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急如焚

注①：岳飞遇害当年，韩世忠任枢密使。“相公”之称，是宋人对枢密使的尊称。

“监斩！”杨毅道。

“岳少将军与张将军！”杨毅的声音非常降落。

几次在内心念着这句话，这一年来郁积在韩世忠胸中的愤激愈发浓了。他猛地取下挂在柱子上的宝剑，呛啷一声，拔剑于手，在房中狂舞起来。

“何时？！”韩世忠紧紧地抓住杨毅的双臂，身材微微一晃，声音都有些发颤。

“罢休！”韩世忠再度一甩臂，一边喝道，一边朝门口挣去。两位妇人紧紧地拉住韩世忠的衣袖不肯罢休，被他拖得一起朝门口的方向而去。

祸端，在几年前就已经埋下种子了。

“监斩何人？”韩世忠攥了攥双手。

临安城中，如此等候的，绝非只要浅显百姓。

“何旨？”韩世忠沉声道。

五年前，岳飞进言，发起立皇子瑗为太子，更是为当今官家所忌。天家立储之事，岂是臣子可随便言之的？自太祖杯酒释兵权起，本朝的哪一名官家不敌手握重兵之臣顾忌万分？当今官家又岂能容得岳飞如许的重臣对峙储之事上心？

“快出去！快出去！”韩世忠一把托住来人，将他连拽带拖，拉入房内。老者伸手将房门悄悄带上，肃立于房门以外，一双本来有些浑浊的老眼变得精光闪闪。

“小的杨毅，拜见相公……（注①）”老者身边的人对着门内的韩世忠便要下拜。

俄然，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短促而来。管家模样的老者侧目一看，神采微微一沉，迎上前去，将来人截住，低声喝道：“不好生守在门口，如此镇静做甚么？”

书房门外，侍立着的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听到房中的舞剑声，脸上暴露既肉痛又担忧的神采。更远处，打扫着积雪的下人们愈发放轻了手脚。

韩世忠方才只是乱了方寸。他久经疆场，自是明白以如此雪势，骑马极其不便。他也未几言，一哈腰，钻入轿中。

两位男人同时上前，一前一后，腰背一沉，搭轿上肩，迈开大步，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别的四名一样打扮的男人与此前侍立于韩世忠书房以外的老者紧紧地随在肩舆中间。他们四周，十余名腰悬钢刀、背负弓箭的男人以肩舆为中间，敏捷散开，如同十几只猛虎一样，紧紧地护住中间这一行八人。

“大厦将倾，老夫此身，另有何惜！韩诚，送客！韩威！韩武！备轿！不！备马！快备马！”韩世忠一把拉开房门，大声呼喝道。

“老爷，杨大人府的客人来了。”老者低声道。

房内，来人翻开罩在头上的毡帽，暴露一张极其精干的面庞，对韩世忠再度拜下，称呼也变了，道：“神卫校尉杨毅，拜见元帅！（注②）”

“杨校尉，请起家说话。你家将军但是有口信带给老夫？”韩世忠按捺住心中的狂跳，用尽能够安静的声音对杨毅道。

“滚蛋！”韩世忠怒喝一声，双臂一振，刺啦一声，竟然将两只袖子都挣裂了。两位妇人猝不及防，同时失了势头，朝后倒去。

“本日中午！本日中午……”韩世忠的眼中泛出泪光，喃喃道。

“何事？”剑舞声略略缓了一缓。

“老爷，妾身大胆，说句不该说的话。老爷您就是进得了宫，也一定见得着圣上。”两位妇人当中的另一名一边拖着韩世忠的左臂，一边劝止道。

“是，元帅！”杨毅站起家来，对韩世忠一抱拳，低声道：“回禀元帅，我家将军已接到圣旨。”

“元帅，我家将军说，中午一至……”杨毅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岳飞的处境有多凶恶。

少顷，老者带着一名浑身都罩得严严实实、衣服上披满了雪花的人仓促走回。走至书房门口，老者悄悄地扣了扣房门，低声叫道：“老爷！”

“老爷，大雪及膝，战马奔行不便。属劣等护送老爷入宫！”两位男人中的一名道。

“将军请！”老者伸手对身边的人一引，正要轻推房门，门却已经被韩世忠拉开了。

风雪，又开端变猛了。

“快！上马……马呢？马呢？！”韩世忠站直身，见门口停放的只要本身的官轿，却不见马匹，当即厉声喝道。

“元帅，我家将军还说，元帅亦当保重本身……”杨毅紧随韩世忠，一边朝门口奔去，一边道。

韩世忠也在等候。他不但等候，并且忧愁。非常忧愁。

两年前岳飞的那一句“唾手燕云，复仇报国”，另有岳飞客岁的那一句“直捣黄龙”，再度勾起了当今官家心中最不成为人道的奥妙。真让岳飞踏了燕云，捣了黄龙，迎回一个活生生的钦宗，大宋这如画江山，到底该归于哪一名官家？

门外，两位精干的男人同时抢上前，一左一右将韩世忠扶住。

“杨将军，请！”守在门口的老者对杨毅一伸手，正要带着他朝门口走去，杨毅对老者一抱拳，说道：“白叟家，卑职自行出府便是。请白叟家照顾相公！”说罢，杨毅再度对韩世忠抱拳躬身，将毡帽罩转头上，回身急仓促朝府门方向奔去。

行至门边时，韩世忠一只脚在门槛上一绊，身材朝前猛地一栽，竟然几乎跌倒在地。

注②：岳飞遇害之前，韩世忠固然明升暗降，出任枢密使一职，但军中之人，暗里仍然对韩世忠以元帅相称，以感其抗金之功。

“快出去！”剑舞声戛但是止。韩世忠的声音显得有些短促。

“老夫明白！杨校尉，你速去设法告诉你家将军，雪势凶悍，能拖上一时半刻，便拖上一时半刻。老夫这便入宫！”韩世忠一边说，一边拔步朝门口奔去。

“老爷，本日乃是除夕。宫门怕是早已封闭了。”两位妇人当中看上去春秋稍长的那位说道。

圣上啊！九五之位，莫非真地比江山社稷还要重么？

来人仓促对老者一拱手后，靠近老者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老者闻言，面色再度一沉，一边挥手命此处的下人们全都退离，一边跟着来人仓促朝门口走去。

“回禀元帅，本日中午！”杨毅的眼中闪过一丝肝火。

岳飞当年的那一句“迎还二圣”，深深地刺痛了当今的官家。天无二日。如果二圣返来，当今官产业若那边之？

“老爷，这风雪交集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韩世忠尚未行至府门口，两位面带忧色、早已侯在此处的繁华妇人，上前别离拉住了韩世忠的摆布双臂。

“唉！你们……还不速速将两位夫人扶起来！”韩世忠一边朝远处的几位丫环喝道，一边不断脚地奔到门边。

这统统，韩世忠都看得非常明白。以是，他比谁都忧愁。他晓得，这一劫，乃是岳飞的大劫。

“入宫！”韩世忠一甩双臂，孔殷火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