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敬人
茵茵一惊，赶快站起来，回道：“礼者，敬人也。”
是以庄嬷嬷在上头说得唾沫横飞，底下几个门生却各干各的，垂垂说到背面，她也馁了。
玉芙初时也在听，后垂垂走神了，最后百无聊赖地捉起那支紫毫在稿纸上默写她才抄过十遍的《女诫》，全不管上头在说甚么。
玉菡几次转头望，行动也越来越大，最后腿磕在桌脚上，她疼得啊了声，刺破开卷堂内温馨的氛围，终究，庄嬷嬷忍不了了！
玉菡向来讨厌拽文，读书也只求一个囫囵吞枣，虽能背下整本《礼记》，然真要她概括甚么是礼，她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因而在庄嬷嬷眼皮子底下，她悄悄转过甚去看玉芙，庄嬷嬷深吸一口气道：“当年三蜜斯还只要六岁时，头回老奴给三蜜斯讲课，便说了甚么是礼，蜜斯跟从老奴学习多年，礼之一字本该早已铭记在心，却反而说不出它的事理，可见是老奴教得不好。”
如此，庄嬷嬷才终究对劲，回身走到上首的花梨木书案前，坐下了。
玉菡最受不了人家拽文，她宁肯庄嬷嬷打她们几板子，而后再教她们一遍如何施礼，如何祭奠，如何说话，也不想听那些大事理，是以她如坐针毡，一会儿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楞，一会儿抚抚本身堆云髻上簪的簪子，一会儿低头数手炉上的斑纹有几瓣，东摸摸西摸摸，没个消停。
庄嬷嬷点头，命茵茵坐下，朗声道：“六蜜斯道出了礼之真意，四蜜斯明白了么？”
只听庄嬷嬷叹了口气，道：“太太向我说了当日暖寒会上的景象，几位姐儿原都是我教的，却在场面上犯了这些小家子的错儿，可见是我教得不好，我思来想去，只要一个启事，你们虽学了礼，然只学了外相，如何施礼、如何说话、如何布菜，诸如此类的细枝末节，不过是礼的延长，礼之真意才是关窍，若心中无礼，无敬人之心，又如何能言行不失礼？便是强扭着把端方礼数做到位了，也不是出自本心，终有一日会露馅儿的，以是我今儿要给姐儿们补上我们的第一堂课，究竟甚么是礼……”
玉菁不紧不慢道：“不是嬷嬷教得不好，是有人学得不好。”
“开口！”庄嬷嬷蓦地厉声呵叱，玉菡一呆，在坐之人无不惊奇，因着未曾见嬷嬷这般发怒，只听她道：“甚么你的人我的人，老奴是伯爵府的嬷嬷，姐儿们也是伯爵府的蜜斯！”
庄嬷嬷说：“我不听那些长篇大论，我只问你，甚么是礼。”
想罚又不知如何罚，一则庄嬷嬷是本性子软的，不舍得罚门生，二则几位姐儿都大了，不像幼时那样好管束，这时候奖惩她们转头被记恨上，免不了被使绊子，她是在府里用饭的，要顾及饭碗。
“才刚说的礼，你又忘了，”庄嬷嬷拿起案上戒尺，佯怒道：“我这里上课，你那边却要添炭，就剩这一会儿了，能如何冻着你？”
仿佛成心做出这等行动来抗议，茵茵与她之间隔着个座儿，都发觉了，她心道四姐姐也太放肆，太不把庄嬷嬷放在眼里了！
庄嬷嬷怒极反笑，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到玉菡面前，问：“四蜜斯说自个儿已经学透了，那老奴问问四蜜斯，何为礼。”
茵茵一手撑着脑袋，看似在听，实则已神游天外，因着这堂课她前几日才上过，庄嬷嬷的第一堂课上便将礼之要义向茵茵说了然。
茵茵虽年纪小，但是学习并不像旁人那样熟记烂背，她老是把先生教的一言一行，凡是本身能了解消化的都践行在本身的平常中，至于听不懂的，她只记不背，想着长大了总会晓得，等过了一两年再把本来不懂的翻出来看，天然就懂了。
玉菡虽不爱读书，但《礼记》还是背得下的，她把书案上那本《礼记》的第一页翻开来，指着里头的内容向庄嬷嬷道：“《礼记》的头一篇《曲礼》便是了，嬷嬷叫我背给您听么？”
“没做甚么，”玉菡正襟端坐，望着上首的庄嬷嬷，仿佛一个好门生。
玉菡只得又重新坐下，把本身那手炉抱在怀里，光亮正大地发楞，或左看右看寻觅银箸拨火。
盖因世人热忱不高，清楚四周门窗紧闭，四角烧着火盆，堂内却愈来愈冷，其他几个尚且坐得住，只要性急的玉菡忍不住站起家打断道：“嬷嬷，我冷得短长，叫我那奴婢出去给我手炉里添点儿炭罢！”
玉菡心道这算甚么真意，她白了一眼，冷冷道：“明白了。”
经这一番折腾，方才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几人都提振了精力，一齐望向庄嬷嬷，等她的下文。
玉菡终究不情不肯地拿着书籍坐到前一个位置，背面的玉芙和茵茵也都跟着她前移一个位子。
“四姐儿想必饿了，也是，都这个时候了，我也不难堪你，你答出我这个题目我便放你们去用饭——甚么是礼。”
玉菁虽坐得端方，却并不当真听庄嬷嬷的说话，这些陈词谰言她在五六岁发蒙时便听过，那今后她把知识记在内心，常日也是按贤人之言修身行事，她以为自个儿已学成了，今儿过来只是陪几个mm学习，而庄嬷嬷是师长，又是她母亲的陪房，她不能不敬着，是以假装在听课。
玉菡白了一眼玉菁，“我天然不如你学得好，也不看嬷嬷是谁的人，天然她教你比教我们更经心。”
将要中午，外甲等在耳房里的几个丫环都过来了，在开卷堂后门口站着，披风和小点心齐备，就等着接自个儿主子归去用午餐。
接着，庄嬷嬷开端了长篇大论，把底下几个才提起精力的又说得昏昏欲睡。
玉菡被嬷嬷这一怒震慑住，低了眉不敢再置喙，庄嬷嬷顺了顺气，看向年纪最小的茵茵，“六蜜斯说说，甚么是礼。”
“礼者，敬人也，且非论长幼嫡庶，光论三蜜斯常日待四蜜斯的宽大厚意，是否三蜜斯该敬姐姐？”
她站起家，快步走下来，肃问：“四姐儿在做甚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