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云收雾散
赵信之放下茶蛊浅淡一笑,凝目谛视着顾寒清,眸光幽幽。
一名身着玄青常服,身形高大又稍显干瘪的老者叠席而坐,看着桌几上经纬纵横的棋盘,安静的眸子忽转锋利,继而从棋奁里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子,堵截了黑子的来路。
“顾少主,老夫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就快刮风了。”赵信之抬头望着天涯舒卷的浮云,语气平平,“顾少主还是早些拜别吧。”
“老爷,燕王殿下到访。”
可他想出言辩驳,又找不出任何能够有力回击的来由。
他说着微微倾了倾身子:“赵侯是聪明人,应当晓得顾某现在是戴罪之身,万一被陛下晓得此事,私藏人犯这一罪名,但是要侯爷来担的。”
“看来顾少主的心机并不在棋盘上。”
“如果有赵侯在身边指导一二,想必太子就能避开那些沟壑。”
赵信之神采安闲地打断顾寒清的话,毫不避讳道,“少主是想问我,为何此次却要帮太子助纣为虐,对吗?”
一听到高珩的到来,在长久又炽烈的惊奇过后,顾寒清沉寂已久的眸子里闪现出一束欣喜的微光。
或者说,顾寒清底子猜不透面前这个看似安闲淡定的老者,到底怀着甚么样的心机?
彼时屋内茗香幽浮,窗外竹叶新霜。
“燕王殿下能找到我这里来,还真是让人佩服。”
“赵侯爷能有如此萧洒不羁的心态,顾某非常佩服。”
赵信之眉睫微动,继而看向容色明朗的顾寒清,抬手行了一个送客之礼。
但是没有了功名利禄缠身的喧哗与浮华,倒也乐得悠然安闲。
她说着正欲冲上前去,但是才刚迈出两步,却俄然猛得刹住了脚根,目光呆滞。
莅安侯赵信之,赵皇后长兄,当朝国舅。
顾寒清瞳孔一紧,只觉这番话听来固然波澜不惊,却俄然让人感觉非常沉重。
“无妨。”赵信之洒然一笑,“少主现在应当担忧的是本身,而不是担忧我。”
莅安侯府外,高珩正面无神采地立在门口,等候府内家仆的通传。
像如许位极人臣的高官,本应当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顾寒清听闻此话,捧着茶蛊的手不由微微一颤:“顾某不敢。”
赵信之提起茶壶给顾寒清斟上热茶,氤氲环绕之间,恍惚了他脸上的神采。
“这如何还没动静,阿谁甚么赵侯爷会不会做贼心虚不肯见你啊?”
“人生苦短,还是随心所欲些好,那么当真,但是会累的。”
他的目光还是逗留在这盘胜负已分的棋局上,并没有昂首去看对座面沉似水的顾寒清。
可如果他没有,这些年他退出朝堂,不涉纷争的归隐之举,莫非都只是利诱民气的假象吗?
赵信之闻言抬起视线,唇角溢出一丝如有似无的笑意:“那如果我说,顾少主如果赢了这盘棋,我就放你分开,少主是否就会尽力以赴呢?”
程金枝气闷地停下步子,正望着大门有些低头沮丧,忽见一个红色的人影正朝着门口缓缓走来,让她顿时精力一振。
“实在启事没有顾少主想的那么庞大。”赵信之伸展眉宇,不紧不慢道,“我这个外甥固然罪孽深重,但他既然找上门来,我作为娘舅,天然不能坐视不睬。”
“我晓得少主你想说甚么。”
这时,府中的家仆俄然入屋前来禀报。
倘若他真的已经抛开功名,摒弃尘凡,为何会情愿帮忙太子将本身监禁在此?
“我......”
他规复神采双手捧过茶蛊欠身行礼,看着杯中光彩透绿的茶水,迟疑少顷,终是问出了心中困扰已久的迷惑。
“我这个外甥就是太心急了,做事老是只图面前之利,不作长远之计。总有一天,要栽大跟头。”
顾寒清眉间一颤,明显从赵信之的话入耳出了几分动容之意,但他还是谨慎地压下起心中起伏的波纹,神采平和地摸索道:“那不知赵侯爷想要实施的,是何种待客之道?”
但众所周知,他早已于多年前就退出朝堂纷争,现在脾气闲散,不问世事,只是挂个虚衔清闲度日。
顾寒清大要上固然接管个答复,可眼角却清楚透着几丝疑色:“这么看来,那顾某不该问侯爷为何要帮忙太子,而是该迷惑,太子为何会俄然找孑然一身的侯爷互助?”
“诶,有人来了。”
加上顾寒清从未与其打过交道,不知是敌是友,现在的他即便摆着一副以诚相待的美意面孔,可仍旧让顾寒清感觉局促不安,保持着非常的警戒。
………….
顾寒清浑身一震,霍然转过甚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信之,全然没有推测他就如许轻描淡写地听任本身拜别。
但赵信之并没有直接答复他的题目,而是不疾不徐地振衣而起,走到光影班驳的轩窗边轻叹了一口气。
“是赵侯爷棋术高绝,顾某只能甘拜下风。”顾寒平淡淡一哂,看着那颗截断本身后路的黑子,眸色深重,“何况就算顾某赢了这一局,赵侯爷也不会放我走,不是吗?”
顾寒清在脑中狠恶地思考着,手上不由攥紧了留在掌心的那枚没能落下的黑子。见二人面前的这片昏黄的烟雾即将散去,便抬手将它抛入了桌上的棋奁当中。
固然一向传闻赵信之已经阔别朝堂,闲云野鹤,但始终都与太子是远亲的的家属。
“我只说不能坐视不睬,但现在顾少主在我府中,是去是留,是由我这个仆人说了算的。”
而程金枝则按耐不住心中的焦心,法度严峻地在一旁踱来踱去,就差直接冲进府里向赵信之要人了。
“少主错了。”赵信之的视野还是落在窗外,“这人间万事万物,芸芸众生,统统的运气都是必定的。非人力能够窜改。”
高珩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语气不温不火,“你温馨一点,他就肯见了。”
“赵侯你…”
“那太子那边…”
“那既然侯爷已经挑选与世无争,为何还要……”
“顾某一贯都不喜好去试想假定性的题目。”顾寒清轻抿唇角,“何况赵侯爷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儿戏的人。”
下一秒,整小我便如同一樽冰冷的石像般,僵在了原地。
“既然有人来接少主,那老夫就不送了。”
这大抵就是运气最残暴,也是最让人无法的处所吧?
纵使本身坐拥万贯家财,风景无穷,可他真正想要获得的,却毕竟如同天涯蒸蔚的云霞普通可望而不成及。
顾寒清见状也跟着起家,徐行走到了赵信之的旁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