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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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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七章 道旁之李

十里疆场血缓流,浓烟滚滚肆不休,横七竖八的尸身躺满草泽,刀枪剑戟乱插于地,无主的马匹抬着茫然的眼睛,灰儿灰儿的唤着,却唤不醒已然断头的仆人。

“放!”

荀娘子道:“粮道极密,非经轘辕关,乃由阳城小道而入洛阳西,雷隼卫已然尽遣。韩离见汝引军而来,唯恐荀……阿弟部曲护粮不敷胜任,便欲率军护粮。以我之见,韩离所率乃步军,而我上蔡八成乃骑军,若我军入阳城为据,定可护得百里粮道安然。”说着,瞅了瞅刘浓,又补道:“颖川乃粮仓,不容有失。骑军迅捷,遇事亦可安闲返救!”(雄师交战,不会将粮屯于火线,必屯火线安然据点,由粮道而入。)

阳光洒入城墙,一半拂墙,一半流砾。

城门一开,一队骑士劈面奔来,居左之人头戴高冠,年约十五六,长得眉清目秀,脸孔与荀娘子非常类似;另一人浑身顶盔贯甲,与小韩灵眉角类同,不知乃是韩离亦或韩续。

李矩稳居中军高处,眯眼以观战局。气候渐寒,他却满脸是汗,忍不住的抹了一把脸,甩落汗水如珠滚,暗忖:‘洛阳乃天下重城,易守而难攻,非一朝一夕可取也。’转念又一想:“如果韩潜得胜,此城指日可破!”思及此处,不由得纵马奔至更高处,放目看向洛阳西。

一入下元,冷暖骤变,簌簌北风劈面寒。

“哦,阿姐所言极是……”

“呼……韩潜!!”

刘浓立在十丈墙头,按着剑,放目眺望洛阳,心潮起伏转动,上兵伐谋,韩潜此举方为正道,石勒一旦调走虎牢与河内守军,诡计便化阳谋。而刘曜西北正与张寔交兵,能纠结两万余雄师前来,已是极致。只要韩潜击败刘曜,届时,再欲篡夺洛阳便垂手可得,且无后顾之忧。只是,祖豫州分兵三万而来,陈留之地,豫州与兖州军便仅余五万,能够抵挡石勒七万铁骑?

呼延谟奔至坡上,看了一眼刘曜,沉声道:“陛下,洛阳守军为李矩管束,难以出城背击。”顿了一顿,硬着头皮道:“现在,韩潜兵势极盛,依臣下之见,洛阳之势,恐已然难为。陛下莫若暂退,以待他日,稍有异动,铁骑当可复卷!况乎,赵王虚洛阳,而聚雄师于陈留,陛下……何故替其守城也?”

洛阳西境,战事方歇。

李矩闻知韩潜击败刘岳,仓促整军八千,复入洛阳,待见韩潜与刘曜对阵洛阳西境,当机立断,攻取洛阳东,管束城内守军。焉知,蓦地背遭一击,乃是刘曜帐下镇东江将军呼延谟率轻骑五千突袭。猝不及防之下,李矩再败,只得于东境收笼残卒,以待后续荥阳军与攻城东西。

刘浓笑问:“小娘子分开许昌之时,乃是何年?”

时候,当在时候紧急也,如果韩潜敏捷击溃洛阳之敌,再反戈突破此时亏弱的虎牢雄关,石勒便将腹背受敌!

“簌簌簌!”

“唉,现在之洛阳,便若道旁之李也……”呼延谟摇了点头,拍马追上。

外城不住人,乃宿军屯粮之处,韩离纵马慢跑,将北面局势奉告刘浓。

呼延谟不敢再劝,嗡声道:“想必,已入颖川!”(未完待续。)

现下,已是十月上旬,数日前,石勒调虎牢与河内守军援助陈留。荥阳李矩闻知,大喜若狂,来不及调军,尽起偃师三千驻军直扑洛阳,边奔边传檄诸县,速速前来围攻洛阳。殊不知,却一头撞上刘曜前锋刘岳,两军相逢于洛阳境内,李矩不敌刘岳,被其一举击溃,后撤五十里。

洛阳城,东西皆战,李矩率军一万三,狂攻洛阳东城。只见云梯如林,箭失如蝗,喊杀震天。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满了十丈高墙;而城上,沸水如河洒,落木似山崩,烫落、砸碎一堆又一堆。

“嘎吱,嘎吱!”

“嗵嗵嗵……”

粮草乃存亡之道,韩潜三万雄师粮草看似由陈国而发,实则出自许昌。祖逖邀刘浓前来颖川,非为别的,便在保护此粮仓与粮道。初时,刘曜定为其惑,光阴一长,必定发觉。

刘浓想起了永嘉六年,当时刘胤正带着他们母子逃窜,神情微微一怔。

刘浓勒马于破败的城墙下,瞻仰许昌。但见得,高达十丈的城墙,青一片、乌一片,间或尚存黄一片,好似烂布拼接而成。青者,乃昔年之汉砖;乌者,乃陈焚旧迹,黄者,乃是塌土补缺。

荀蕤自幼害怕阿姐,此时复见阿姐英姿还是,顿时便陪了陪笑,引领雄师入城。

荀娘子不知何时来到城墙上,瞅了瞅刘浓,看下落日下的许昌,面带笑容。秋风燎乱着额前的红绸,飘飞如丝絮,一时尽美。

“许昌,以往极美……”

高冠者一见荀娘子便喜,“啪”的一抽鞭,飞扑疾前,待即将靠近荀娘子,挥手欲言,却恁不地瞥见刘浓,神情又是一变,眉心凝成了川字,怔得一怔,老半晌,方才揖了一揖:“颖川荀蕤,见过刘郎君!”

“城弩,击溃撞车!”

刘浓愣了一愣,晒然一笑,挥手道:“我自当随往,听令帐前!”随后,俄然低下头,疾疾向左跃了一步,模样颇是古怪。

便在此时,一阵刺耳的金铁互绞声响起,继而,生绣的城门被铁索绞开一半,却不慎刮中地上石砾,卡在半途。

刘曜未转头,跟着马蹄,颠着痴肥肥大的身子,冷声道:“刘岳安在?”

“永嘉六年……”

荀娘子迎着夕照,眯了眯眼,理了理嘴边发丝,笑意和顺:“永嘉六年,灌娘与阿父、娘亲、阿弟经此门而离许昌。当时,阿弟恶劣,闹泣不肯拜别。灌娘于道折李,赠于阿弟。阿弟食之,极苦,哭闹不休……”言至此处,指着城外某处,呼道:“便是那株苦李!”

“哼!”、“噗嗤……”

少倾,清算表情,顺着荀娘子的手指一看,乃是大道之旁,便笑道:“道旁之李必苦,未想小娘子年幼之时竟也……”

荀娘子神情蓦地一呆,随即眸子一滞,莞尔娇笑,这才发觉刘浓一向在踩本身的影子,她当即也跟着学,两人踩着影子迈向虎帐。

刘曜猛地挥了一记空鞭,几乎抽中呼延谟,横眉痛斥:“休得胡言!既入洛阳,岂可无功而返!韩潜虽胜,然,观其军势,皆乃险胜。汉奴,不过盘中物也!届时,赵王既失洛阳,岂可厚颜相乞于朕!”言罢,打马而去。

随即,便听得阵阵呼喊声远远传出,那褴褛不堪的城门便若六旬老翁盘跚中开,其势危危,委实令人担忧,深怕它就此散架。

不但得洛阳,尚可得陈留!!

许昌城极大,有表里二城,可纳数十万人。现在却不过数万住民,且大多为流民。祖逖光复此地后,居襄阳等地的颖川士族纷繁遣人北回,荀氏便为此中之一。城中,祖豫州长年陈兵三千,另有各士族部曲共同保护。

“陛下!”

荀蕤却已转过了头,面向荀娘子,笑容尽展:“阿姐,迩来可好?阿父可好?娘亲经常掂记阿姐,阿姐为何至汝南却不归襄阳?”说着,瞥了瞥刘浓。

刘浓拱了拱手,正欲言。

小女郎身材颀长,六尺有半,与刘浓相差仿佛。一者华甲红氅,一者墨甲白袍,教人一眼看去,竟生一种激烈的反衬,迥但是异,却格外符合。

洛阳城坚,另有五千守军,绝非数日可取。韩潜并未急着攻取洛阳,而是安营于西境,静待刘曜。竖日卯时,刘曜亲率万五铁骑,踏入洛阳西。

“汝为何……格格……”

荀娘子秀眉一拧,斜剜了荀蕤一眼,嗔道:“从客于门外,岂乃待客之道?快快领前,勿再多言!此乃军情,岂可贻误!”

“啪!!”

十月十五,下元节。

状若巨龟的吕公冲撞车,高达八丈,宽三丈,长五丈,被成百上千士卒呼哧呼哧的推向火线。

刘浓听她张口荀氏,杜口我军,莫名的表情大好,踩着本身斜长的影子,笑道:“既来颖川,当戮力护粮,襄助韩折冲败却刘胡、篡夺洛阳。此策,动静有据,可行。”

仓促连续数回,刘浓微提马缰,神情有些不天然。

荀娘子先是冷冷一哼,继而,本身却憋不住,嫣然一笑。她的笑容分歧桥游思那般浅静,也非同陆舒窈娴雅,亦不若顾荟蔚端庄,但她自有其风采,恰若阳春三月,冬雪融尽,初春复来。

便在刘岳挥军欲入荥阳之时,韩潜率三万雄师抵临洛阳,插背一击,大败刘岳五千前锋骑。

刘曜眼中赤光如火吐,猖獗的鞭挞着马,纵穿于血海,继而,又高高的勒起马首,枪指东面缓缓撤退的韩潜雄师,整张脸涨得血红,大声狂呼。不过旬日,两军接战五度,他五战四败,两万三千铁骑,现在仅余八成。

战事由此进入焦灼态势,而洛阳西距许昌仅百余里,此时,便显许昌之重。

呼延谟本欲入洛阳,却恐刘曜有失,便与刘曜以及刘岳残部,合军洛阳西。

“蹄它,蹄它……”

……

一声令下,霎那间,强弩与石炮齐飞,砸得城墙刹时绽放百花朵朵,不时听闻城墙上,狂呼惨叫如鬼嚎,残肢断体若鸟飞。

少倾,城墙上强弩绷弦如潮,又将冲撞车刺作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鸣金鼓响起,攻城士卒如浪倒卷。

天子之都,许昌。

再直目迎视城门,状若烂板,呈灰红色,朱漆与铜钉已然脱落,内里充满洼坑,明显曾为重物撞击。

荀娘子道:“如果如此,灌娘这便整军,汝……”一顿,歪头看向刘浓。

二人并肩行下城墙,边走边续诸般安插。

“哐啷啷……”

刘浓与骑将相互见过,乃是韩离,月前奉祖豫州之命替代祖道重,率军入驻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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