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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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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异史氏曰:“马万宝可云长于用人者矣。儿童喜蟹可把玩,而又畏其钳,因断其钳而畜之。呜呼!苟得此意,以治天下可也。”

爱才

日曛黑,媪引女子至,曰:“郎君晚回家否?”田曰:“不回矣。”女子喜曰:“如此方好。”数语,媪别去。田便燃烛展衾,让女先上床,己亦脱衣隐烛。忽曰:“几忘怀厨舍门未关,防狗子偷吃也。”便下床启门易生。生窸窣入,上床与女共枕卧。女颤声曰:“我为娘子医清恙也。”间以昵词,生不语。女即抚生腹,渐至脐下,停手不摩,遽探其私,触腕崩腾。女惊怖之状,不啻误捉蛇蝎,急起欲遁。生沮之,以手入其股际。则擂垂盈掬,亦伟器也。大骇呼火。生妻谓事分裂,急燃灯至,欲为补救,则见女赤身投地乞命。妻羞惧趋出。生诘之,云是谷城人王二喜。以兄大喜为桑冲门人,因得转传其术。又问:“玷几人矣?”曰:“身出行道不久,只得十六人耳。”生以其行可诛,思欲告郡;而怜其美,遂反接而宫之。血溢陨绝,食顷复苏。卧之榻,覆之衾,而嘱曰:“我以药医汝,创痏平,从我终焉可也?不然,事发不赦!”王诺之。明日媪来,生约之曰:“伊是我表侄女王二姐也。以天阉为夫家所逐,夜为我家言其由,始知之。忽小不康,将为市药饵,兼请诸其家,留与荆人作伴。”媪入室视王,见其面色败如灰尘。即榻问之。曰:“隐所暴肿,恐是恶疽。”媪信之去。生饵以汤,糁以散,日就平复。夜辄引与狎处;夙起,则为田提汲补缀,洒扫执炊,如媵婢然。

居无何,桑冲伏法,同恶者七人并弃市;惟二喜漏网,檄各属严缉。村人窃共疑之,集村媪隔裳而探其隐,群疑乃释。王自是德生,遂从马以终焉。后卒,即葬府西马氏墓侧,今模糊在焉。

归与老婆言,共相骇异。视衣上着杵处,异红如锦,有奇香。夙起,从陈言,裹粮入山。大雾障天,茫茫然不辨径路。蹑荒急奔,忽出错堕云窟中,觉深不成测,而身幸不损。定醒很久,仰见云气如笼。乃自叹曰:“神仙令我回避大数,终不能免。何时出此窟耶?”又坐移时,见深处模糊有光,遂起而渐入,则别有六合。有三老方奕棋,见高至,亦不参谋,奕不辍。高蹲而观焉。局终,敛子入盒。方问:“客何得至此?”高言:“迷堕迷途。”老者曰:“此非人间,不宜久淹,我送君归。”乃导至窟下。觉云气拥之以升,遂履高山,见山中树色深黄,萧萧木落,似是秋杪。大惊曰:“我以冬来,何变暮秋?”奔赴家中,妻、子尽惊,相聚而泣。高讶问之,妻曰:“君去三年不返,皆觉得异物矣。”高曰:“异哉,才瞬息耳。”于腰中出其糗粮,已若灰烬,相与惊奇。妻曰:“君行后,我梦二人,皂衣闪带,似谇赋者,汹汹然入室张顾曰:‘彼何往?’我诃之曰:‘彼已外出。尔即官差,何得入人闺闼?’二人乃出。且行且语曰‘怪事怪事’而去。”高乃悟已所遇者仙也,妻所遇者鬼也。高每对客,衷杵衣于内,满座皆香,非麝非兰,著汗弥盛云。

晋人某有勇力,不屑格拒之术,而搏技产业之尽靡。过中州,有少林弟子受其辱,忿告其师,群谋设席相邀,将以困之。既至,先陈茗果。胡桃连壳,坚不成食。某取就案边,伸食指敲之,应手而碎。寺众大骇,优礼而散。

人妖

晋人

予邑郭生设帐于东山之和庄,童蒙五六人皆初入馆者也。书室之南为厕所,乃一牛栏;背景石壁,壁上多杂草蓁莽。孺子入厕,多用时候而后返。郭责之,则曰:“予在厕中腾云。”郭疑之。孺子入厕,从旁睨之,见其起空中二三尺,倏起倏坠,移时不动。郭进而细审,见壁缝中一蛇,举头大于盆,吸气而上。遂遍告庄人,共视之,以炬火焚壁,蛇死壁裂。蛇不甚长,而粗则如巨桶。盖蛰于内而不能出,已历多年者也。

马生万宝者,东昌人,疏狂不羁。妻田氏亦放诞风骚。伉俪甚敦。有女子来,借居邻居某媪家,言为翁姑所虐,暂出亡。其缝纫绝巧,便为媪操纵。媪喜而留之。逾数日,自言能于宵分按摩,愈女子瘵盅。媪常至生家游扬其术,田亦何尝着意。生一日于墙隙窥见女,年十八九已来,颇气势。心窃好之,私与妻谋,托疾以招之。媪先来,就榻抚问已,言:“蒙娘子招,便将来。但渠畏见男人,请勿以郎君入。”妻曰:“家中无广舍,渠侬时复出入,可复何如?”已又深思曰:“晚间西村阿舅家招渠饮,即嘱令勿归,亦大易。”媪诺而去。妻与生用拔赵帜易汉帜计,笑而行之。

官吏中有妹养宫中而字朱紫者,有将官某代作启,中警句云:“介弟从长,奕世近龙光,貂珥曾参于画室;舍妹夫人,十年陪凤辇,霓裳遂灿于朝霞。寒砧之杵可掬,不捣夜月之霜;御沟之水可托,无劳云英之咏。”当事者奇其才,遂以文阶换武阶,后至通政使。

博邑有乡民王茂才,早赴田,田畔拾一小儿,四五岁,貌丰美而谈笑奇妙。归家子之,通达非常。至四五年后,有一僧至其家,儿见之惊避无踪。僧告乡民曰:“此儿乃华山池中五百小龙之一,窃逃于此。”遂出一钵,注水此中,宛一小白蛇游衍于内,袖钵而去。

一日,语高曰:“我欲告别,向受君惠且深,今薄设相邀,勿以人从也。”高曰:“相得甚欢,何遽断交?且君杖头空虚,亦不敢烦作东道主。”陈固邀之曰:“杯酒耳,亦无所费。”高曰:“那边?”答云:“园中。”时方隆冬,高虑园亭苦寒,陈固言:“无妨。”乃从至园中,觉气候顿暖似三月初旬。又至亭中,见异鸟成群,乱弄清咮,仿佛暮春气象。亭中几案皆镶以瑙玉。有一水晶屏莹澈可鉴,中有花树摇摆开落不一,又有白禽似雪,来往勾輈于其上,以手抚之,殊无一物。高惊诧很久。坐,见鸜鹆栖架上,呼曰:“茶来!”俄见朝阳丹凤衔一赤玉盘,上有玻璃盏二盛香茗,伸颈耸峙。饮已,置盏此中,凤衔之振翼而去。鸜鹆又呼曰:“酒来!”即有青鸾黄鹤翩翩自日中来,衔壶衔杯,纷置案上。顷之,则诸鸟进馔,来往无停翅,珍庞杂陈,瞬息满案,肴香酒冽,都非常品。陈见高饮甚豪,乃曰:“君宏量,是得大爵。”鸜鹆又呼曰:“取大爵来!”忽见日边闪闪,有巨蝶撄鹦鹉杯,受斗许,翔集案间。高视蝶大于雁,两翼绰约,文采灿丽,亟加赞叹。陈唤曰:“蝶子劝酒!”蝶展然一飞化为美人,绣衣蹁跹,前席进酒。陈曰:“不成无以佐觞。”女乃仙仙而舞,舞到酣际,足离于地者尺余,辄仰折其首,直与足齐,倒翻身而起立,身何尝着于灰尘。且歌曰:“连翩笑语踏芳丛,低亚花枝拂面红。盘曲不知金钿落,更随胡蝶过篱东。”余音袅袅,不啻绕梁。高大喜,拉与同饮。陈命之坐,亦饮之酒。高酒后心摇意动,遽起狎抱,视之则变成夜叉:睛突于眦,牙出于喙,黑肉凹凸,怪恶不成言状。高惊释手,伏几颤栗。陈以箸击其喙,诃曰:“速去!”随击而化叉为胡蝶,飘然飏去。高惊定,辞出。见月色如洗,漫语陈曰:“君旨酒好菜来自空中,君产业在天上,盍携故交一游?”陈曰:“可。”即与联袂跃起,遂觉身在空冥。渐与天近,见有高门口圆如井,入,则光亮似昼,阶路皆苍石砌成,滑洁无纤翳。有大树一株高数丈,上开赤花大如莲,纷繁满树。下一女子,捣绛红之衣于砧上,素净无双。高木立睛停,竟忘行步。女子见之,怒曰:“那边狂郎妄来此处!”辄以杵投之,中其背。陈急曳于虚所,切责之。高被杵,酒亦顿醒,殊觉汗愧,乃从陈出,有白云接于足下。陈曰:“今后别矣,有所嘱,慎志勿忘:君寿不永,明日速避西山中,当可免。”高欲挽之,返身竟去。高觉云渐低,身落园中,则风景大非。

蛰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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