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子九思
张若岚看看张凤藻,“呵呵,我如何传闻,这街面都要罢市了?七格格着人到天津去买皮箱,还是六十两一个,这些日子,朝堂上都在说,这外务府,手也伸得太长了吧?对了,那些歌谣你传闻了没有?前些日子,河南布政使李慈铭进京,还提及这事呢!说河南空中上都传开了!”
“刚才聊得这么热烈,庄大人,但是在琉璃厂淘到甚么宝贝了?”齐勒泰坐下,敬了几杯酒,方才笑着问道。
“是么?”齐勒泰一笑,“传闻,七格格的额驸志端从西宁将军行辕返来了,他家里在外务府的门人也很多呢。”
张凤藻开初悄悄听着,此时,却俄然插言道,“外务府的事,你们都不要掺合,香涛,你虽是文家的人,但也是六部的尚书,当体察圣意,不成因小失大。”
一阵风过,暮春的雨不紧不慢地下了起来,雨雾迷漫,相府书房门上的牌匾也浸湿了,雨幕中,模糊可见上面三个遒劲的大字――“笃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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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塞笑道,“皇上即位以来,只选过一次秀女,很多王爷、贝勒也到了适婚春秋,太后已是催问过多次,这不,皇上着我与户部构和,本年要再行遴选秀女,不知魏大人家的女人……”
“那里,礼亲王在说宫当选秀女的事呢,”这翰林院的掌院学士,虽是一介读书人,但也是宦海中的人精,也知齐勒泰的出身,不声不响地把话题引向了外务府,“还要从秀女当中遴选女官呢!”
齐勒泰方才坐下,看一眼张凤藻,“教员的《笃素堂文稿》顿时就要付梓了吧,到时,若岚可要先送我一本,一睹为快。”
“礼亲王,门生传闻,此次除了选秀女以外,还要在一众秀女中招收女官?”汪辉祖笑道。
“堂堂的工部尚书,如何好似没有饭吃似的?”张若岚与他熟得很,打趣道,“这米是外务府密云庄子上送过来的,你觉着好吃,我着人送些到府上去。”
齐勒泰笑着给郑亲王、礼亲王请过安,方才笑道,“我这也是从畅春园赶过来,内里风雨交集,一片泥泞,整天埋首于锱铢必较、砖土瓦块当中,那里去寻得这些兴趣,也罢,那我就讨亲王一顿酒,来日我作东再还上。”
荫堂与汪辉祖俱是对视一眼,笑着看着高塞。
齐勒泰却面不改色,伸手放下筷子,“那有那么邪乎,我就是文家的人,我们家的家底我还不晓得?那是有人别有用心,呵呵,街面上也有传言,说七格格养面首呢!”咸安宫的官门生分红两派,本希冀着从咸安宫往别传,搞出点大动静,但是传着传着就偃旗息鼓了。
“新学如何了?”张凤藻打断儿子的话,“新学推行,上体圣意,下合民气,没有甚么不好。”
“外务府的事非论,但这新学……”张若岚道。
齐勒泰忙笑道,“我们这一支,是文家的远支,在外务府里担负差使的早没几小我了。”
“教员是士林魁首,书稿一字令媛,很多人还央我来求呢,外务府的明善,都说了多少次了。”齐勒泰拿起茶来,呷了一口。
汪辉祖看看荫堂,这较着是要突破上三旗办理外务府的传统,要不转来转去还是上三旗,还是那四大师族和二十多个小家属,外务府就永久死水一潭。
何况,这些日子,肃文与七格格的传言魏瑛也是晓得的,他倒不信,但本身家的女人是断不成与人作二房的。
“噢,是香涛啊,”张凤藻摘下眼镜,“用过饭了吗?”他看看一旁摆放的自鸣钟。
“他啊,三代都在外务府当差,这乍一下来,还无能甚么?”齐勒泰笑着端起一碗米饭,“这外务府,还是离不了这些白叟,七格格这些日子纠集了户部、刑部、都察院的人,大肆查账,不是也没查出甚么来吗?账面上清清楚楚,就是弘义阁的东西,也是分毫不差。”
“对,前段日子,外务府这起子人与格格竟是战个平局,确切出乎门生料想。”汪辉祖感慨道,“这格格,真不简朴。”
“魏大人家的女人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吧,可曾许配人家?”高塞看看坐鄙人首的魏瑛。
张若岚笑道,“这事,我也传闻了,阿谁咸安宫的官门生,人家有媳妇儿,方才小定,豪情好着呢!”
高塞笑道,“大女人上轿,都有个头一回,渐渐风俗也就好了。”二人对视一眼,目光顿时又分开了。
张凤藻没有接话,张若岚却说道,“明善还在野抱病么?”
郑亲王府又是一番气象,红烛高烧,荫堂、礼亲王高塞、吏部尚书魏瑛、翰林院掌院学士庄士敏、师爷汪辉祖正围坐一处,菜过五味,酒已半酣。
“不,去郑亲王府!”齐勒泰阴着脸道。
“开口!”张凤藻俄然大喝一声,声色俱厉,齐勒泰从速站了起来,张若岚也垂下头,“身为臣子,要为君上分忧,这外务府整治是上书房同意,议政王大臣集会通过,新学也已推行天下,你们不要再妄加群情!”
“桃李韶华,十八周岁。”魏瑛倒是有些担忧,“不知此次遴选秀女,年纪……?”
齐勒泰哪故意机作诗,但荫堂叮咛又不敢不听,只得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天已渐渐擦黑,乌黑的浓云把苍穹压得很低,间或一道道闪电划裂乌黑的夜空,照亮了鲜花胡同深处朱红色的相府大门。
张若岚看看齐勒泰,“客岁书院肇事,反对之声就不断于耳,即便强行推开,也就两江、湖广、山东几个省争着邀功,别的省仍在张望迟延,父亲,您是儒学大师,士林魁首……”
“还没有,正想到教员这里讨碗饭吃呢。”齐勒泰非常恭敬。
“老夫子的动静就是通达,”高塞嘴里说着,却看了看郑亲王,“此次满洲八旗,汉军八旗与蒙古八旗当选秀女,皇上倒是不挑嫔妃,满是许配给各王公贝勒,除这些福晋外,残剩充当宫女的秀女,再择优停止遴选,选出初通文墨者,充当外务府的女官。”
“王爷,齐勒泰大人来了,就在门外侯着呢。”一个长随躬身在荫堂耳边说道。
闻听齐勒泰出去,世人都是一愣,荫堂却笑着站起家来驱逐,“东风春雨也是一番景色,必当吟诗讽咏才好,我就拉了他们几个来,晓得你在畅春园督修工程,就没敢搅你,这择日不如撞日,恰好凑到一起,我们还等着听你的佳作呢!”
张凤藻笑道,“顺手涂鸦之作,哪能当真?”
“当然不纵情,”汪辉祖笑道,“内心要说的话没说出来,就是那酒喝进嘴里也是无滋有趣。”
“生在皇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你争我夺,诡计算计,浅显人家孩子的游戏是过家家、捉迷藏,他们的游戏就是推断民气,与人斗!”
荫堂一笑,“春雨东风,又有魏大人与庄大人来前来,我们这些武人自当附庸风雅,且不去管它甚么公事,香涛来得晚,罚你作诗一首,如何?”
他看看齐勒泰,“你们记着,君子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他长喘一口气,“身为臣子,不成不慎,也不成不可啊!”
张凤藻穿戴一件酱色风毛湖绸夹袍,在书桌前秉烛而坐,他细细地看着面前这一摞书稿,提笔细细校阅。
“他们的来意老夫晓得,不过就是要我支撑他们,猜度着我是正白旗的旗主王爷,定会反对皇上清算外务府。”
待汪辉祖代荫堂把一众客人送走,寺人头武桂已是沏好茶水,“焕曾,坐。”荫堂看起来竟是表情颇好,“今晚,齐勒泰与高塞都有些不纵情啊!”
看着张若岚叮咛下去,齐勒泰笑道,“教员家的米我但是吃不敷,忙了一天了,饿得前胸贴后背,若岚,叮嘱他们多热些。”
“王爷说的是,”汪辉祖固然拥戴,但却不敢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因为荫堂府里也是一样,“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方要去官,一方就全革了去;一方要查账,一方就将账抹得溜光水滑;一方想要整治采办,一方就能罢市来应对;一方造出个四大师族的歌谣,一方就能传出公主养面首来,刑部、户部、都察院虽是在外务府待着,竟也都是毫无作为!”
“是么?”齐勒泰内心一动,“外务府荣宪公主掌政,这已是前所未有,这外务府选任女官,更是亘古未有啊。”
“若岚,叮咛厨房,早晨剩下的饭菜,热热给香涛端上来。”
齐勒泰赶快道,“教员经验的是,门生记着了。”他倒是再也不敢提外务府的事,又坐了半个时候,方才告别出来。
荫堂一捋髯毛,“齐勒泰来了?快请!”他看看世人,“齐勒泰但是满人中的才子,凭着一手文章在考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吟得一手好诗,作得一手好文章哪!”
当不上嫔妃福晋,只能作为浅显宫女,待到二十7、八岁放出宫来,但是到时大好芳华已逝,就是再择人婚嫁也是困难。
但是,浩繁旗人家倒是不肯自家的女人到宫里享福,一众秀女当中,有几个能获得皇上的宠幸,又有几个能有好的归宿?
旗人家的女孩子,从十三岁起,都要到各旗都统处备案,筹办遴选,大金一朝,规定甚严,即便封疆大吏、六部尚书家的蜜斯,也不能擅自订婚,违背者轻则遭到怒斥,重者革去官职,交刑部议处。
“父亲,齐勒泰大人过来了。”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其中年官员笑着走了出去,张凤藻的大儿子张若岚笑着跟在他的前面。
他方吟罢,那魏瑛也唱和一首,庄士敏作为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哪肯掉队,这一席吟作对吃到亥时方散。
风雨中,进得肩舆,长随问道,“老爷,回府吗?”
魏瑛笑道,“小女目光太高,至今还待字闺中,王爷如有合适人选,无妨说来听听。”他本来对准了咸安宫的肃文,也曾跟荫堂隐诲地提过,可不料,还没等荫堂作媒,却已是传出肃文小定的动静。
“这外务府,本年还能送米,来岁还不晓得有没有呢?”齐勒泰笑道,张若岚眼波一跳,却不接话,“齐大人,您坐。”
“白头宫女在,闲坐话玄宗”,是各朝各代的弊端,却非论朝代更替,相延下来。
“魏大人不要多虑,”高塞笑道,“十三至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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