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旧恨新仇

嬷嬷心头一炸，逃妾！她万没有想到寄奴竟然是逃妾。

更何况，她对选花魁之事原就不上心。

只是董老爷访上门来，如果轰动了衙门，轻则赔银子，重则她也要去吃牢饭。

又看寄奴，董老爷下脚极重，她遍体鳞伤，暗紫深红，无一块好肉。

高公子目瞪口呆，一句话不敢说，回身便跑。

董老爷并不罢休，嘴里还是骂声不断，脚下毫不松劲，厚重的皮靴踢在她的身上，寄奴吃痛，一声不吭，蜷着身材，只任由他踢打，有力逃脱。

这幅香艳的场景落进跟着凤歌出去的董老爷眼里。

陈凤歌亲身赶到万花楼去瞧谁在这里拆台，未到门口，便瞥见朱楼粉墙外，金寄奴身着鸦青通袖袄儿，豆绿缎裙，貂鼠皮袄，站在门口怒斥女人，架式实足，和当年阿谁温言软语金不换已判若二人。

花丛里的雀鸟惊得四下乱飞，躲进天涯的乌云里。

凤雏推琴道，“那边的曲声热烈，人数又多，单凭我一张琴，到底压不住。”

董老爷被这叫声惊得满身一激，竟然瘫软在地，昏死畴昔。

因而便对他道，原早已倾慕他好久，只苦于老爷霸道，本日得此机遇，此生无憾。

金不换细细打量采雪，这个小丫头现在长得更加斑斓了，已和当年来时大不不异，但从未让她出过场，明天极其首要，只怕她担负不起，但眼下无人可用，只得罢休一搏，便对她道：“采雪，你去尝尝，如果跳得好，自有打赏。”

他双目通红，面色突然因为羞愤变红，髯毛因为愤恚而颤抖，脖子上的青筋爆出，膏腴滋肥的身躯冒死闲逛，腆着肚子冲到寄奴面前，狠狠抽了她一耳光，“你个不要脸的小娘皮！”力道之大，将寄奴打翻在地。

天香楼后院，花团锦簇，浓香扑鼻。

天气渐暗，天涯瑰丽的云彩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模糊泛出白光。

采雪明天穿得素雅，素白的衣裙上绣满梅花，随便梳着家常发髻，配着翠梅花钿儿，别有一番清净高洁的风情。

凤雏并不气恼，为争风景拔得头筹，各家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天香楼所为虽则不但明正大，可到底是本身对此曲练习不敷，方才让人破了气韵。

秦淮河边是烟花胜地，多一家青楼并不敷为奇，只是奇特的是，万花楼事事皆针对天香楼。

她恨，恨这个女人，一重重的恨意从心底涌出，本来是这般的清楚，她向来都恨她，恨她那付善解人意的模样，恨她夺去了那些原属于她的奖饰，恨她在这里，恨她抢走她的统统。

金寄奴亦瞧见了她，收了骂声，缓缓坐在太师椅上，点起烟杆。

淡蓝的烟雾里，陈凤歌瞧见了她的眼神，那眼神和当年她躺在地上时瞧她的眼神一样，如沉水深冰，砭骨深寒。

待她重见天日之时，蓬头垢面，瘦骨嶙峋，抬眼却瞥见寄奴依偎在她昔日的恩客高公子怀中，见她走到跟前，忙护住寄奴，对她掩鼻哧之，“那里来的乞丐婆？快走，快走！”

若不是至公子看她不幸，偷偷将她放跑，只怕她的骸骨早都化成了灰。

寄奴忍着疼，跪在地上三叩首，“多谢嬷嬷这些年照顾。”说罢，拿着银子自西而去。

寄奴善解人意，对她千依百顺，这些年倒也挣了很多银子。

正说着话，门被踢开，董老爷气得脸皮紫涨，拿起鞭子埋头抽下，口里骂道：“贱人！我先前还不信，现在亲耳听你提及，看我不打死你！”

她听凤雏荐她，只低头道：“但听嬷嬷叮咛。”

寄奴原是董老爷的侍妾，董家大夫人是个极短长的角色，大要上对她甚好，公开里却设想将她和家奴关在一起。

董老爷将她吊起来关在柴房里，几近将她打死。

凤歌定定望着那位曾经将本身当用心尖的男人，阿谁曾在她耳畔呢喃发誓要为她死的男人，拥着她最讨厌的女人，这个害她如此不幸的女人。

如天国受刑的恶鬼惨痛的叫声，吓得人五脏六腑俱都分裂。

她在路边收了将近病死的寄奴，觉得她只是某个穷家小户抛弃的女儿。

寄奴埋首在他怀中，偷眼瞧她，嘴角勾起一抹嘲笑。

凤歌看着她狼狈模样，内心畅快之极，她毫不粉饰本身的欢畅，她很想高歌一曲，却只能在破坏的嗓子内里逼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声音尖细，仿佛带着刺的波折，扎得人浑身难受。

十二年后，陈凤歌已执掌天香楼两年，她过得极其顺心，直到街那头呈现了万花楼。

她要拿返来属于她的统统，不，更加赔偿，她的痛苦应当有所赔偿。

寄奴与高公子在凉心亭里赏花喝酒，寄奴坐在高公子怀中推杯送盏，酥手搂紧高公子，丁香小口噙着一口酒送进高公子口中。

凤雏见一旁的采雪傲视生辉，倒有些雀跃之意，便对金不换道：“也不尽然，采雪的舞跳得倒是不错，倒不如借这乐声跳一支舞，只当她们是吹奏便罢了。”

一句话便囚了凤歌三个月，三个月里她想尽体例寻死，却始终未能如愿。

不歌不舞，以色示人，她的眉眼勾住了董老爷，她领着董老爷一步步走到天香楼的后院，走到寄奴地点小榭。

嬷嬷当机立断，取出随身的荷包丢到寄奴身上，“你跟我这些年，我也对得起你，你快些走吧，如果官府寻上门来，我也保不住你。”

嬷嬷心疼寄奴，更心疼银子，她忙问凤歌。

凤歌艳若桃李的面孔上闪现一抹诡异的笑容，用褴褛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话来：“她—是—逃—妾。”说罢，便如艳鬼般飘出。

嬷嬷被这奇特的叫声引了过来，见此景象大吃一惊，忙瞧那董老爷，所幸另有气味，忙令人抬出去。

金不换见天香楼气势压人，便对凤雏道，“你再吹奏一曲。”

金不换着恼道，“客岁请了赵大娘教你们这些木头胚子学琴曲歌舞，银子花了很多，一个得力的也没有！这下倒让陈凤歌占了上风。”

那家奴原就迷恋她的美色，获得机遇，便不顾她的死活强行行事，她见强行抵当无用，便改主张拿话哄他方好逃窜。

她重拾旧装，粉墨退场，落空了歌喉，她仍然是天香楼不成或缺的那抹浓香。

她自夸舞姿在万花楼中绝无二人，只是她是凤雏的丫环，又是个清倌人，倒未有机遇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