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雨欲来
列英考虑半晌,道:“末将这里只备了王上常用的青龙弓和世子殿下常用的麒麟弓,不知,东阳侯所用弓的规格――”
季礼快出垂文殿时,踌躇半晌,终是折回,道:“王上,既然公主身材有恙,想必这段时候没法练习箭术。九辰在王宫叨扰这么多光阴,臣怕他不懂端方,不如让他先随臣归去。”
这番话,让年老的东阳侯血脉沸腾,他嘴唇动了动,却又死力忍住,终究,只是恭敬惶恐道:“王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此话说的模棱两可,三人一时猜不透巫王究竟何意,便也不再多言。
巫王没有答复。
巫王看着一向沉默不语的季礼,道:“恺之如何对待此事?”
季礼听着耳畔震天练习之声,眸中泛光,由衷叹道:“如果威虎军出战,拿下剑北,何必华侈十载工夫?”
季礼听他言辞之间对他们巫国那位奥秘的小世子非常体味,关于麒麟弓之事,倒也豁然很多。
闻言,巫王眉峰一皱,道:“孤倒不知,他另有这些弊端,你尽管取来,威虎军没这条端方。”
巫王明白他言中肺腑之情,笑道:“恺之此话说的不对,剑北阵势险要,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之地。兵家制胜之道,在于谋,而不在于勇。恺之西挡风国,南制蛮楚,北灭鬼方,以剑北为基,纵横大漠数百里,护佑巫国,不过用了十载。如此功业,何人可复为之?”
殿内堕入非常死寂,君臣四人,仿佛都从这长久的安静中,嗅到了暴风雨的气味。
巫王命他们坐了,才开门见山,道:“楚国来使之事,诸卿有何观点?”
巫王展眉笑道:“恺之所言,正和孤意。至于筹算,非论公主嫁到那边,孤都不答应有人趁机从中渔利。”
桓冲笑道:“王上记得不错,只不过,世上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季礼不知内幕,道:“王上但是担忧,端木族也卷入这场求婚风波当中?”
巫王抬手止住他,似是想起甚么,微浅笑道:“恺之尽管放心,孤的这位世子对你但是敬慕已久,他若晓得你要用,欢畅还来不及。”
季礼考虑道:“臣同意南相的说法。只是,过犹不及,楚使中不乏高人,若冒然实施监督,必会打草惊蛇。臣觉得,与其先发制人,不如欲擒故纵,请君入瓮。”顿了顿,他道:“恕臣冒昧,求婚之事,不知王上究竟作何筹算?”
季礼微有猜疑,道:“传闻,殿下沉痾缠身,身子弱的短长。莫非,之前殿下还会来威虎军练习箭术?”
巫王淡淡一笑,道:“恺之多虑了,威虎军现在最需求剑儿和辰儿如许的少年将材,孤已经决定了,恺之勿再多言。”
季礼只能悄悄向列英道:“烦请将军替季某另换副弓箭,殿下之物,臣实在不敢僭越。”
季礼在一旁听得明白,忙道:“王上,臣从不挑弓,浅显弓箭足矣。更何况,此弓既然是殿下敬爱之物,臣岂可私行利用?请王上收回成命。”
列英想了想,道:“既然是王上旨意,侯爷就不要推让了。并且,殿下已经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这弓闲着也是华侈,倒不如让侯爷松松弦。”
巫王每次巡查完威虎军,总要在校场上与众将士一起较量箭术,并设彩头,得胜者嘉奖颇丰。军中将士跟从他多年,素知他们王上的脾气,因此比试时从不避讳身份,均是拿出十成的真本领,力图头筹。
季礼还想推让,巫王却已经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桓冲点头,道:“昔日,臣家中也曾保藏过一本,小女经常翻阅,爱不释手,以「字字令媛」评价此书,想必,此中自有锱铢大道。”
巫王与南央听到此处,俱是神采煞白。
巫王坐于顿时,甲胄在身,玄色龙纹披风飘飞展动,指着骄阳下黑压压一片的将士们,道:“恺之,孤的威虎军,比剑北男儿如何?”
列英忍不住笑道:“侯爷这些话都是从那里听来的?殿下自小就呆在威虎军,由王上亲身指导练习,论起箭术,这里无人能比得上他。近些年,也不知如何回事,殿下倒不跟着王上过来了,许是又喜好上别的新奇东西了罢。”说完,他便独自去取麒麟弓。
桓冲倒暴露几分愁色,道:“小女嗜读如命,自从阅过此书,便对撰写此书的「西陵公子」与「端木小生」倾慕不已,恨不得早生几年,以文相会,实在让人忧心不已。”
季礼听到此处,便道:“传闻,被各路商客奉为珍宝的《行商纪》,便出自端木氏一族。”
威虎军乃当年巫王启为世子时一手练习,善长兵,精骑射,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以“枭冷好战”闻名于世。因巫启铁腕治军之故,遇战时,威虎军按所获敌虏人头计功,殛毙无节制,所过处,血漫荒漠,寸草不留。也恰是以故,九州各国对威虎军评价批驳不一,诟病者甚多。
桓冲忽道:“臣偶然间传闻,端木氏的族长,克日曾经现身沧冥。”
季礼抚须道:“端木族掌控九州商路命脉,财力不成估计,所撰商经,天然有可取之处。”
季礼哑然,只能谢恩辞职,步下垂文殿长长的石阶时,一阵夜风吹来,竟让他堪堪打了个颤抖。
从威虎营出来后,巫王特地留了季礼在垂文殿用晚膳。膳后,左相南央与右相桓冲应巫王诏令,前后到了垂文殿。
未等他说完,巫王便打断,道:“将那把麒麟弓取来。”
巫王拉了拉弓弦,一边试着力道,一边叮咛列英:“去给东阳侯取把良弓。”
桓冲笑道:“想必是听闻王上暂缓两国求婚之事,楚王坐不住了。”
南央却皱着眉,道:“西陵衍老谋深算,绝非那等沉不住气的人。单因求婚之事,风国未动前,他便送入迷女枝表达诚意,引得九州谛视,绝非此人行事做派。”
南央闻言,心头蓦地一紧。
巫王双手负拳,像是忆起了甚么,眉间有些怅惘,道:“孤记得,端木氏的族长,是位女子。”
季礼惊得双目圆睁,猛地跪倒在地,道:“王上,这千万不成,他们年纪尚小,在剑北疯野惯了,那里有资格入威虎军?”
东阳侯这才发明,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出了一身的盗汗。
列英一愣,尽量委宛说道:“殿下向来不喜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特别是弓箭,末将担忧――”
桓冲忧心忡忡道:“若真是那样,这场风波怕是更难停歇了。”
说到这里,列英便有些难堪的看向巫王,那意义再较着不过。
楚国国使到达巫都之日,巫王刚幸亏东阳侯季礼的伴随下巡查驻守在沧冥城外的威虎军。
半晌后,巫王有些倦怠的摆摆手,表示他们退下。
说到这里,他恭恭敬敬抬袖道:“神女枝之事,定然不止于此。西陵衍素为豺狼之性,臣恳请王上派人周到监督楚使一举一动,千万不成给其可乘之机。”
巫王当真听罢,才明白季礼话中之意,半晌后,笑道:“原是此事。恺之不必担忧,这段时候,辰儿端方学得不错,孤正成心将他和剑儿调到威虎军去历练一番。”
校场上,各营将士携弓带箭,均是跃跃欲试。威虎大将军列英更是亲身捧了青龙弓,奉与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