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司马嵘捡起滚落在地的圣旨,替他放在案几上:“不过是暂代,既为暂代,便总有偿还之时。丞相并无错误,这录尚书事的实权如何都落不到旁人手中,待丞相三个月后回朝,皇上不交还也得交还。”
“可丞相……”王亭挠挠头,话未说完就让内里的脚步声打断。
王述之本来也并未担忧,只不过心中略有些不快,转目见司马嵘泰然处之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晏清言之有理。”
“唉……”王述之叹口气,抬手将帘子拉上,“这回是不见也得见了。”
司马嵘抽了抽手,未抽得开,无法道:“部属但凭叮咛。”
王述之笑看着他:“你可知戚遂此人如何?”
“皇上命我好生将养,我天然要好吃好喝地养着。”王述之笑眸一转,将他的手握住,“不如你陪我回一趟会稽,如何?”
佟公公宣了旨意:丞相沉痾在身,皇上甚为体贴,听闻丞相需求静养,为其身子骨着想,特允三个月的假,务需求养好了再归去措置政务。
王述之见他承诺得利落,表情愉悦地笑起来:“待明日将幕府一应事件交代安妥,我们便解缆,路上寒凉,你多备些衣裳。”
“都走了。”
司马嵘不便照实说,便再次将陆子修拖出来当借口:“部属曾陪陆公子前去赴宴,当时的确觉得他放浪形骸,可厥后部属不把稳窥见别人后的模样,脸上并无半丝醉意,瞧着倒像是心机极深的。”
“啪嗒――”司马嵘手中的棋子再难捏稳,直直掉落在棋盘上。
隔日,丞相府的马车便驶出了乌衣巷,马车两旁有扈从随行,马车四壁添了厚重的帷幔,王述之与司马嵘坐在内里对弈,不觉涓滴寒意。
王述之微挑眉梢,笑了笑,遂命管事将他领至一旁好生办理,待人都分开后才缓缓敛起笑意,冷着端倪将圣旨丢在一旁:“打的倒是好主张。”
王述之对劲点头,正筹办拉着他说两句话,又听内里传来一道尖细高亢的嗓音:“圣旨到――”
司马嵘忍着笑,未置一词。
前脚太子被打发走,后脚四皇子紧跟而来,司马嵘刚在墙角露个面又仓猝退归去,只听管事恭敬道:“四皇子包涵,丞相身子尚虚,不便见客,四皇子如果有甚么话,无妨由老奴代为通传。”
走出去的是王亭,他见王述之紧闭双眼,内心有些惴惴的,便凑到司马嵘耳侧低声道:“丞相昏倒不醒,太医那边却不开药方,连李大夫都吞吞吐吐的,这可如何是好?”
王述之笑起来:“我都差点忘了宫中另有位二皇子,既然遇见了,该去拜见一番才是。”
王述之心对劲足:“枯躺实在无趣,晏清既会操琴,无妨奏一首曲子给我听听。”
“嗯?”王述之侧眸朝他看过来。
司马嵘好气又好笑:“丞相昏倒不醒,部属却操琴奏曲,这要传出去怕是更不得了。”
司马嵘无法地轻叹一声,重新在榻旁坐下:“丞相说的是。”
司马嵘昂首:“出了何事?”
“那便好,丞相需求静养安息,谁来了都不见。”
王述之低着头蹙眉听完,又抬眼看他,笑意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你跟着陆公子,倒是长了很多见地。永康县离会稽不远,倒是能够一访。”
“部属拙手拙脚,不如去将亭台楼阁叫过来。”
“正视倒是不假,不过这戚遂最大的本领是溜须拍马。”王述之轻笑一声,“尚书台诸位大臣有半数以上唯我王氏马首是瞻,我不过在家将养三个月罢了,那些老狐狸又怎会冒风险调转风向?戚遂再有本事怕是也镇不住他们。”
王述之赞美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我也正有此意,只是现在在朝之人能拉拢的皆已拉拢,至于在野士族,上回已邀新亭文会,短期内不宜再有动静。”
佟公公亦是低声回话:“由戚大人暂代录尚书事。”
景王便是大皇兄的封号,司马嵘惊到手中棋子差点掉落。
“哎――”王述之敏捷抓住他一只手,将他拽返来,“丞相病了,身边连个奉养的人都没有,这丞相做得但是既苦闷又苦楚,你说是不是?”
丞相昏倒的动静敏捷传遍都城的大街冷巷,当夜不知有多少年青女半夜不能寐,接着,丞相转醒的动静再次传出去,面露笑容的女子们又重展笑容,不过一个日夜的工夫,都城上空竟变天似的忽阴忽晴。
永康王与当明天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些动静外人不知,太后倒是心中稀有的,司马嵘记事早,记性也好,年幼时被太后抱在膝头,偶然间听来的一些话至今都记得,比方说这永康王暮年是故意争皇位的,争不过便开端装疯卖傻以求自保。
好不轻易平静下来,司马嵘走进阁房:“丞相,都打发走了。”
即将行至南门口时,忽听另一侧传来隆隆马蹄声,王述之掀帘看去,目光一顿,仓猝喊停。
王述之笑容满面地接了旨,见佟公公又取出一道圣旨,面露惊奇。
阁房重归沉寂,王述之笑着展开眼从榻上坐起,倾身朝司马嵘靠过来,抬手捏捏他的下颌,打趣道:“做起主来倒是得心应手啊!”
司马嵘不着陈迹地避开他的手,站起家道:“既然丞相并无大碍,那部属先辞职了。”
司马嵘见他手握得紧,又听他说这一番话,心中滋味难辨,应了一声,思路转了转,又看着他道:“丞相虽未失实权,可毕竟让皇上钻了空子,虽说庾氏一党暂没法与王氏对抗,可我们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气力愈来愈大。”
王阁超出屏风探了探脑袋,亦是满面焦心,抬高嗓音道:“方才太子来过一趟,听闻丞相尚未醒来,想出去看望,不过被太医拦下,没担搁多久便走了。”
“唉!罢了罢了。”王述之长叹一声,重新躺下去,“那我少晕两日,彻夜便转醒罢。”
司马嵘毕竟不在朝中,说多了易招思疑,便故作不知:“部属只听闻戚大人深得皇上正视。”
“不当!做戏便要做得似模似样,若闹得全部丞相府都晓得我在装晕,万一动静再传出去,那如何了得?”王述之笑吟吟看着他,“旁人来服侍,我得一向装晕,累得慌。”
王述之道:“可巧,碰到景王了。”
司马嵘敏捷规复安闲:“丞相所言极是。”
王述之心底大喊遗憾,面上却笑得仿佛春暖花开,将圣旨接下后,低声问道:“皇上命我在家安息,那尚书台……”
王述之一愣,随即蹙起眉,摇了点头:“永康王放浪形骸,每日醉生梦死,除了美酒便是才子,我拉拢他怕是没甚么好处。”
司马嵘瞧着他那做戏做得乐在此中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司马嵘笑了笑:“丞相怕是忘了一小我。”
司马嵘听得内心格登一声,对于这个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临死前拿儿子挡刀的窝囊样,现在看来,这亲爹倒并不笨,并且还极其聪明。
司马嵘故伎重施,拉住管事,面露痛苦:“肚子痛,我得去一趟茅房。”
“嗯?”王述之挑眉,“谁?”
“更何况,大司马在荆州守着,皇上必会投鼠忌器。”司马嵘朝他看了一眼,“丞相称初禁止大司马北伐,现在便派上用处了,部属甚是佩服。”
佟公公走进阁房,见王述之装模作样地翻开帘子,正欲下榻相迎,仓猝上前将他扶住:“皇上有交代,丞相大病初愈,切莫乱动,坐着接旨便可。”
佟公公笑了笑,再宣第二道旨:听闻丞相不但劳累成疾,还传染风寒,皇上甚是忧愁,遂命丞相府马上补葺漏风的屋舍,不得有误。
王述之感激得就差涕泪横流,忙谢了天恩。
翌日,丞相府门庭若市,大臣们如潮流般携着厚礼涌来,让司马嵘三言两语拦在了门外,大臣们退了,幕僚们又来了,幕僚们退了,太子又来了。
眼下王述之正斜倚在榻上翻书,面色极佳,横看竖看都不像大病初醒之人,天然是谁都不见,四皇子也并未勉强,笑着说本身是来看望的,客气两句留下厚礼便分开了。
丞相府的仆人只要王述之一个,剩下的全数都是奴婢,现在多了司马嵘这么一个寄人篱下的,还颇受丞相看重,乃至私底下传他二人密切非常,眼下丞相病倒了,王亭脑筋里未及多想,起首将管事给忽视了,自但是然就将司马嵘当作可拿主张的半个主心骨。
“丞相还晕着呢,想见也见不了啊!”王亭与王阁嘀嘀咕咕一番,满心忧愁地让司马嵘打发走了。
司马嵘点点头,垂眸思考半晌,问道:“那这三个月,丞相有何筹算?”
王述之惊奇地看着他:“你如何得知的?”
司马嵘神采笃定:“听太医的便是,太医不开药,便是临时不必用药。”
司马嵘问:“大臣们都走了?”
司马嵘抬高嗓音:“部属却感觉,永康王是装的。”
“永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