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五章 羽折建康
“火？”
“小郎君！！”绿萝与洛羽惊呼。
“来福在！”
“诺！”九名甲卫齐齐松了口气，一阵胡乱垛脚，抖得甲叶上的冰片纷繁坠落。
呼，呼……
“咳咳咳……”
守城的领队哈着浑浊白气，拍动手掌，垛着脚，喃道：“这鬼气候，邪，刚进十一月便下这般大的雪！”
刘浓裹着雪狐重裘背靠矮案而坐，面色惨白如纸，缓缓把手伸出廊外，六角雪花动手即化，冰冷浸骨。
一名新来的甲卫笑道：“无妨升堆火。”
“革绯，见过袁小娘子。”
小郎君微浅笑着，可在绿萝的眼中，那笑容是那么的脆弱，那嘴唇还是没有半点赤色。
“驾！”
唉……
“咳！”
“啪！”又是一耳光。
一阵狠恶的咳嗽令刘浓涨红了脸，随即脑中轰然一响，软软伏在案上。
“蹄它，蹄它……”
“咳咳咳……”
来福回身便走，将出城门时，浓眉俄然一皱，调转牛车，来到袁氏府邸。硬着头皮将帖子一递，稍后，门随回返，淡声道：“娘子不在。”
院子里一片素洁，仿若铺着崭新白苇席。
革绯浅浅万福后，缓缓的跪在来福身侧。
甲卫怯怯的道：“这气候，也无人会出城，影都没一个……”
便在此时，领队一脚将新来的甲士踹翻在地，随即沉沉跪在地上，嗡声道：“小娘子息怒，袁三见太小娘子！”
来福道：“多谢纪尚书牵挂，趁着现下江水未结，六七日便可至吴。”
少倾。
凛冬已至，雪纷繁扬扬而下。
他却仿若并未闻声，寂静的仿似一幅画，茫然的拿起案上的陶罐，皱着眉头瞅了瞅，黑黄相间的药汤中映着一张脸，陌生而又熟谙，将碗渐渐的捧到唇下，抬头，一倾。
“小郎君，我们回华亭吧……”
“诺！”
胸口闷意乱窜，悄悄吐着粗气，手指堕入腰间肉里，刺痛逐走闷意，趁着那一刹时的腐败，叮咛道：“年前，刘訚若归，命其速回华亭。若未，未归，你，你速回。”
半个时候后。
“小郎君，婢子放了桂蜜，不苦。”
七辆牛车缓缓驶出东门，没入风雪中。
雪花犹自扬着，刘浓看着漫天的雪花，看着满院的刘氏之人，缓缓的，一寸寸的站起家来，强自忍着阵阵晕眩，浅笑道：“无妨，我修书一封，便回，来福。”
梅花墨，墨香醇厚。
来福暗叹一口气，只得收贴而走。
……
匪，何来的匪？大将军乎……满朝皆知，却无人敢行明言，只能这般暗顶用力，大司徒退居会稽，司马睿抽泣送饯，是情真闪现，亦或……
牙齿格格在响，胸口嗵嗵在跳，汗水眨眼间浸满脸颊，腰间却在此时微微一紧，回过甚，惨淡一笑：“无妨……扶，扶我至案后，铺，铺纸……”
“哈哈……”众卫轰笑。
“诺！”
绿萝脸上笑容盈盈，心中却寸寸刀割，持着汤勺的手在悄悄颤抖。
洛羽把碗递上，绿萝微微倾壶，药汤如涓注碗。
仓促奔至城东柳渡口。
“驾，驾，驾驾……”
方才坐下来，来福走到廊口，沉沉的跪在雪地中。
呼……
首车辕上，雄浑的白袍递出一物，领队接过一看，眼底一缩，神情一震，牒书上加盖着太子府、车骑将军印章，而车骑将军宿卫六军，乃是他们的顶头下属，当即挺胸放行。
“来人止步！”
“华亭刘氏，出城。”
大司徒王导被刁协与刘隗逼辞，退入会稽，朝局混乱不堪；祖豫州兵败蓬关，退守蓬陡乌东台，石勒未敢追击，带着陈川，勒兵回襄国，命部将桃豹退据西台，两军对峙于冬雪；钱凤见祖逖腾脱手来，仓促逃离江北退回豫章，但却把两处浅港粉碎殆尽，其言：遇匪！
“小郎君，回华亭吧！”
“待，待我信毕，送信至纪府。”
一阵车轱轳辗雪声响起，随后便见一队牛车驶来，辕上的车夫披着白袍、挎着刀，辕下尚跟着一群白袍、青衣，大家带着刀与剑。
娇喝与沉闷的马蹄声响彻不竭，一骑飞速驰来。
“还看！”
少倾，门随回返，领着来福走到院中。
“诺！”
“混帐，那是我家小娘子！”领队咬牙道。
话未落脚，一辆牛车转过弯道，驶入众甲士之眼，青牛的弯角直直挑至城墙下，车中人未出，辕上的车夫亦未下辕，悄悄的停靠在一边。
败了，一败涂地，多年绸缪一朝丧，辛辛苦苦营建的局势便若沙岸楼阁轰然崩塌。
“应是水道！”
马鞭抽得雪花乱飞，火红焉耆马踢起阵阵蓬雪，马背上的小女郎一身粉裘，冷寒着一张小脸，绝尘而去，嘴里乱嚷：“可爱，可爱……”
“小郎君……”
女骑士飞速回返，指着众甲士喝道：“走的是水道，尚是陆道？！”
“真无妨。”
“啪！”
“希律律……”
一口长气喘出，胸中气一散，身子顿时站不住，强忍着不坠、不倒，渐渐软下来，落座在案后。
汤水四泄而下，挂上了雪狐毛，簇作颗颗黑黄细珠，溅入胸怀月衫，沉默染作一画。绿萝扑过来，战战兢兢的用丝巾胡乱的擦。
绿萝跪下了，洛羽跪下了，白袍按刀跪下了，青袍无声跪下了，入眼的统统都跪下了。
淡淡的声声响起，绣帘缓卷，革绯婷婷玉立于辕上。(未完待续。)
“哦……”女骑士眨了下眼，懒得去想，皱眉道：“刚才，华亭刘氏，走的是水道，尚是陆道？”
他将一走，袁方平走了出来，紧皱着眉，摇了点头。
“咳咳咳……”
待信书毕，细细的半数作三，以朱泥闭口，命来福带上两斤龙井，来福捧着信回身欲去，却又被刘浓叫住，刘浓摸索着温润的梅花墨想了一想，拾起案上的丝巾，缓缓擦拭边角处的余墨，而后闭了下眼，将梅花墨递给来福：“将它，送至阮尚书府。”
领队不敢粗心，一声重重咳嗽，众甲士纷繁挺直了腰，掌着冰冷长戈，作威武状。
“小郎君……”
……
“哎，哎！”绿萝一叠连声的应着，眼中酸涩难耐，怕被小郎君瞥见，从速低下头，颗颗晶莹的泪珠坠入廊口浅雪，融乱一片。
袁三垂首道：“东门宿军小校，乃是袁福。”
马蹄扬雪，马首高仰，小女郎蹬着铁蹬，身随马起，长鞭指着牛车步队，喝道：“刘浓，给我出来！”
不成倒，不能倒……
冷静将舌下残存的药汤咽入喉中，侧身掌着矮案欲起，不想却掌了个空，右手撑在了地上，欲用力挣扎而起，额上却挣出颗颗密汗，面前一片金光乱闪。
“小郎君，怎可使得……”来福不接，他当然晓得此物代表着甚。
出了纪府，来福仓促来到阮孚院门前。
浓浓的药香缓缓浸来，绿萝默无声气的转过廊角，双手托着木盘，盘上陶罐冒着汩汩热气，药香便是由此而散。轻手重脚的走到案后，跪在乌黑苇席中。
“小郎君……”
“嘎吱，嘎吱……”
深吸一口，存于胸中不散，提着笔的右手在颤抖，以左手按住右腕，停顿数息，挥笔而就。
全部建康城都被素妆作裹，昔日熙熙攘攘的东门口，本日仅闻簌簌雪声，不复喧哗。
四野里不闻别声，唯余雪花簇绒，细细。
青袍白海棠一闪，唐利潇走到二人身侧，悄悄跪落，肩头的墨色剑柄在浑雪的天下里，夺人眼目。
脸上挨了一耳光，随即身上一重，一股巨力拉得他发展三步。甲士愣愣地回过甚，只见领队正瞋目而视，忍不住地喃道：“为，为何？”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突破了静湛与安宁，惊跑了廊角冒雪寻食的一对小麻雀。
药香愈来愈盛，辛中有辣，辣中有苦。
“嘎吱嘎吱……”
“走动，走动，莫被冻成冰坨子！”
倏而，城墙下的牛车前帘一挑，桓温渐渐走出来，站在辕上凝睇漫天茫雪，嘴角绽出笑容，而后朝着城门口深深一揖：“瞻箦，就此别过，桓温不送。”
“哦……”
“革绯在。”
领队眯了下眼，见来车确无出城之意，便未放在心上，持续来回顿脚。
次日，满天鹅雪。
“无妨。”
新来的甲士大喝，挺着长戈欲上前拦马。
阮孚极喜此物，曾戏谈笑讨。
药香。
女骑士怒了，扬起马鞭欲抽。
来福来到纪府，门随识得他，持着帖飞奔入内。
阮孚家贫，唯有一栋空空荡荡的大院，门随未将来福领出院，堂堂吏部尚书竟亲身走了出来，笼着宽袖，瞅着来福笑了笑，说道：“梅花墨，我临时留下，待他日，美鹤再至建康时，定将原物偿还！”
难以按捺的咳嗽声再响，打断了狼籍的思续，混合了沉稳的目光。
纪瞻揉了揉眉，叹道：“罢，如此亦好，吏部任职之事，我已奉求阮尚书压搁。瞻箦此时归华亭，与名无损，与身无益，待得来年及冠后，只消再蓄几载佳誉，定可一展其翼。”言至此处一顿，正色叮咛来福：“瞻箦性傲，汝等需很多行安慰，切莫让他领职前去北豫州。”
败也，败也，刘浓，汝败在何也？
“革，革绯。”
“小郎君，回华亭吧！”
纪瞻负手于檐下，瞻仰着漫漫飞雪，眉心一阵阵的刺痛。
纪瞻长叹一口气，愈想愈堵、越思越乱，看了看风雪中的白袍壮汉，欣然道：“瞻箦身材染恙，怎可驰驱起行？何不待病愈后再回华亭！”
雪花落到盔甲上，不化，反结冰。
“碰！”
辣非辣，辛非辛，苦中有甘，浓烈的热气熏的刘浓闭了下眼，绿萝从速缩回汤勺，悄悄的对着汤勺吹气：“呼呼呼……”
领队不屑的一挑眉，冷声道：“若升火，何人守城？莫非用汝之头升火？”
“唉……”
“多谢！”
“小郎君，回华亭吧！”
“袁三？我不识得你。”女骑士勒着马在城门口打转。
“咦，奇了！”
新来的甲士点头道：“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