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端阳游湖

她换上了一件翠绿的衣裙，揽镜自顾。

柳玉言问道，“你这是在做甚么？”

夏月见她焦炙，便笑道，“你不要焦急，我替你重新弄弄，你去把脸重新洗了。”

春花羞惭道，“每次都要费事几位姐姐替我上妆，真是忸捏。”

秦淮河上热烈不凡，数艘画舫泊在水面，每一艘均是大红朱漆漆面，雕梁画栋，重角飞檐，甚是华丽。

灯以湘妃竹为骨，五彩绫绢制作而成。地板上铺上大红的波斯地毯，内设各色榻椅，搭着新做的丝绸褥垫，雕窗上的空地处挂了数幅书画。

引得岸边的看客纷繁望向这里。

“归去再看吧，”夏月挑了点胭脂化开，替春花匀脸，腕上的玛瑙镯叮当作响，很不便当。采雪见状便道，“我来替她上妆吧。”

晨风凉爽，她的额头上却沁出汗来，脸上的胭脂恍惚，她不敢擦，只拿帕子悄悄点过，红的，黑的，像她的苦衷，乱成恍惚的一团。

柳玉言闻言木然，接客，她从不敢想的事。

几十个女人呱呱咭咭笑闹着走上画舫，常日里极少有机遇出门，本日好不轻易得了空，个个兴趣高涨。

春花急着挑开额发，却不谨慎碰到发簪，发簪滑落，头发亦散落下来。

金不换甚是对劲，她站在船头，指手画脚，叮咛世人，腕上的赤金镯子闪闪发亮。

“冬梅。”冬梅终究清算好衣裙，开端对镜涂脂抹粉。

她不知如何是好，坐立不安，总担忧一不谨慎会出丑。

柳玉言见她面善，便道，“之前是你救我，又劳烦你顾问我，他日必当厚报，女人芳名？”

年青的贡生们站在树下，花影里，用力探头瞧船上的女子。

采雪瞧着春花的狼狈样，亦笑道，“嬷嬷倒真是更加吝啬了，给你用的还是这类劣等脂粉。”

三天后，便是端阳。骄阳似火，万里无云，天空蓝得像缎子一样，柔嫩得让民气醉。

每一艘画舫全换上崭新的蓬帐，沿着蓬帐挂满清闲灯。

采雪细细打量春花，她本日穿的一身天青色软罗裙，素雅轻软，乌发墨云般落在肩上，甚是亮光。

金不换亦换最好的衣裳，只待本日一鸣惊人。

冬梅瞥了她一眼道，“上妆，待会要去接客。”

画舫上均挂着半透的窗帘，河风乍起时，窗帘飘荡，内坐的素净明丽的女子便如梦似幻。另有十几艘小巧的花艇在河面上穿越来往，热烈不凡。

河对岸便是贡院，贡生们早已按捺不住，早早挤满了河道两旁，只待看热烈。

指尖未染，腕上只戴一串茉莉花，耳畔上亦是两朵茉莉花，似一朵温软的花。

夹竹桃开得正浓，粉红的花瓣映着一弯碧水，暖红软落，飘洒一河缤纷。

夏月慵懒躺在贵妃椅上，纤纤玉指拈起一颗鲜红的樱桃，送入嘴里。

春花接过樱桃，也不吃，只用指尖拈着樱桃柄，木然坐着。

各种技术人趁机在此叫卖，耍猴唱戏，卖糕点，都想多挣几个银子。

莺莺燕燕挤满了画舫每个角落，三三两两，要好地坐在一起，高谈阔论，欢声嬉笑。

她翻开春花的衣箱，翻出她统统的衣服，一件件比着身量穿。

冬梅进了屋替代了春花，嬷嬷唤她去量尺寸。

她第一次参与这事，头两年里她都是留在万花楼陪着李婶在灶下繁忙。

再也不能重来。

她冷眼瞧着统统，感觉既好笑又风趣。

歌声软糯甜嗲，跟着水声泛动开，且歌且舞，惊破一河春水。

正在里间调琴的凤雏瞧见了，表示采雪捧出脂粉盒递畴昔。

她和春花身量类似，春花一向拣她的旧衣穿。

春花的衣裳并未几，比来多了几件衣裳，虽也是旧衣，却令冬梅嫉恨不已。

舞姿妙曼轻巧，行动整齐齐截，一看就是久经练习，引得世人看直了眼。

河边青砖夹岸，垂柳依依，浓隐蔽日。

她本日盛装列席，石榴红裙，金线锁边，裙幅宽广，以金线绣满大朵芙蓉，梳着式样繁复的牡丹髻，鬓发矗立，疏松光润。

春花细细思忖，倒也想不出甚么马脚来，她虽则手巧，对这些劳什子却辩白不清，“都是那些盒子内里的，我也未曾换过。”

夏月笑弯了腰，檀口微张吐出樱桃核，对春花道，“你用的甚么胭脂，如何会这么快就花了？”

夏月闻声细瞧了瞧她脸上的胭脂，亦道，“倒是奇了，你房里的胭脂我瞧过，不是这些货品，如何倒像是被人换过了普通。”

“这有甚么，你还替我们几个都做了翠艾花呢，”采雪拾起地上的发簪放到一旁，“明天好些人都说你做的艾花簪最都雅，比她们强似百倍。”

含香楼亦不逞强，众位女子坐在船舷旁，红袖齐招，一起吟唱江南小调。

冬梅漫不经心点头，接着又对镜清算衣裙。

冬梅摇了几下竹扇便歇了，她烦透了。

这时，床上的柳玉言醒了，轻声唤道要喝水，冬梅拿了水塞到她手里。

当中插着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串明珠宝结，右边簪着一只映红宝石的绛桃，又插着一只金雀玉搔头，累累璎珞珠钗摇摆，鬓后又戴一朵翠艾花。

那艾花乃是春花亲手所制，用艾叶，石榴花和茉莉花，葵花，绸帛等泥金描画，制作而成，小巧敬爱，花香恼人，豪华中一点翠绿，倚醉凝娇，甚是动听。

世人闻声，忙走到船舷旁，莺歌燕舞各自发挥本领，只见画舫之上艳红翠兰，身着各色衣衫的女子身影在晨风中摇摆，如花照水。

沈裁缝来了，量了夏月几人后，方才想起春花被本身风俗性打发去顾问人，忙唤冬梅去替代春花。冬梅看着沈裁缝给桃花量尺寸，仇恨不已。

她瞧了一眼玉暖阁、含香楼的画舫，均是严阵以待，玉暖阁摆出群舞的姿式，数十名薄纱轻衣的女子在画舫当中翩然起舞。

春花低头和顺一笑，“手边的活计，不值甚么。”

沿河房屋的门窗皆翻开了，探出无数脑袋，茶馆里更是人隐士海，坐满了人。

夏月对采雪道，“她的头发都雅，又顺滑，挽发髻轻易松，倒不如松松地绾个堕马髻，只插艾花倒也新奇清爽得很。”

金不换目睹着玉暖阁和含香楼风景无穷，啐了一口道，“都呆坐在那干甚么？明天不是让你们出来玩耍的，快些招揽客人！”

柳玉言谢道，“累你替我摇扇，多谢。”

各家均卯足了干劲，要较个高低。

她号召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春花，“来，吃一颗樱桃，很甜的。”

一大朝晨，金不换便命小耗子早早唤醒女人们涂脂抹粉，换上最素净时新的衣裳，催促着她们早早登上画舫。

好想追跟着母亲的脚步，她悄悄落下两行清泪，畴昔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