眼中,泪水莹莹。

洁白的左伯纸上,朱墨作圈,中有笔迹燎草:吴兴周义!

待见天时髦早,刘浓暗自推断:差役若要将来往记录尽数汇集,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归返。侧首见得葛洪面色略显几分不耐,遂邀其移步至《春秋》驿栈静待,葛洪当即应允。

唉!

刘浓淡但是笑,深深作揖:“尚请葛侯移步!”

身侧有人唤,陈重打横一看,见是钱塘本地中等世家褚氏褚季野,两家共居钱塘,亦不敢怠慢,当即挽手相互见过,心机则再转:他怎地会和葛侯在一起?此事……

陈重暗赞:浑若古之美人,如玉之雕尔!

竖日。

……

“断体而猝!”

辕上郎君蓦但是怔,喃道:“怎会有失!怎可有失!”

……

来福瞅了瞅天时,再道:“小郎君,我们该前去城南了!”

蓝、青、白三色相间的客鹊回顾翘望,随后双足一蹬,树枝弯弹间,青白双翼振起,“嗖”的一声,穿过朱墙,直扑公署长廊,沿廊铺展而过,猛地瞅见梁上有虫,投入此中。

盏茶光阴。

“唉!”

想及此处,顿时眉飞色扬,挥着宽袖,疾疾穿太长廊,迎向公署外,边走边对县役道:“本日客鹊来,定有佳音至!快快命人将雅亭细细打扫……”

“嗯!”

刘浓将讼禀细述于案纸,随后具名划押,葛洪亦加字干证,褚裒、孙盛皆同。

稍顿,低声吼道:“如如有失,汝何尚存?”

公署内,画亭中。

亭内寂静,唯余落笔沙沙。

“陈府君!”

半晌,虞县丞锁着眉头,沉声作令,随即携众返回,可苦了那帮差役,只得将零琐细碎的物件扔于袋中,扛下山,以牛车拖回。

……

绿萝轻巧的研动墨条,明眸如水,悄悄的刻画着沉吟的小郎君。墨璃跪在案侧,将左伯纸缓缓放开,再以松竹紫檀镇纸悄悄压于两侧,目光一溜,攀上小郎君的脸,眼睛一眨,面上一红,心道:小郎君,真都雅……哦……三官大帝保估小郎君,事事安然……

日尚未落,遥耀中天。

吴兴周氏?

宁斗君子勿惹小人,君子尚可欺之以方、博弈于棋,唯小人难防矣!汝既欲杀,来而不往非礼也!暗中已作决,只待葛****信而回,若非周氏所为,便设法将其诛之!若乃周氏所为,则唯有作于细,缓缓图之。之以是拜托于葛洪,乃占道义尔!有得葛洪见证修书,非论是否乃周氏所为,其皆会有所顾忌!哪怕毫无实证在握,但有得周义投栈记录,事情模糊了了!

“啪!”

稍后。

“哼!”

“嗯!”

陈重当即传来主刑吏的县丞,命其领人分两路齐行,一起直赴武林山中探查行凶之地,一起则前去渡口驿栈查对三日内来往行人!

待县丞领命疾疾而去,再瞄一眼那美郎君,见其目不斜视,面色云淡风轻、安之若素,不由得悄悄诧异,心道:华亭刘氏倒亦曾有耳闻,果然美如壁玉,风仪卓绝。然,此子与何人结仇,竟惹人阴弑!唉,即使贼人尽死无证,关内侯亦要为其申张,其间交谊……嗯,不成小觊……

公署内。

来人顿首于地,颤声道:“回禀郎君,小人被那刘浓以石砸伤,昏迷于丛,是以逃得一命!郎君,快走,县役四出……”

“哈哈!”

周札乃阖族之主,岂会不知轻重!唉,昔日蒙周札赠琴,其言琴乃圣物,莫可轻污!然事已至此,又岂能善了!莫论其是否弃子,皆应断之!

刘浓淡然笑道:“其心不死,必再复!”

公署外,一排牛车靠在道旁两边。

“携回县署!”

辕上郎君咬牙道:“杀之不死,其何如哉!罢,山阴!”

“待时而动……”

陈重闻言大惊,身不由已的后退两步,眸子凝中聚作两点,额间则盗汗直冒,何人竟敢弑杀关内侯?莫不是嫌命长尔!若事失实,怕是王公亦要惊怒啊!

……

“嗯……”

洛洛江水如纹推荡,一辆富丽的牛车靠于柳下,辕上的车夫不时的望向远方,端倪间神情颇是焦灼。突地,其眼神一凝,回身道:“郎君,人返来了!”

驿栈门口,翘首以望的绿萝与墨璃提着裙摆奔来,前去钱塘县公署时,刘浓恐栈中有失,特命白袍分行,而她们俩则已然晓得小郎君昨夜遇袭!

便在此时,褚季野身侧两人同时见礼,陈重转目相投,但见左边之人脸孔俊雅,是个翩翩郎君。右边之人,右边之人!怎生一个美郎君!

“失了?”

小道口,有人疾走而来,踉踉跄跄的窜至近前,“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嘶声道:“郎君,失了!”

这时,来福大步而至,低声道:“小郎君,那贼子已然拜别,不知去处!”

刘浓负手于树下,目送牛车遥遥漫在夕照之端,方才回身返行驿栈,面上神情沉稳若水,木屐踏得安闲不迫,袍袂经风一吹,皱展。

县丞倒抽一口寒气,漫眼扫视四周,恍觉厮杀场景重现,如此血腥酷烈,便是其捕盗十年亦从未曾见!华亭部曲,多么人物矣!

葛洪微微阖首,神情淡然。

门开,葛洪踏出来,侧首笑问:“瞻箦,但是已有端倪?”

但,周义,不成活!

“喳,喳……”

葛洪神采淡然的将手一拱,淡声道:“陈府君勿需多礼,葛洪前来只为讼禀,昨夜有人纵刀行凶于我门前。我且来问问府君,此事,当以何作论?”

“咦!莫非有喜!”

来人道:“皆亡!”

十几名县役将散落四周的尸身归作一处,仵史将其一一细细检点以后,眉色大变,踏至县丞身侧,沉声道:“回禀虞县丞,贼人总计二十有四,二十人利刃致死,四人断舌。中有十四人,断体而猝!无有辩识身份之物!”

“贤弟啊……”

来福放声大笑,并未入内,携着一名白袍按剑而走。

啊?!

陈府君眉头微皱,会稽学馆开馆在暨,路过钱塘世家后辈浩繁,人一多,事便多,迩来已连接几起事关世家后辈的控讼。钱塘陈氏不过次等士族,而来往者却皆是中、上士族,惹不得更怠慢不得,理事时便有诸般制肘,令人极是沉闷,却不得不打起精力,慎重相待。

绿萝道:“小郎君,墨好了!”

白袍慎重的想了想,点头道:“似懂,非懂。”

帘中的声音极喜,随即有人揣帘而出,站于辕上探视。

芥香浮案左,素手俏添,梅花墨。

将将行至县署门口,检点渡口的县役已归,两方汇作一处,直奔入内。

葛洪细细思考,眉头愈锁愈紧,少倾,沉声道:“瞻箦,汝已然确实乎?周札,怎会如此笨拙?这周义,又乃何人?”

所行方向,乃稍远之驿栈!

固然,若周氏蓄意阴弑,早已动手,何必待至现在!何况其动手之地,尚为渡口与葛洪门前!如果周札,岂会如此笨拙!

……

闻言,刘浓顿步,缓缓转头,缓缓展颜一笑,淡声道:“君子藏器于身,侍时而动!”言罢,唇左微歪,跨进栈门,练字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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