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碧血剑(88)
何红药道:“当真甚么?若不是如许,又怎进得毒龙洞?因而我脱去衣服,满身抹上蛇药,叫他也搽蛇药。他背上擦不到处,我帮他搽抹。唉,两个少年男女,身上没了衣衫,在山洞中你帮我搽药,我帮你搽药,最后另有甚么功德做出来?何况我早已对他倾慕,就这么胡里胡涂的把身子交了给他。”
何红药哼了一声,道:“我说过了,当时候我还年青得很,差未几是个小孩子。我捉到两只翠鸟,内心很欢畅。返来的时候,颠末蛇窟中间,忽听得树丛里飕飕声响,晓得有蛇逃脱了,忙遁声追畴昔。果见一条五花正向外游走。我很奇特,我们蛇窟里的蛇养得很乖,向来不逃,这条五花到内里去干甚么?我也不去缉捕,一起跟着。只见那五花到了树丛前面,迳向一小我游畴昔,我昂首一看,不觉内心一凛。那便是宿世的冤孽了,他是我命里的魔头。”何铁手问道:“便是那金蛇郎君么?”
何红药续道:“我乘着他们心慌意乱、大起忙头的当儿,设法儿把那负心鬼背了出来,躲在穆大侠的屋里。穆大侠还没回山,但是温家五老贼却也不敢进屋搜索。他们你怪我,我怪你,五兄弟辩论一番,便下山追逐去了。我搬着那负心鬼进了山洞,又从穆大侠家里偷了一批干粮食品,跟他在洞里过了几天。我内心好欢愉,说要背他去云南,跟着他过一世。他却唉声感喟,愁眉苦脸,说手足筋络给挑断的大仇不报,就此不想做人了。我们没了粮食,不能在山上多耽,猜想温家五贼必已阔别追人,我便负他下山,在华阴县耽了下来。我晚间去有钱人家盗了些金银,找了家小户人家住了。”
何铁手低声道:“当时我爹爹当教主,虽是本身亲妹子犯了这事,可也没法回护。姑姑依着教里的端方,服体味药,身入蛇窟,受万蛇咬啮之灾。她脸上变成这个模样,那是给蛇咬的。”青青不由打了个寒噤,心中对这个老乞婆顿感抱歉。说道:“这……这可真对你不住了。我先前实在不晓得……”何红药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青青听何红药提到了袁承志的师父,也更留上了神,只听她接着道:“我问他穆人清是甚么人,他说那是武功奇高的一名大侠。他虽从未见过,但素知此人朴重仗义,如果见到他如此受人折磨,定会脱手相救。他说温氏五老的五行阵法短长,又有崆峒派道人互助,除了这姓穆的,别人也打他们不退。他叫我快去华山,向穆大侠哭诉相求。我承诺了。但我上得华山,找到穆大侠的寓所,他却不在家,只留着一个哑巴。我跟他打了半天手势,也不知穆大侠去了那边,甚么时候返来。”袁承志听到这里,心想:“要从哑巴那边问我师父的讯息,可也真可贵很了。”
只听何红药持续说道:“我便在华山顶上闲逛空等,有一天见到绝壁峭壁上有个大洞,黑黝黝的长得挺怪,我用树皮搓了根长索,缚在绝壁顶的一棵大松树上,吊下去瞧瞧。那洞内里有条山崖的裂缝,像是条过道,走进内里又有个山洞,像一间房那样,早晨我就在那边过夜。过得三天,温家五个故乡伙抬着他上了山顶,另有两个崆峒派的羽士,你爹爹骗他们说,那张宝藏舆图藏在华山顶上,可偏不肯说到底是在那边。温家五人不住对他上科罚,他东拉西扯,温家五兄弟大发脾气,但是财迷心窍,怕动手太重,弄死了他,又怕惹得他拚死不说,毕竟得不到宝藏。我乘他们吵喧华闹、心神不定的当儿,下了几剂补药。崆峒派的两个臭羽士一补就虚火上升,补死了。温家的老3、老四也补到手足麻痹,半天行走不得……”袁承志心想:“如何吃补药一补就补死了?哼,她有这么美意,给仇敌进补?甚么补药,还不是毒药!”
何红药道:“当时我也不知他是谁,只见他眉清目秀,是个很俊的汉人少年。手里拿着一束点着火的引蛇香艾。本来五花是闻到香气,给他引出来的。他见了我,向我笑了笑。”何铁手笑道:“姑姑当时候长得好美,他必然着了迷。”何红药呸了一声,道:“我和你说端庄的,别闹着玩!我当时见他是生人,怕他给蛇咬了,忙道:‘喂,这蛇有毒。你别动,我来捉!’他又笑了笑,从背上拿下一只木箱,放在地下,箱子角儿上有根细绳缚着只活蛤蟆,一跳一跳的。那五花当然想去吃蛤蟆啦,渐渐的游上了木箱,正想伸头去咬,那少年一拉绳索,箱子盖翻了下去。五花一滑,想稳住身子,那少年左手急探,两根手指已钳住了五花的头颈。我见他伎俩虽跟我们分歧,但手指所钳的部位不差分毫,五花服服贴贴的转动不得,晓得他是里手,就放了心。”
何红药续道:“我对他说,这剑是我们教里的三宝之一,藏在云南丽江府玉龙雪山的毒龙洞里,那是我教的圣地,洞外扼守得甚是周到。他求我领他去偷出来。他说只借用一下,报了大仇后必然偿还。他不竭的相求,我心肠软了,因而去偷了哥哥的令牌,带他到毒龙洞去。看管的人见到令牌,又见我带着他,便放我们出来。”
何铁手笑道:“啧啧啧,姑姑刚见了人家的面,就这么体贴。”
何铁手道:“是衢州的仇家么?”何红药道:“恰是。就是刚才你见到的温家那四个老头子。”何铁手和青青同时“啊”的一声。何铁手想不到温氏四老竟与此事会有连累,青青听到外公们来到北京而感骇怪。
青青低声对何红药道:“如果我爹爹真的这般害了你,那确是他不好。”
何铁手又道:“她养好伤后,便出外叫化,依我们教规,犯了重罪之人,二十年以内必须乞讨活命,不准盗窃一文一饭,也不准收受武林同道的周济。”
何红药道:“我也不知是甚么舆图,这是本教畴前传下来的。哼,此人就不存美意。他也不答我话,只望着我笑,俄然过来抱住了我。厥后,我也就不问他甚么了。他说报仇以后,必然偿还三宝。他去了以后,我每天念着他,两年来竟没半点讯息。厥后江湖上传言,说江南出了个怪侠,使把怪剑,善用金锥伤人,得了个外号叫作‘金蛇郎君’。我晓得定然是他,内心顾虑他不知报了大仇没有。过未几久,教主起了狐疑,查到三宝失落、我曾带人入洞,要我本身了断,终究完工了这个模样。”
何红药道:“我几次想下毒害死仇敌。但这些人早就在防他下毒,茶水饮食,甚么都要他先试过,这一来我就没法动手。他们押着他一起往北,厥后才知是要逼他交出那张舆图。有一次,我终究找到机遇,跟他说了几句话。他说身上的筋脉都给仇敌挑断了,已成废人,仇家武功高强,凭我一人决计抵敌不了,眼下只要一线朝气,他正骗他们上华山去。”何铁手道:“他到华山去干甚么?”何红药道:“他说天下只一人能救他,那便是华山派掌门人神剑仙猿穆人清前辈。”
只听何红药又道:“他说,他暗里窥测了好久,学到了些炼制毒药的门道,便来偷我们蛇窟里毒蛇的毒液,要炼在暗器上去对于仇敌。又过了两天,他伤势渐渐好了,谢了我要走。我内心很舍不得,拿了两大瓶毒蛇的毒液给他。他就给我画了这幅肖像。我问他报仇的事另有甚么难堪,要不要我帮他。他笑笑,说我工夫还差得远,帮不上忙。我叫他报了仇以后再来看我,他点头承诺了。我问他甚么时候来。他说那就难说了,他要报大仇,还少了件利刃,传闻峨嵋派有一柄镇山之宝的宝剑,须得先到四川峨嵋山去盗剑。但不知是否真有此剑,就算有,可否盗到,甚么时候能成事,也说不上来。”
何红药白眼一翻,道:“但是我们的五花毒性多么短长,他来不及取解药,便已蛇毒发作,晕了畴昔。我走近去看,俄然内心不忍起来,心想这般年纪悄悄的便送了性命,太可惜了,何况又是这么一身武功。”何铁手道:“何况又这么俊!因而你就将他救了归去,藏在庄子里,拿药给他解了毒,等他伤好,你就爱上他了?”
青青道:“为甚么是这个模样?”何红药含怒不答。
承志心想:“金蛇郎君做事当真不顾统统,为了报仇,甚么事都干。”
青青听得双颊如火,忽地想起床底下的二人,当即手脚在床板上乱捶乱打。何铁手忙道:“这是陈年旧事了,你别活力。”青青怒道:“我恨他们好不怕丑。”
何红药叹道:“当时候我迷含混糊的,只想要他多陪我些日子。我好似发了疯,甚么事都不怕,明知是最不该的事,却忍不住要去做。我感觉为了他而去冒险,越是伤害,内心越欢愉,就是为他死了,也是甘心的。唉,当时候我真像给鬼迷住了一样。我对他说,我晓得有柄宝剑,锋利非常,甚么兵器碰到了立即就断。他欢乐得跳起来,忙问在甚么处所。我说,那就是我们五仙教代代相传的金蛇剑!”
承志听到这里,心头一震,不由得伸手一摸贴身藏着的金蛇剑,想起何铁手曾说这金蛇剑是她五仙教的,当时跟她剧斗方酣,只道她随口胡说,本来此剑确与五仙教很有干系。
何红药哼了一声不答。何铁手道:“那毒龙洞里养着成千成万条鹤顶毒蛇,进洞之人只要身上有一处蛇药不抹到,给鹤顶蛇咬上一口,如何得了?这些毒蛇异种异质,咬上了三步毙命,最是短长不过。是以进洞之人必须脱去衣衫,满身抹上蛇药。”青青道:“哦,你们五毒教的事当真……当真……”
承志在床底听着这惊心动魄的故事,内心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对金蛇郎君的所作所为,不知是悔恨、是可惜、还是怜悯?这时听到师父的名字,更凝神聆听。
青青插口道:“喂,你别打岔成不成?听她说呀。”何铁手笑道:“你说不爱听呀!”青青道:“我俄然爱听了,可不成以?”何铁手笑道:“好吧,我不打岔啦!”
何红药叹道:“不等他伤好,我已经把心许给他了。当时教里的师兄弟们个个对我好,但不知怎的,我都没把他们瞧在眼里,对此人却神魂倒置,不由自主。过了三天,那人身上的毒退了,吃了我给他的饮食。我问他到这里来干甚么。他说我救了别性命,不能瞒我。他说他姓夏,是江南的汉人,身上负了血海深仇,仇家工夫既强,又人多势众,报仇没掌控,传闻五仙教精研毒药,天下首屈一指,是以赶到云南来,想学五仙教的工夫……”她说到这里,袁承志和青青方才明白,本来金蛇郎君和五毒教如此这般才打起交道来,而他以是要取蛇毒,天然旨在对于棋仙派温家。
承志只感到宛儿软软的偎倚在本身胸前,觉着她身子垂垂热了起来,心中忽想:“宛儿对我和顺体贴,向来不像青弟那样动不动就大发脾气。”为甚么这时俄然生此动机,却也说不上来。宛儿却想:“我爹爹死了,没人对我顾恤照顾,世上独一的依托,便是身边这个胸膛。但是,但是……那不成的!”
何红药幽幽叹道:“你说我不怕丑,那也不错,我们夷家女子,本来没你们汉人这很多臭端方。唉,厥后我就推开内洞石门,带了他出来。这金蛇剑和其他两宝放在石龙的口里,他飞身跃上石龙,就拿到了那把剑。那知他用心不良,把其他两宝都拿了下来。那便是二十四枚金蛇锥和那张藏宝舆图了。”她说到这里,闭目深思旧事,停了半晌,悄悄叹了口气,说道:“我见他把三宝都拿了下来,就知事情不妙,定要他把金蛇锥和舆图放回龙口。”青青早知那便是建文天子的藏宝之图,用心问道:“甚么舆图?我爹爹一心只想报仇,要你们五毒教的旧舆图来有甚么用?”
何红药横了她一眼,说道:“当时我又起了狐疑,此人是谁呢?怎敢这般大胆,到这里来捉我们的蛇?莫非不知五仙教的威名吗?又见他右手拿出一根短短的铁棒,伸到五花口边。五花便一口咬住。我走近细看,本来铁棒中间是空的,五花口里的毒液不住流出来,都给铁管子盛住了。我这才晓得,哼,本来他是偷蛇毒来着。怪不得这几天来,蛇窟里很多蛇儿不吃东西,又瘦又懒。我叫了起来:‘喂,快放下!’同时取出蛇管一吹。他听得声音古怪,昂首看时,五花头颈一扭,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他忙把五花丢开,想翻开木箱拿解药。我说:‘你好大胆量!’抢上前去。那知他武功好得出奇,只悄悄一带,就把我摔了一交……”青青插嘴道:“当然啦,你怎能是他敌手?”
只听得何红药好声好气的说道:“夏女人,你精力还好么?我配两剂十全大补汤给你补补身子,好不好啊?”青青道:“呸,你要下毒害我,快快脱手好啦!不过我补死以后,你永久见不到我爹爹啦。”她料知何红药心中所瞻仰的,只是想见她爹爹一面,倘若杀了本身,线索便断,本身命悬其手,非吊住她胃口不成。
何铁手道:“姑姑,你莫非敢穿了衣服进毒龙洞?”何红药道:“我天然不敢……”青青插口问道:“为甚么不敢穿了衣服进阿谁……阿谁毒龙洞?”
何红药鼻中一哼,说道:“我给成千成万条蛇咬成这个模样,受罚乞食二十年,那都是我本身心甘甘心的。那日我带他去毒龙洞,这成果早就想到了,也不能说是他害我的。他对我不起,倒是他对我负心薄幸。当时我还真一往情深,一起乞讨,到江南去找他,到了浙江境内,就听到他在衢州杀人报仇的事。我想跟他会晤,但他神出鬼没,始终没能会着。比及在金华见到他时,他已给人抓住了。你晓得抓他的人是谁?”