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A-
默认
A+
护眼
默认
日间
夜间
上下滑动
左右翻页
上下翻页
《聊斋志异》 1/1
上一章 设置 下一章

第41章

入夕果至,绸缪益欢。生曰:“室人不幸殂谢,感悼不释于怀。卿能为我致之否?”女闻之益戚,曰:“妾死二十年,谁一置念忆者!君诚多情,妾当死力。然闻投生有地矣,不知尚在冥司否。”逾夕告生曰:“娘子将生朱紫家。之宿世失耳环,挞婢,婢自缢死,此案未结,以故迟留。今尚寄药王廊下,有监守者,妾使婢往贿赂,或将来也。”生问:“卿何闲散?”曰:“凡枉死鬼不自投见,阎摩天子不及知也。”二鼓向尽,老婢果引生妻而至。生执手大悲,妻含涕不能言。女别去,曰:“两人可话契阔,另夜请相见也。”生慰劳婢死事。妻曰:“无妨,行结矣。”上床偎抱,款若平生之欢。由此遂觉得常。

卫辉戚生,少年含蓄,有气敢任。时大姓有巨第,白天见鬼,灭亡接踵,愿以贱售。生廉其直购居之。而第阔人稀,东院楼亭,蒿艾成林,亦姑废置。家人夜惊,辄相哗以鬼。两月余,丧一婢。无何,生妻以暮至楼亭,既归得疾,数日寻毙。家人益惧,劝生他徙,生不听。而块然无偶,憭栗自伤。婢仆辈又时以奇特相聒。生怒,盛气襆被,独卧荒亭中,留烛以觇其异。久之无他,亦竟睡去。

后数年,山南有贵家女,苦狐缠祟,敕勒无灵。狐谓女曰:“纸上符咒,能奈我何!”女给之曰:“汝道术良深,可幸永好。顾不知平生亦有所畏者否?”狐曰:“我罔所怖。但十年前在北山时,尝窃食田畔,被一人戴阔笠,持曲项兵,几为所戮,至今犹悸。”女告父。父思投其所畏,但不知姓名、居里,无从问讯。会仆以故至山村,向人偶道。旁一人惊曰:“此与予曩年龄适符合,将无向所逐狐,今能为怪耶?”仆异之,归告仆人。仆人喜,即命仆持马招农夫来,敬白所求。农夫笑曰:“曩所遇诚有之,顾一定即为此物。且既能怪变,岂复畏一农夫?”贵家固强之,使披戴如尔日状,入室以锄卓地:咤曰:“我日觅汝不成得,汝乃窜匿在此耶!今相值,决杀不宥!”言已,即闻狐鸣于室。农夫益作威怒,狐即哀告乞命,农夫叱曰:“速去,释汝。”女见狐抱头鼠窜而去。自是遂安。

章阿端

长清某,贩布为业,客于泰安。闻有术野生星命之学,诣问休咎。术人推之曰:“运数大恶,可速归。”某惧,囊资北下。途中遇一短衣人,似是隶胥,渐渍与语,遂相知悦,屡市餐饮,呼与共啜。短衣人甚德之,某问所营干,答曰:“将适长清,有所勾致。”问为何人,短衣人出牒,示令自审,第一即己姓名。骇曰:“何事见勾?”短衣人曰:“我乃蒿里人,东四司隶役。想子寿数尽矣。”某出涕求救。鬼曰:“不能。然牒上名多,拘集尚需光阴。子速归措置后事,我最后相招,此即以是报交好耳。”

忽有人以手探被,几次扪搎。生醒视之,则一老迈婢,挛耳蓬头,痴肥无度。生知其鬼,捉臂推之,笑曰:“尊范不堪承教!”婢惭,敛手踥蹀而去。少顷,一女郎自西北隅出,神情婉炒,闯然至灯下,怒骂:“那边狂生,竟然高卧!”生起笑曰:“小生其间之地主,候卿讨房税耳。”遂起,裸而捉之。女急遁,生先趋西北隅阻其归路,女既穷,便坐床上。近临之,对烛如仙,渐拥诸怀。女笑曰:“狂生不畏鬼耶?将祸尔死!”生强解裙襦,则亦不甚顺从。已而自白曰:“妾章氏,小字阿端。误适荡子,刚愎不仁,横加摧辱,愤悒夭逝,瘗此二十余年矣。此宅下皆坟冢也。”问:“老婢何人?”曰:“亦一故鬼,从妾退役。上有生人居,则鬼不安于夜室,适令驱君耳。”问:“扪搎何为?”笑曰:“此婢三十年未经人道,其情可悯,然亦太不自量矣。要之:馁怯者,鬼益侮弄之,刚肠者不敢犯也。”听邻钟响断,着衣下床,曰:“如不见猜,夜当复至。”

有农夫耕于山下,妇以陶器为饷,食已置器垄畔,向暮视之,器中余粥尽空。如是者屡。心疑之,因睨注以觇之。有狐来,探首器中。农夫荷锄潜往,力击之,狐惊窜走。器囊头,苦不得脱,狐颠蹶触器碎落,出首,见农夫,窜益急,越山而去。

馎饦媪

居三年,家人初闻而惧,久之渐习。生不在,则隔窗启禀。一夜,向生啼曰:“前押生者,今情弊漏泄,按责甚急,恐不能久聚矣。”数日果疾,曰:“情之所钟,本愿长死,不乐生也。今将永诀,得非数乎!”生皇遽求策,曰:“是不成为也。”问:“受责乎?”曰:“薄有所责。然偷生之罪大,偷死之罪小。”言讫不动。细审之,面庞形质,渐就澌灭矣。生每独宿亭中,冀有他遇,终亦寂然,民气遂安。

一夜,妻梦中哭泣,摇而问之,答云:“适梦端娘来,言其夫为聻鬼,怒其改节泉下,衔恨索命去,乞我作道场。”生夙起,即将如教。妻止之曰:“度鬼非君所可与力也。”乃起去。逾刻而来,曰:“余已命人邀僧侣。抢先焚钱纸作用度。”生从之。日方落,僧众毕集,金铙法鼓,一如人间。妻每谓其聒耳,生殊不闻。道场既毕,妻又梦端娘来谢,言:“冤已解矣,将生作城隍之女。烦为转致。”

安幼舆,陕之拨贡生,为人华侈好义,喜放生,见猎者获禽,辄不吝重直买释之。会舅家丧葬,往助送丧。暮归,路经华岳,迷窜山谷中,心大恐。一矢以外,忽见灯火,趋投之。数武中,欻见一叟,伛偻曳杖,斜径疾行。安停足,方欲致问,叟先诘谁何。安以迷途告,且言灯火处必是山村,将以投止。叟曰:“此非安乐乡。幸老夫来,可从去,茅庐能够下榻。”安大悦,从行里许,睹小村。叟扣荆扉,一妪出,启关曰:“郎子来耶?”叟曰:“诺。”

韩生居别墅半载,腊尽始返。一夜妻方卧,闻人视之。炉中煤火,炽耀甚明。见一媪,可八九十岁,鸡皮橐背,衰发可数。向女曰:“食馎饦否?”女惧,不敢应。媪遂以铁箸拨火,加釜其上,又注以水,俄闻汤沸。媪撩襟启腰橐,出馎饦数十枚投汤中,历历有声。自言曰:“待寻箸来”遂出门去。女乘媪去,急起捉釜倾箦后,蒙被而卧。少刻,媪至,逼问釜汤地点。女大惧而号,家人尽醒,媪始去。启箦照视,则土鳖虫数十,堆累此中。

布客

利津金永年,八十二岁无子;媪亦七十八岁,自公绝望。忽梦神告曰:“本应绝嗣,念汝贸贩平准,予一子。”醒以告媪。媪曰:“此真妄图。两人皆姑息木,何由生子?”无何,媪腹震惊,十月,竟举一男。

未几女果至,笑曰:“痴郎子!不谢巫耶?”安喜极,抱与绸缪,恩爱乃至。已而曰:“妾冒险蒙垢,以是故,来报重恩耳。实不能永谐琴瑟,幸早别图。”安冷静很久,乃问曰:“素昧平生,那边与卿家有旧?实所不忆。”女不言,但云:“君自思之。”生固求永好。女曰:“频频夜奔固不成,常谐伉俪亦不能。”安闻言,悒悒而悲。女曰:“必欲相谐,明宵请临妾家。”安乃收悲以忻,问曰:“门路辽远,卿纤纤之步,何遂能来?”曰:“妾固未归。东头聋媪我姨行,为君故,淹留至今,家中恐所疑怪。”安与同衾,但觉气味肌肤,无处不香。问曰:“熏何芳泽,致侵肌骨?”女曰:“妾生来便尔,非由熏饰。”安益奇之。女夙起言别,安虑迷途,女约相候于路。安抵暮驰去,女果伺待,偕至旧所,叟媪欢逆。酒肴无佳品,杂具藜藿。既而存候寝,女子殊不瞻顾,颇涉疑念。更既深,女始至,曰:“父母絮絮不寝,致劳久待。”浃洽终夜,谓安曰:“此宵之会,乃百年之别。”安惊问之,答曰:“父以小村孤寂,故将远徙。与君好合,尽此夜耳。”安不忍释,俯仰悲怆。迷恋之间,夜色渐曙。叟俄然突入,骂曰:“婢子玷我清门,令人愧怍欲死!”女失容,草草奔出。叟亦出,且行且詈。安惊孱愕怯,无以自容,潜奔而归。

农夫

金永年

花姑子

后五日,妻忽泣曰:“明日将赴山东,乖离苦长,何如!”生闻言,挥涕流浪,哀不自胜。女劝曰:“妾有一策,可得暂聚。”共收涕询之。女请以钱纸十提,焚南堂杏树下,持贿押生者,俾缓光阴,生从之。至夕妻至,曰:“幸赖端娘,今得旬日聚。”生喜,禁女勿去,留与连床,暮以暨晓,唯恐欢尽。过七八日,生以期限将满,伉俪终夜哭。问计于女,女曰:“势难再谋。然试为之,非冥资百万不成。”生焚之如数。女来,喜曰:“妾令人与押生者关说,初甚难,既见多金,心始摇。今已以他鬼代生矣。”自此,白日亦不复去,此生塞户牖,灯烛不断。

既入,则舍宇湫隘。叟挑灯促坐,便命随事具食。又谓妪曰:“此非他,是吾恩主。婆子不能行步,可唤花姑子来酾酒。”俄女郎以馔具入,立叟侧,秋波斜盼。安视之,芳容韶齿,殆类天仙。叟顾令煨酒。房西隅有煤炉,女郎入房拨火。安问:“此女公何人?”答云:“老夫章姓。七十年止有此女。田家少婢仆,以君非别人,遂敢出妻见子,幸勿哂也。”安问:“婿何家里?”答言:“尚未。”安赞其惠丽,称不容口。叟方谦挹,忽闻女郎惊号。叟奔入,则酒沸火腾。叟乃救止,诃曰:“老迈婢,濡猛不知耶!”回顾,见炉旁有蒭心插紫姑未竟,又诃曰:“发蓬蓬许,裁如婴儿!”持向安曰:“贪此生涯,致酒腾沸。蒙君子奖誉,岂不羞死!”安审谛之,端倪袍服,制甚精工。赞曰:“虽近儿戏,亦见慧心。”

如是年余,女忽病,瞀闷懊憹,恍忽如见鬼状。妻抚之曰:“此为鬼病。”生曰:“端娘已鬼,又何鬼之能病?”妻曰:“不然。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生欲为聘巫医。曰:“鬼何能够人疗?邻媪王氏,今行术于冥间,可往召之。然去此十余里,妾足弱不能行,烦君焚刍马。”生从之。马方爇,即见婢女牵赤骝,授绥庭下,转眼已杳,少间,与一老妪叠骑而来,絷马廊柱。妪入,切女十指。既而端坐,首悚作态。仆地移时,蹶而起曰:“我黑山大王也。娘子病大笃,幸遇小神,福泽不浅哉!此业鬼为殃,无妨,无妨!但是病有廖,须厚我扶养,金百锭、钱百贯,盛筵一设,不得少缺。”妻一一噭应。妪又仆而苏,向病者呵叱,乃已。既而欲去。妻送诸庭外,赠之以马,欣但是去。入视女郎,似稍醒。伉俪大悦,抚问之。女忽言曰:“妾恐不得再履人间矣。合目辄见冤鬼,命也!”因泣下。越宿,病益沉殆,曲体颤栗,如有所睹。拉生同卧,以首入怀,似畏扑捉。生一起,则惊叫不宁。如此六七日,伉俪无所为计。会生他出,半日而归,闻妻哭声,惊问,则端娘已毙床上,委蜕犹存。启之,白骨仿佛。生大恸,以生人礼葬于祖墓之侧。

考虑移时,女频来行酒,嫣然含笑,殊不羞怯。安谛视情动。忽闻妪呼,叟便去。安觑无人,谓女曰:“睹仙容,使我魂失。欲通媒人,恐其不遂,如何?”女抱壶向火,默若不闻,屡问不对。生渐入室,女起,厉色曰:“狂郎人闼,将何为!”发展跪哀之。女夺门欲去,安暴起要遮,狎接臄。女颤声疾呼,叟匆遽入问。安释手而出,殊切愧惧。女安闲向父曰:“酒复涌沸,非郎君来,壶子熔化矣。”安闻女言,心始稳妥,益德之。灵魂倒置,丧所怀来。因而伪醉离席,女亦遂去。叟设裀褥,阖扉乃出。

无何,至河际,断绝桥梁,行人艰涉。鬼曰:“子行死矣,一文亦将不去。请即建桥利行人,虽颇烦费,然于子一定无小益。”某然之,及归,告老婆作周身具。不日鸠工建桥。久之,鬼竟不至,心窃疑之。一日,鬼忽来曰:“我已以建桥事上报城隍,传达冥司矣。谓此一节可延寿命。今牒名已除,敬以报命。”某喜感激。后再至泰山,不忘鬼德,敬赍楮锭,呼名酬奠。既出,见短衣人匆遽而来曰:“子几祸我!适司君方莅事,幸不闻知。不然,何如!”送之数武,曰:“后勿复来。倘有事北往,自当迂道过访。”遂别而去。

安不寐,未曙,呼别。至家,即浼交好者造庐求聘,整天而返,竟莫得其居里。安遂命仆马,寻途自往。至则峭壁巉岩,竟无村庄,访诸近里,此姓绝少。绝望而归,并忘寝食。由此得昏瞀之疾,强啖汤粥,则唾欲吐,溃乱中,辄呼花姑子。家人不解,但终夜环伺之,气势阽危。一夜,守者困怠并寐,生矇瞳中,觉有人揣而抁之。略开眸,则花姑子立床下,不觉神情复苏。熟视女郎,潸潸涕堕。女倾头笑曰:“痴儿何至此耶?”乃登榻,坐安股上,以两手为按太阳穴。安觉脑麝奇香,穿鼻沁骨。按数刻,忽觉汗满天庭,渐达肢体。小语曰:“室中多人,我不便住。三日当复相望。”又于绣祛中出数蒸饼置床头,悄悄遂去。安至中夜,汗已思食,扪饼啖之。不知所苞何料,甘美非常,遂尽三枚。又以衣覆余饼,懵腾熟睡,辰分始醒,如释重负。三日饼尽,精力倍爽,乃斥逐家人。又虑女来不得其门而入,潜出斋庭,悉脱扃键。

上一章 设置 下一章
温馨提示:
是否自动播放到下一章节?
立即播放当前章节?
确定
确定
取消
pre
play
next
close
返回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